兩日後。
恰逢謝金科休沐,便陪着溫小六等着那幾位上門。
最先到的,倒是那位韓先生。
“少爺、少奶奶。”
“韓先生先請坐吧,等另外三位到了之後在一起看看這圖紙,大家也可以集思廣益。”
“是。”
三人在廳堂内坐着,都沒怎麽說話。
不過一會,便又有人到了。
見到來人,溫小六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李姑娘,你來了。”
“謝太太。”
“金科哥哥,我先帶着李姑娘去書房,一會另外三人過來之後你再帶着幾人過去吧。”溫小六對着謝金科道。
“好。”
溫小六說着又與韓先生打了聲招呼,便領着李姑娘往書房去了。
進了書房後,溫小六直接将人引進了内室道,“你到底還未出閣,一會等人都到了之後,便先在内室坐着,我再讓人将圖紙拿進去與你看看。”
“有勞謝太太費心了。”
“李姑娘客氣了。”
二人又說了會話,便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怕是謝金科已經将人帶了過來。
溫小六拍了拍李姑娘的手背,讓她安心坐着,自己則起身去了外室。
“幾位既然都到了,那咱們便開始吧。”溫小六招手讓霜降上茶,又讓幾人坐下。
“隻是不知幾位是分小組做的圖稿,還是單獨進行繪制的?”
“回縣主的話,小人與小嚴二人乃同爲一組所畫。”那白師傅拱手道。
溫小六聞言點點頭,又看向韓師傅與劉師傅。
“不知二位呢?”
劉師傅年紀大些,便由他來回話,“回少奶奶,小的與韓師傅二人是分開各自繪制各自的。”
“既如此,那今日便是六份圖紙,”溫小六沉吟了一下,“這樣吧,因白師傅年紀最長,且經驗也是最豐富的,我們便先瞧一瞧白師傅和小嚴師傅的圖稿吧。”
溫小六說完之後,那小嚴便忙将背上背着的紙筒放了下來。
大概蓋子,抽出裏面畫好的圖稿。
那圖稿有些大,溫小六便讓他們将圖稿放在先前特地清理出來的一張大方桌上。
“縣主,這是第一份。”白師傅說着又讓小嚴拿出第二份來。
鋪開之後,另外兩人,連同謝金科便都走了過來。
“金科哥哥覺得如何?”溫小六看了一眼之後便看向走過來的謝金科道。
謝金科看了一眼溫小六,笑了笑沒有說話,反而是對着那位白師傅道,“不知這第二份可否也一同拿出來瞧一瞧?”
“自是可以的,”白師傅說完,便示意小嚴将第二章圖紙拿出來。
第一張與第二張的差别粗看上去似乎區别并不大,隻不知爲何卻畫了兩張出來。
莫不是爲了敷衍了事?
謝金科仔細看了一會之後,卻沒有做出點評,見溫小六一副任由他做主的樣子,便讓另外兩位也一同将圖紙都拿出來。
溫小六見他看完了白師傅與小嚴師傅的,便吩咐白露将這兩張圖紙拿到内室去給李姑娘也瞧一瞧。
六張圖紙看完之後,也不必拘于放在桌上了,謝金科吩咐春劍拿了兩張大毯子過來,幾人直接走到室外。
便讓春劍将毯子鋪在了地上,随後将六張圖稿排開,用紙鎮壓着放好在毯子上。
此時所有圖紙都擺在了一處,大家看着自己的圖紙,再看一眼其他人的,便能察覺到自己的不足之處,以及别人的優秀之處。
“不知幾位覺得如何?”謝金科未做點評,轉而問向四人。
“我,我可否問個問題?”小嚴将手舉了起來,支吾道。
謝金科點點頭,“自是可以。”
“不知韓先生,爲何要将這座山一分爲二呢?如此一來豈不是有些怪異不協調之感?且此處爲書院,此處卻如同荒山野嶺一般,無人打理,毫無景緻可言,豈不是影響書院的整體性嗎?”小嚴一臉認真,指着韓先生的圖紙問道。
這個地方是他最不理解的。
而且在與白師傅制作圖紙的時候,白師傅也未曾說過那山有何不對勁之處,且那書院修建法子與韓先生的大不相同。
一個是建在半山腰上,一個是完全建在平地山。
隻是白師傅不知爲何,在後院與那山頭連接處,卻是畫了高高的院牆,好似防備什麽一般。
他雖覺得那山上或許有些動物一類,但若真要修建書院,難道那山上的動物不該将它們驅趕開嗎?
