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吃完飯回到謝府,管家便送了信過來,說是從西北那邊送過來的。
溫小六捏着厚厚一摞信,唇角的笑不由加深。
忙進了房間,拆開信封看了起來。
信分了三個部分,一部分是冉輕寫的,一部分是曹姑娘寫的,還有一部分是嬌兒寫的。
溫小六看了一眼嬌兒寫的信,上面隻寥寥兩句是問候溫小六的,其他便都是寫給小珠的内容了。
有些好笑的笑了起來,将給小珠的那部分放在了旁邊。
先拆開了冉輕的書信。
小六:
見字如面,一切可還安好?
自上次一别後,已然二月有餘。而你收到此信時,怕是已有三月了。
如今春來冬往,萬物複蘇,這邊雖比不得蜀地和京城,但也日漸回暖。春苗初生,春雨淅瀝,萬物滋養。那日去萬家村,便瞧見你去年種下的胡楊樹種子已然長出細小的綠苗來,怕是過不了幾個月,便能長高了。
萬家村在你們走後這幾月間,因有了你給的那些番邦作物種子,天氣回暖,便開始育苗栽種。往日的荒地,現如今雖不至于一片綠意,卻也算是欣欣向榮。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前些時日,萬家村的瞿叔還曾來了書院,讓我将他們那邊已經種植成功那些作物一事,寫信告知于你。瞿叔說,代表萬家村所有的村民,再次拜謝你與謝大人,且日後等日子好些,便會修建專門的祠堂,供奉你與謝大人的長生牌,希望能讓你與謝大人一生平安順遂。
冉輕信上的話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事無巨細,倒像是将溫小六離開這段時日的事情一股腦全都寫在了這書信上。
好似怕她惦念那邊,又苦于不知情況一般。
将萬家村的事情說完了,便又說起了書院的事情。
見上面說着書院順利進行着,許是因有了一定的成效,這些時日都會有一些上門來問的,書院可還能入學。
冉輕讓人回複的便是北辰書院有規矩,一律在開學時段才能入學,不接受半途入學之人。
這也是溫小六在北地時定下的規矩。
那些人問好了下次開學的時日,便開始打算着如何存續束脩,下次入學送孩子進書院了。
看到此處,溫小六胸腔内不知爲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胸口被脹滿了一般,心情難掩的滿足與高興。
四肢百骸甚至都感覺到一股輕微的顫動。
看到最後一頁,溫小六唇角忍不住有些意外的勾了起來。
先前緊繃着的那種高興,此時不由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笑意不住的往上揚起。
謝金科進屋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難得一見的高興的溫小六。
她的視線落在面前的信紙上,似乎都未曾察覺到自己的推門進來的動靜。
謝金科斂下内心那點不爽的情緒,輕擡腳步走了進去。
“看什麽呢,笑的這麽開心?”
“呀,金科哥哥你來了?吓了我一跳。”溫小六拍了拍胸口。
她方才全副心神都在信紙上冉輕寫的關于曹姑娘的事,壓根兒就沒聽到謝金科的進來。
“這麽專注,可是有何北地那邊有何好事發生?”
管家說北地那邊來了書信,他便猜到自己的小妻子此時定然在書房内看書信。
過來一看,果真如是。
隻是不知,這書信卻讓她如此高興,到底是何好事?
“金科哥哥你看。”溫小六将書信的最後一張紙遞給謝金科。
謝金科快速看完之後,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倒沒想到原來張管事倒還存了這個心思。”
“是啊,我也未曾發覺。張先生隐藏的倒是深。”溫小六笑眯眯道。
“既然二人若你情我願,此事倒可以促成一番,你也算是對曹姑娘之事放下了心。”謝金科将信放在說上,伸手請觸了一下溫小六的頰側。
那裏的傷疤雖已經消失不見,謝金科卻總覺得那傷疤還一直存在似的,讓他心口還是會隐隐作痛。
“是啊,隻是曹姐姐的未來有了着落,可冉輕姐姐呢?”溫小六說着歎了口氣。
其實對于曹姑娘來說,她更擔心的是冉輕。
都說女子爲母則剛,曹姑娘有女兒在身旁陪着,自然不會孤孤單單的,可冉輕姐姐呢?
