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風水寶地,卻不是那般容易的。
一行人在這小鎮上停留了約莫五六日,直到過了端午,那地才找好。
隻是姨娘雖說要回這清水鎮,但此地怕是并不是他們家祖籍所在之地。
誰也沒想到姨娘的家人會早已搬遷至他地。
此時找不到人,便也隻好先将人葬在這裏。
在修建墓碑時,溫小六自然不想虧待了自己的姨娘。
墓碑上的碑文是她親手所寫,拿去讓人鑿刻下來。
等安排好這一切,五月已然過去一半。
而爲了照看姨娘的墓碑,溫小六甚至特意在此地買了個宅子,又請了兩個老實些的人,打理宅子的同時,定期照看姨娘的墓碑,并上香上供。
這日,一行人收拾了東西,便打算回金陵城。
謝金科陪着他們出來這許多日子,已然是耽誤了他讀書。
卻是再拖不得時間的。
回去時需經過懷安縣城,溫小六坐在馬車上,看着熟悉的街景,叩了叩車門,“在溫府門前停一下。”
“姑娘?”夏枝有些不解的看向溫小六。
溫小六側頭笑了笑,臉上溫婉的模樣,與柳姨娘如出一轍。
“夏枝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去京城的那一年,姨娘教我釀桃花酒。那酒還是從懷安縣城我們住過的桃花院中的那顆桃樹上采下的桃花所釀造的。”
“隻是後來我被迫留在京城,那桃花酒卻給了舒三老太爺,我自己卻一口都未曾嘗過的。”
“既然路過這裏,我想去看看那顆桃樹,如今是不是還像小時候那般,花開不謝,常年不敗。”
溫小六說着聲音越變越輕,思緒好像也已經飄遠。
不知在想些什麽。
夏枝聞言沒了言語。
若說姑娘這十幾年中,何時是最快樂的。
怕就是那段在懷安縣的日子了。
整個府裏,除了那些下人,便隻有柳姨娘與六姑娘兩個主子。
下人們就算暗地裏對兩位主子有些不夠重視,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做出違背主子的事來。
她們在這裏,沒有四太太整日壓制着,也不需要像在金陵城溫府内那般如履薄冰。
規矩少了,心神松快,便是她們幾個丫鬟,也過的輕松許多。
聽了姑娘的話,夏枝哪裏還有什麽不能理解的。
馬車到溫府門前停下時,剛下馬車的夏枝偶然掃了一眼門口,卻不由愣住了。
半響沒有動作。
跟在她後頭下車的白露與行露,被堵在了馬車這裏,見夏枝不動,隻好從另一邊下去。
白露的視線不由看向夏枝看着的方向。
有個梳着婦人發髻的女子,身旁站着一個面色黝黑,身形高大的男子,而男子一手牽着一個約莫三歲左右的小男孩,一手抱着一個看着一歲左右的小嬰兒。
那婦人同時看着夏枝。
眼眶通紅,癟着嘴似乎就要大哭起來。
白露有些發愣,這人怎麽瞧着都不像是府裏的人啊,怎會專門在府門前等着?
行露将姑娘扶下馬車,這才得空擡眸看了一眼門口那邊。
見到那女子,不過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姑娘,秋霜姐姐來了。”平靜的語氣,好像不過一個很普通平常的人而已。
溫小六自從秋霜出嫁,就再也未曾見過她。
此時聽聞,自然驚訝不已。
擡頭看過去,就見果真是她。
而秋霜此時的模樣,不過是比以往豐腴了些,卻還是有些孩子氣,沒有長大一般的模樣。
溫小六看着她淚水盈眶的模樣,不由展顔一笑。
那笑容裏不是單純見到故人的高興,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淡淡的,溫婉沉穩,不似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會有的笑容。
裏面包含的東西太多,初看時或許覺得那笑容美好的過分,可再細看,卻會不由生出一種心疼的情緒來。
這樣的情緒來的莫名,卻又無法抗拒。
“姑娘!”秋霜突然撲了過來,一把将溫小六抱住。
緊接着便嚎啕大哭起來。
沒見過秋霜的幾個小丫鬟自是驚訝不已。
她們從不知,伺候人的丫鬟,還能這般肆無忌憚的将主子抱在懷裏,且哭的這般沒有規矩。
就連後面下來的秦嬷嬷,似乎也習以爲常,并不覺得意外,甚至也未曾有要訓斥她的樣子。
秋霜将人抱在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如今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身上卻還是那般孩子氣。
顯見的便知她日子過的很舒心。
性情這麽多年都未有變化。
隻是聽見母親哭的這般傷心的兩個孩子,突然也跟着哭鬧起來。
這門口便有些亂了套了。
秦嬷嬷到底是教導她們規矩的人,此時走到秋霜跟前,“行了,在府門前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進去再說。”
嬷嬷語氣雖嚴肅,細聽卻能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親近。
秋霜到底還有些怵秦嬷嬷,此時見她闆着臉訓斥,忙松開溫小六,擦了擦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
小心翼翼的觑着秦嬷嬷,走在溫小六的身後,還牽着她的袖子。
低垂着腦袋,很聽話的模樣。
姚林遠見她總算冷靜下來,這才帶着兩個孩子上前給溫小六以及秦嬷嬷見禮。
“林遠哥哥,先進去吧,我也許久沒見你與秋霜姐姐了。”溫小六微微笑道。
“六姑娘說的是。”姚林遠一臉憨厚,抱着孩子的手換到另一手上,帶着兒子跟上去。
“少爺,方才那婦人不是一開始跟着六姑娘伺候的嗎?她什麽時候成親了啊?”春劍小聲問謝金科。
謝金科看了一眼春劍,此事他都不知,他又如何會知道。
隻是那聲‘林遠哥哥’卻怎麽聽着都覺得有些不痛快。
“還不進去?”看了一眼身後還在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的春劍,不由冷了冷聲音道。
“哦,來了,少爺。”春劍大大咧咧,也未曾察覺自家少爺的情緒。
二人跟在一行人後頭,在門房驚訝的表情裏,邁進了溫府的大門。
謝金科這是第一次來懷安縣城溫府。
比金陵城自然是差上許多。
但這裏占地面積卻更廣一些,且園子也更多一些。
隻是怕是常年未曾有主子在此居住,這裏園子内的草木,明顯打理的不夠辛勤。
有些甚至已然長了雜草,卻還未曾有人處理。
謝金科雖目不斜視的往裏走,這府裏的情況,卻也沒逃過他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