這樣才能保證女學生們的安全不是嗎?
韓先生聞言看了一眼溫小六。
溫小六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暢所欲言。
“不知前日在那白村時,嚴師傅可曾發覺那處雖看着荒涼,雜草叢生,但偶爾卻能在雜草叢中有些散落的野果子,還有不知被誰踩斷的細枝?”
小嚴師傅點點頭,“在下也曾發現過,但那些不過是從山上滾落下來的野果子,京城偶爾也會有些大風刮來,将那山上野樹上的果子刮的落在了地上,想必也是正常的。那斷掉的細枝自然也是如此才是。”
卻見韓師傅搖了搖頭,那位白師傅坐在旁邊,似乎也沒有爲他解釋的打算。
“嚴師傅此言差矣。如今這個時節,哪裏還有新鮮的果子能從樹上落下來的?那地上便是有被風刮落下來的野果,也應當早已爛黑一片,成了那雜草的養分才是,又哪裏會是我們去的那日時,看起來的不過才落下幾日的模樣。”
“再者,京城春日雖刮風的日子也不少,但這幾日天氣算不得好,卻也鮮少刮風,而那斷掉的殘枝,細看之下便會發現,斷裂處還有一點濕潤之感,想必并未折斷很久。”
“從這一切看來,都說明那山上,定然是有不少動物的,隻是好在,這些動物照目前的發現來看,應當都是些素食動物,并不是肉食動物,不然也不會有這般多的小動物活動的迹象。”
“在下将這山頭一分爲二,便是爲了避免動物與人在相處時出現問題。大家劃分領地,在各自的領地上做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擾,這樣自然才是最好的。”
那韓師傅說完,小嚴這才明白他爲何要這般做了。
看向白師傅,見他似乎内心早有預料,便也不再多說,退回了白先生的旁邊。
那白師傅拍了拍他的胳膊,沒有說話。
小嚴提完問題之後,謝金科便看向另外幾位,“不知這幾位可還有什麽問題?”
劉師傅搖搖頭,表示沒有,那位韓師傅也沒說話,最後輪到白師傅時,卻見他站起身,彎腰道,“小人冒昧問一句,不知縣主對于這書院預算幾何?”
他們在畫圖時,自然是撿着最好的方式去做,不論是建築材料,還是建築工人,都要選用最好的。
那這預算,到時候會花費多少錢,卻要先與管事的溝通好才是。
就算謝家有錢,但越是生意人,應當越會精打細算才是。
“那不知白師傅您做的這兩張圖稿,預測大概需要花費幾何呢?”
“小人便不與縣主賣關子了,這書院若是按照小人這畫上的做法去做,怕是不下五萬兩白銀的。”
“那不知劉師傅和韓師傅呢?”溫小六又問。
韓師傅與劉師傅是謝家自己的建造師傅,對謝家的情況自是更加了解。
那劉師傅道,“回少奶奶的話,小人這圖紙若全部算下來,約莫是三到四萬兩白銀的樣子。”
溫小六笑容不變的點點頭,又看向韓師傅,“韓師傅。”
“回少奶奶的話,在下已經做好了預估價錢,請您過目。”說着從胸口内摸出一個信封來,遞給溫小六。
溫小六打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
信紙一共四張,全都是用蠅頭小楷寫的花費預算。
最後給出的價錢,卻是并另外兩位要精确的多。
但也貴了約莫三成的樣子。
溫小六看完之後,将那運算紙張遞給白露,讓她拿去給李姑娘看一看。
“幾位的預算,沒有什麽大問題,上下略有些浮動也可以接受。既如此的話,那不知白師傅可還有什麽想法要說。”溫小六吟吟笑道。
“小人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白師傅拱手道。
“好,既然如此,那這圖紙先放在這裏,明日我會給你們幾位答複,看看到底用哪一位的圖紙。”溫小六視線在幾位師傅身上轉了一圈道。
“是。”
“好了,幾位今日便在府上用過午膳再走吧,順便我也還有些問題想要問一問大家。”說完之後,溫小六便讓人将他們請到了先前的廳堂。
原本這幾人是不需要謝金科去招待的,但他看起來似乎對房屋建造有些興趣,便也跟着去了。
隻留溫小六站在院子裏,讓白露幾人把畫稿收拾了,之後便進了書房。
“不知李姑娘覺得如何?”