難道真的一輩子與書院爲伴嗎?
她雖并不覺得女子選擇獨身一世有何不好,但當她看見曹姐姐都有了好的歸宿,便想着冉輕姐姐是不是也可以有一段好的姻緣?
不然若是讓冉輕姐姐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書院上,她心中怕是會愧疚不已。
“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月老向來都不是個偏頗之人。”謝金科安慰溫小六道。
溫小六卻不吃他這一套,拆穿謝金科道,“金科哥哥分明不信這些神佛,卻偏偏拿此來搪塞于我,哼。”
“娘子此話可冤枉爲夫了,”謝金科一副傷心的樣子,“爲夫雖素來不信怪力亂神,但緣分天注定,我卻是信的。”
隻是信的前提之下自己也要努力争取罷了,讓這成功的幾率變得更大,這才是他認爲的緣分天定。
溫小六知他的性子,并未将此話當真,隻是将冉輕寫好的信重新小心的塞回信封,放回了自己存放貴重物品的盒子。
跟着又拿起曹姑娘寫下的書信來。
“曹姑娘寫的一手好字。”
“嗯,曹姐姐素來喜愛書法,所以這字一直便也都寫的不錯。”溫小六點頭。
說完便認真的看了起來。
曹姑娘的書信寫的不如冉輕那般将北地的各種情況都寫到了。
她寫的大多都是自己與冉輕還有孩子三人之間發生的細小微末事情,還有一些在書院教書時遇到的事情。
有高興的,也有煩惱的。
偶爾還能聽出她在裏面抱怨女學生們有些不服管教,讓她有些頭疼的。
溫小六從看這封信時,與冉輕的那封信時的情緒是不一樣的。
曹姑娘文筆好,一封書信雖不過微末小事,可偏偏寫來卻讓人覺得深入其中,想要一直讀下去,也并不覺得膩煩。
便是謝金科看了這書信,也不得不贊歎兩句曹姑娘如此文筆,倒是可以去做個書吏了。
溫小六卻并不如此想。
意猶未盡的看完之後,眼珠一轉,心内便有了個想法。
這想法不由又想到了她日後的書院裏是否也可以用到。
忙拿了羽毛筆,将心内的想法寫了下來。
順便打算将給她們二人的回信也一并寫了。
“今日時辰晚了,這書信一時半刻也寫不完,不若明日整理好思緒再寫?”謝金科勸道,“再者,不是還有小珠的信未曾給她?等明日你們姐妹二人一起寫這信,不是更好?”
溫小六想了想,覺得倒也是。
現下她雖天馬行空,亂七八糟想了不少想寫的東西,但條理卻還未曾理順,便等明日再寫也是一樣的。
說完便拿着給小珠的書信,準備往她的院子去。
隻是走了兩步,卻突然想起先前小珠做好的花束來,忙又重新進屋,伸手拿了過來,遞給謝金科,“喏,小珠給你做的,好看吧?”
謝金科伸手接過來,笑了笑,“嗯,好看。”
二人相視一笑,便一道往小珠的院子裏走去。
-
工部造辦處。
那二人下午從酒樓出來,便準備從造辦處拿了自己的工具箱,再回家中開始繪畫圖紙。
隻是剛到衙門,便被人圍住了。
準确來說,是那年輕些的被圍住了,年長的卻是無人敢攔的。
“小嚴,我聽說福昌縣主長相絕色,你今日見了,可果真是如此?”幾個年輕些的男子,将那二十來歲的男子圍住,笑的有些猥瑣的問道。
那小嚴見他們居然問起縣主的容貌來,不由紅了臉,也不知是先前喝下的酒,此時才後勁發作,還是生氣漲紅的,“縣主乃良家婦人,怎好随意談論她的容貌,這豈是讀書人所爲?”
