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兩日,溫小六又被叫進了宮内。
這次是要商讨,需要她留在京城的時日的。
戶部那邊争論許久,最終的決定是讓溫小六在京城留一年,他們會專門準備幾十畝地出來,讓其教導戶部以及征用田莊的莊家人進行學習。
一年的時間,對于溫小六來說,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隻是皇上的命令一下,她沒有拒絕的餘地,隻好點頭應下。
皇上爲了補償她,賞賜了不少财物。
溫小六雖喜歡錢财,但卻不代表她想要留在京城。
姨娘一個人在金陵,雖有老太爺在,但想起四太太對她們内心的不滿,她就難以放心。
隻是事已成定局,她不能抗旨。
回了溫府之後,興緻也不太高,卻又不能讓大老爺他們看出來,強顔歡笑的模樣,讓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夏枝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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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院子。
“小六兒怕是要在這京城待一年,往後她那邊的用度,你便看着辦吧。雖家中有她的份例,但到底這裏是京城,她又不過一個小孩子,咱們便多出些,也無妨。”大老爺将朝服脫下,換上常服與大太太道。
大太太不是小氣之人,自然不會在意這點用度。
隻是有些意外,不過是教一教作物種植,怎麽還将人留了一年時間?
“那些吃穿用度,自是無礙。隻是她是四房的孩子,此事你還是要寫信與四弟和四弟妹說一聲才好。”大太太道。
“明日我會寫信與父親,此事便讓父親去與四弟那邊說就是。”大老爺此舉分明是并未覺得此事有多重要,自然也不如大太太想的那麽多。
大太太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有老太爺去說,自然是沒人敢說什麽,但老太爺畢竟是個男子,一向不理後院之事。
這話是說了,那四太太心中作何感想?
柳姨娘又會怎樣,誰也不知。
大太太雖與四太太相處時日不多,但也知那人對柳姨娘多有苛待。
做正妻的,沒幾個會喜歡丈夫的姨娘小妾,但她也不會贊同四太太對柳姨娘那明目張膽的不喜。
“那小六留在這裏,暮雪怎麽辦?”大太太問。
大老爺像是此時才想起暮雪是與小六一起來的,沉吟一下,“這樣吧,你也寫封信與我的一起送到金陵去,給唯兒,問問她的意思。”
“嗯。”
不過兩日,便已是中秋節。
京城的繁華熱鬧景象,讓溫小六與舒暮雪二人思念親人的情緒也淡了些。
三人在府内與大老爺還有二老爺一大家子吃了飯,之後便被溫子元還有溫子泫帶着出門了。
溫子泫如今也已是二十出頭,正在說親。
聽聞是二老爺同僚的女兒。
此番出來,說不準還能見到人家呢。
夏湛一早就與他們說好了,等中秋那日要一起去放花燈的。
所以出門的時候,就見定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口等着了。
一行人坐上馬車往燈市那邊去。
今日因過節,困于閨門的女子難得可以出門,這街市上,便摩肩接踵的擁擠。
溫小六看見許多女子,帶着幕籬或是面巾,與閨友一起出門。
與往日景象大不同。
這條街上,微風吹過去,似乎都能聞見飄到鼻尖的女子馨香。
溫小六突的想起姨娘念給她聽的那首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刻身處街市中心,耳旁不時傳來女子的盈盈笑語。
放眼望過去,人頭攢動,頭頂的花燈,随風搖曳,恰如星星點點灑落塵間。
“你這丫頭是不是成心的?大家都在往前走着,你卻站在此地不動,莫不是想訛詐小爺?”
突然驚起的聲音打破溫小六思緒,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身側似乎隻有自己一人了。
暮雪他們都不見了蹤影。
“喂,臭丫頭,小爺跟你說話呢,你沒長耳朵是不是?”男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饒是這般哄鬧的街市,他還能清晰的将話語傳進自己耳朵,溫小六也有些好奇他的嗓門是怎麽長的。
轉頭看去。
那男子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人模人樣的,眉眼間帶着一絲陰郁,說話也粗魯無禮。
不知爲何,看着他的模樣,總覺得有些眼熟。
“世子爺,您怎麽到這兒來了?太太正找您呢,還以爲您丢了。”氣喘籲籲的下人上前道。
“這京城,小爺從小便在這裏長大,哪個街巷小爺沒去過,你丢了小爺都不會丢!”男子鄙夷的睨他一眼道。
溫小六此時總算想起來爲何覺得此人眼熟了。
實在是他說話的那個方式,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粗俗無禮,對小厮動辄打罵,跋扈難相處。
溫小六從小便不喜這位陳小世子,此時認出了他來,自然不願與他多接觸。
轉頭便要走。
但陳小世子哪裏能放她走。
且溫小六的模樣,總讓他覺得好像見過,有些眼熟,更加不會放人走了。
“你想去哪兒?撞了小爺什麽話都不說就想走?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陳小世子握住溫小六的胳膊冷哼道。
“放開!”溫小六對他沒什麽好臉色,掙了掙。
“想要小爺放開也可以,你給小爺道個歉,小爺就考慮考慮如何?”陳小世子歪着嘴,邪氣一笑。
溫小六對他更是厭煩,抽不回自己的胳膊,毫不客氣的一腳踩在他腳上。
陳世子吃痛,手上放開。
溫小六趁此機會竄進人群,不過轉眼就不見了。
陳世子見狀,陰着一張臉就要去追。
但這街頭,人潮擁擠,不說一個小孩子了,便是個大人,竄進人群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臭丫頭,再讓我見到你,非得狠狠教訓你一頓不可!”陳世子咒罵出聲。
“世子,方才那位姑娘,好像是之前在懷安遇到的溫家人。”身側的小厮是一直跟着陳世子的,自然對他身邊發生過的事都了解。
且他記性曆來好。
方才看那位姑娘就覺得眼熟,此時再細想,便不難想起來。
主要還是因那姑娘長相太出色,若是一般人,小孩子一年一個模樣,隔了兩三年,哪裏還認得出來。
但是那位姑娘不一樣,那張臉拿出去,便是先前見過的那從江南送過來的花魁,也比不得。
這樣的長相,很難讓人看過便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