李姑娘去過白村,且還經受過白村那群猴子的襲擊,自然感受要比那幾位師傅要更深切一些。
“先說這第一位的第一張稿紙,”李姑娘伸手拿過白露手中的稿紙,挑出第一張來道,“謝太太您看,這稿紙的畫工,能看出來那位師傅乃多年好手,線條流暢,各處無一不精細,隻是卻有一個問題。”
溫小六笑吟吟的看着她,“千篇一律。”
“沒錯!就是這個問題,”李姑娘深有同感的點頭,“這位白師傅,定然手藝厲害,這不可否認,但是已然固化的那些想法,卻讓他畫出來的稿紙建築,與那些王宮貴府差别并不大。”說着又指向稿紙上的其中幾處,“謝太太瞧一瞧這幾處,與我府中景緻幾乎毫無二緻。”
“可咱們做的是書院,且還是女子書院,這樣的景緻,對于一般的文人士子來說,或許挺喜歡的,但女子心思向來細膩些,且喜歡的東西也要更加柔軟一些,這般瞧着造價高昂,卻如亂石嶙峋一般的山石,便是放在那裏,又有幾個女學生願意駐足觀賞呢?”
“話雖如此,但有一點,這位白師傅卻是做的最好的。”李姑娘說着便将手拿開,重新将整張紙鋪陳在了桌面上。
“這位白師傅的稿紙,最具有整體性,且布局大氣,錯落有緻。”
溫小六聽完後點點頭,表示贊同。
白師傅的稿紙甫一放在眼前,她便發現了問題,隻不過瑕不掩瑜,雖有些瑕疵,卻也是上乘之作。
說完這第一張,便又拿起了第二張來。
這第二張其實與第一張的差别并不算大,隻不過先前的布局看着更大氣一些,這一張卻有些江南園林的秀雅之感。
景緻也更加精緻一些。
但問題卻還是那個問題。
說完之後便将這白師傅的放在了一邊,拿起劉師傅的看了起來。
“這位劉師傅怕是頗懂些陰陽五行。”李姑娘道。
“李姑娘好眼力,”溫小六笑道,“劉師傅所畫的圖,沒什麽大問題,隻是有些太過注重陰陽五行,所以反倒在有些方面亂了主次了。”
“是的。那地方原先雖有些傳言,但是否真的屬實,現在已經無人知曉。這房屋建造,雖說按照五行來做,沒什麽問題,可書院并不是宗族宅院,需要的是讓學生們學習,而不是像宗族那般,需要家族昌盛,子孫繁衍。”
“謝太太,這些話我也不過是班門弄斧,若有不合時宜之處,還望不要見怪。”
溫小六聞言搖搖頭,“這裏不過你我二人罷了,便是說什麽,那幾位也聽不見,也就是因此,我才讓人帶着他們出去,好讓你我二人暢所欲言的。”
她們雖不是專業人士,對建造懂的不多,但她們都讀過書,是有審美之人,且對女子書院一腔熱情。
這書院到底該建成什麽模樣,她們心中自然也是有一些看法的。
如今這幾位師傅,所畫之圖稿雖都乃上乘之作,但卻不一定能完全符合她們對書院原本的期許。
這稿紙自然最後也是需要修改的。
李姑娘聞言,笑了笑,便又開始與溫小六說起了韓先生的兩張稿紙來。
若要說這三組稿紙裏面,她們二人最滿意的是誰,其實還是韓先生。
不拘一格的布局,與白師傅的中規中矩不同,又不像劉師傅注重陰陽五行,且更重要的是,韓先生用女子的角度去思考。
在這繪圖上,能看出很多細心之處,都是對于女子來說更方便的。
比如女子上不同的課程,可能需要穿戴不同的服裝,所以在圖稿上能看到不下十個更衣室。
這便是方便了女子能夠在上不同課程時換裝。
兩人讨論完之後,溫小六看了一眼時辰,此時已經快要午時,便将人請到了膳食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