“行了你,咱們這造辦處就是個底層做工的,什麽讀書人?你以爲你讀了幾年書,是個舉人就了不得了?咱們這裏,進士都不一定能出頭,你一個舉人還來充什麽讀書人的譜兒!”那人見小嚴不識擡舉,不由啐了一口道。
“不管是舉人還是進士,隻要是讀了聖賢書的,那便都是讀書人,自然該守讀書人的禮,又怎能因爲在此做工,便做些有違禮數之事?”小嚴漲紅的臉愈發紅了,繃着聲音辯解道。
“呦,說你兩句你還不高興了?怎麽着,現在大人将你派到縣主那邊,你就以爲你傍上高枝,翅膀硬了,可以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了是吧?”那人說着還推了一下小嚴。
旁邊跟着的幾人明顯也是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那小嚴來這造辦處沒多長時日,不然也不會是他被派去給那位大師傅幫忙了。
“你們幹什麽?事情都做完了嗎?圍在這裏難不成不想幹了?”那大師傅不知何時過來了,見到被圍着的小嚴,喝道。
他在這造辦處幾十年,資料雖不算是最老的,但因能力強,這造辦處除了上頭管理的大人以外,平日裏便是這位師傅最大,所以大家看見他過來,不由一哄而散。
“白師傅。”
“嗯,你的東西都拿好了嗎?”白師傅看他空空如也的手,問了一句。
“我的東西,我沒找到”
白師傅聞言便知定然是那些人弄出來的幺蛾子。
“走吧,我帶你去重新領取一套。”
“是。”
造辦處這欺負新人的規矩,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不管是來了什麽樣的新人,那些老人都會刁難一番。
隻有等到新人半年或是一年後,又有了新的人進來,他們成爲了所謂的老人,這才會免去這份“待遇”,而由新進來的人開始遭受。
隻是這樣的情況也有例外。
比如若是你家世顯赫,來了這造辦處,那自然是被人奉承巴結的對象,誰還敢對你吆五喝六的。
但這裏不過是個造辦處,家世顯赫之人,又有誰會願意來此地做工?
雖說士農工商,這工好歹比商好一些,可也不過是個下等的行業罷了。
也隻有小嚴這種家世不怎麽樣,考中舉人之後,進士艱難,家中又并不富裕,這才會選擇這樣被人看作下等的行業。
“白師傅,謝謝。”領到東西之後,小嚴低聲道。
“不用跟我道謝,你還算幸運,剛進來就被指派去了縣主那邊做事,不用在這邊吃什麽苦。今日之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縣主那邊做好了之後,說不得便真的是你的出頭之日。”
“嗯,我會好好做的。”
白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不再多說。
兩人拿好東西,便直接往白師傅的府上去了。
白家住的位置在鬧市區,房子雖然不大,但勝在位置還不錯。
且在巷子裏頭,鬧中取靜,是個好住處。
“你來這造辦處時日不長,想必接觸建造也并不長。今日縣主的話,讓咱們分組或是各做各的,你便與我一組,一起畫這圖紙吧。”
“是,多謝白師傅教導。”
“好了,這些話就不用說了,你先說說今日看完那地方之後有何想法吧。”說完之後,二人便開始讨論這書院該如何建造才最合适。
而另一邊,同樣從酒樓離開的兩位,卻是商讨一番之後,決定各回各家,各做各的圖紙。
“我知你心内想法要比我多些,所以我們二人便不必組成一組,倒免得産生分歧來了。”
“先生所言也正是韓某所想。隻是韓某心内想法雖多,卻在建造一事上遠不如您有經驗,若是這兩日有何需要請教的,還望您能不吝賜教。”韓先生拱手道。
“嗯,都是謝家的人,且也是爲了少奶奶做事,你若有什麽疑問需要問的,盡管來我府上便是。”那人笑着道。
二人這倒是一派和諧模樣。
韓先生回了府上之後,便開始将心中早已構想好的大緻圖稿畫了出來,又開始找建造方面的資料。
他讀過的書甚多,不拘建造類的或是其他論語、中庸類的,所以在某些想法上,倒比起另外幾位要更加會取巧些。
而那位年長些的師傅,因喝了些酒,有了些許醉意,回到家卻是倒頭就睡下了。
鼾聲震天,便是下人怎麽喊都喊不醒。
家裏的下人便也就不再多管了,隻任由他睡醒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