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三伯的事?”馬車上,謝金科拉着溫小六的手捏了捏問道。
溫小六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三伯大概三個月前,從甯州出發,一路搭車走路,昨日晚上才到金陵城。”
“聽聞這一路,盡管艱辛些,卻沒有遇到劫匪等強盜。”
“而三伯自言,若不是他遇到了好人,他不會那般順利的就回來。”謝金科輕聲低語。
隻是他說話的語氣太過平鋪直述。
像是在照着書上的文字進行背誦,而不是朗讀自己所寫的詩歌。
沒有感情,沒有聲調起伏。
“金科哥哥在父親那裏見到三伯了嗎?”溫小六問。
“未曾,隻是父親提了幾句。”謝金科搖頭。
他不過是将自己聽到的消息告訴她而已。
溫小六聞言不再多問,卻又低下頭去沉思了。
謝金科也不打攪她,二人便這般安靜的坐着,直到回到謝府。
回門之後二人便要開始準備去西北上任的事情,所以溫小六就算有心想要多了解些情況,也沒了時間。
隻是與秦嬷嬷說了讓她叫裕德打聽一下消息再告訴她。
這日,溫小六與謝金科一早便要出發離開。
謝府衆人都在門口相送。
“此去路途遙遠,西北天氣又不比江南,若是有些不适應,便趕緊回來,聽見了嗎?”謝大太太拉着溫小六的手,滿臉不舍道。
“嗯,謝謝母親。”
“好了,上車吧,不然一會該晚了。”謝大太太松開她的手道。
溫小六被謝金科扶着上了馬車,坐在寬敞舒适的馬車内,溫小六撩起車簾,朝着他們揮手。
直到馬車駛出一段距離,這才放下。
溫小六靠在謝金科肩上,突然有些傷懷。
人總是在離别,相遇,再離别。
她雖不過在謝府幾日時間,卻比在溫府得到的親情濃厚的多。
“金科哥哥,幸好我嫁的是你。”溫小六突然擡眸輕聲道。
謝金科放下手中的書,垂眸看她,唇角勾起,“嗯,也幸好我娶得是你。”
人這一生面臨的選擇千萬種,若不是冥冥中的緣分,他們又怎會這般順利的便結爲夫妻。
馬車越往北走,路途便愈發顯得荒涼,與中原江南的景色是完全不同的模樣。
“少爺,前頭就是靖邊縣了,咱們今日就在此處歇宿吧?”馬車外,響起的是谷護衛的聲音。
謝金科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點點頭應下。
進城之後,馬車直接去了靖邊縣的驿站。
這裏的驿丞應該就是本地的舉人,年紀有些大了,派頭同樣也挺大。
“謝大人,您來的不巧,驿站内此時隻餘一間上房和兩間仆人房,您這奴仆環繞的,怕是住不開。”驿丞闆着一張臉看着這位雖年少中狀元卻出身爲商賈也不過是個九品縣官的謝金科道。
謝金科看着有些倨傲的驿丞,沒有理他話中不願之意,淡淡道,“不知馮驿丞三日前可曾收到本官的書信?”
那驿丞沒想到謝金科會問起此事,頓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道,“收到了。”
“既已收到,那不知可否告知,驿站内此時所住爲哪位官員?爲何三日時間還未空出驿站來?”謝金科語氣不疾不徐,那驿丞沒想到他年紀最輕,卻不大好對付。
冷了臉色道,“謝大人若想知道,何不親自去問住在這驿站内的官員?”
謝金科看他一眼,攔住身後沖動的就要與他對峙的春劍,微微笑道,“聖上常道,在其位,謀其政,方能治理好國家,管理好地方。不知馮大人以爲驿丞一職的位政是爲何?”
那驿丞聽了謝金科這暗帶威脅的話,臉上不由青紅一片。
到底自己不過一介驿丞,便是人家出身不好又如何?
他能直面聖上,而自己呢?永遠隻能蝸居于這一方小縣城,無出頭之日。
而如今人家并不吃他那刻意爲難的一套,若是他日見了聖上,人家一句話,說不得他便連這小小的驿丞之職也沒了。
想通這個關節,馮驿丞便不敢再多加爲難。
“謝大人,并不是下官有意不讓您一行人住進驿站,實在是驿站内昨日突然來了一行人,說要在此地多住幾日,這才一時空不出房間來。”馮驿丞此時态度好了不少道。
但卻未言自己并未告知那一行人今日會有上任官員到達此地,需要空出地方來。
謝金科見他這般模樣,臉上表情未變,隻是繼續道,“既如此,那便勞煩馮驿丞爲我等安排一番住處,也好方便休整,待明日出發。”
那馮驿丞聽了這話有些傻眼。
這謝大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讓他沒地方也得給安排出地方來。
但驿丞内沒有多餘的房間,那這十幾人該安置到哪裏去?
自然隻能開客棧給他們居住。
可這費用誰來出?
縣太爺是個極度摳門的吝啬鬼,若是想讓他拿錢出來安置這些家眷,定然不可能,最後這事隻會落在他頭上。
可他不過一個小小的驿丞,自己還要養活一大家子,哪裏有餘錢能夠安置這一群人?
那馮驿丞臉色變了好幾變,最後才嗫嚅着,完全沒了一開始的趾高氣揚,“謝大人,下官安排是可以安排,隻是這費用”
“下官不過一小小驿丞,每月俸祿也隻二兩銀,且家中父母,幼子皆需此銀過活,實在無多餘銀錢爲諸位支付客棧費用,您看?”
“你這人,好生沒有道理!我們家大人千裏迢迢來西北上任做官,本已提前送信與你們,今日會有多少人需要安排住下,但你不僅将我們攔在此處不得進去,還百般推辭,說什麽沒有多餘房間,此時又來賣弄可憐,哪有你這般做下官的?”春劍氣不過,站在謝金科身後指着那馮驿丞便訓了起來。
“春劍。”謝金科淡淡得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麽責怪的話。
那馮驿丞此時被一個家仆指着鼻子罵,哪裏還能好受,氣的臉紅脖子粗,就想甩手離開,可自尊心到底抵不過那二兩銀。
平靜了一會心情,這才梗着脖子道,“下官家中貧困,與富甲天下的謝家猶如天上地下。你們謝家平日裏不是一直自诩樂善好施?爲何此時不過是出些銀子爲仆從找地方住下,卻還來這般斤斤計較?我看謝家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爲了博個好名聲,更是爲了自己那些營生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