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衮的感覺很不好,多铎的上一封信還是半個月之前送來的,詳細禀報了潼關之戰、西安府城之戰和鷹澗嶺之戰,那個時候多铎斬殺了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徹底剿滅大順軍,攻占了西安府城,馬上就要朝着大同方向進軍,進剿不願意歸順朝廷的大明大同總兵姜骧。
接到多铎的信函,異常興奮的多铎,在武英殿向衆多滿人權貴公開了這封信。
多铎另外一封關于八旗軍傷亡情況的信函,多爾衮沒有公開,隻是告知了阿濟格等人。
多爾衮知曉多铎的脾氣秉性,正白旗和鑲白旗遭受了頗爲重大的損失,多铎一定很憤怒,且一定會發洩這股憤怒的情緒,唯一的途徑就是劫掠錢财了,多铎仔細看過地圖,從西安府城出發前往大同,沿途經過的城池不計其數,如果多铎不知曉掌控,沿途都是屠城,恐怕會引發軒然大波,導緻陝西山西等地更加破敗的同時,北方也不可能完全穩定。
思慮再三,多爾衮沒有給多铎寫信,這也是因爲阿濟格的勸阻,阿濟格認定多铎不會亂來,最多也就是劫掠兩三處的城池,阿濟格認爲,多铎在陝西斬殺一些漢人也是好事情,這樣能夠震懾陝西與山西等地的漢人,令這些漢人膽寒,不敢亂來。
從這之後,多爾衮再也沒有收到多铎的信函,他預料多铎一定會屠城,這樣的事情多铎是不會禀報的,屠城意味着大軍的行程會慢下來,一時半會收不到信函也很正常。
京城的傳聞是三天之前出現的,聽到傳聞的多爾衮,幾乎一夜未眠,翌日太多的滿人權貴來到了武英殿,要求多爾衮核實消息,嚴懲造謠之人,阿濟格也來到了武英殿,怒氣沖沖的開口,打算親自去抓捕這些個造謠之人。
總之一點,無人相信傳聞,所有滿人權貴都将傳聞當做謠言,天下無敵的八旗軍怎麽可能失敗,何況是最爲強悍的正白旗和鑲白旗。
多爾衮有了派遣斥候前往山西大同以及陝西西安府城探查消息的想法,可他不敢下決心,傳聞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總是有些引子。
身爲朝廷的攝政王,掌控朝中的一切權力,多爾衮想的自然深遠一些,他不相信正白旗和鑲白旗全軍覆沒的傳聞,可也不敢完全否定,三天時間過去,多爾衮已經在内心埋怨多铎,這麽長時間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多铎是怎麽想的。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多爾衮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進來的皇宮侍衛跪下之後,急促的開口了。
“禀報攝政王大人,鎮國公嶽樂殿下帶着豫親王殿下的玉牌回到了京城,現在外面等候。”
多爾衮臉色瞬間煞白,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宮侍衛,好半天沒有開口說話。
不詳的感覺籠罩在心頭,嶽樂怎麽突然無聲無息回來了,爲什麽還帶着多铎的玉牌,朝廷頒發的玉牌是個人身份的象征,這是崇德元年大清國建國的時候,皇太極親自給諸位親王頒發的玉牌,代表至高無上的榮耀,隻有親王才有資格擁有,就連剛剛晉升英親王的阿濟格,都還沒有來得及拿到玉牌。
巨大的恐懼籠罩了多爾衮,他死死的盯着跪在下面的皇宮侍衛,捏緊了拳頭。
皇宮侍衛偷偷擡頭,看見了多爾衮猙獰的模樣,趕緊低頭。
帶着痛苦情緒的哼聲傳來,多爾衮終于開口了。
“将嶽樂直接帶到暖房,去請英親王速來武英殿,其餘人不準靠近武英殿,不管有多大的事情都在殿外等候。”
皇宮侍衛退出大殿,多爾衮一動不動,依舊坐着,巨大的恐懼情緒籠罩着他,揮之不去。
幾分鍾之後,阿濟格大踏步進入了武英殿,看見了依舊端坐在上首的多爾衮。
“二弟,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是不是三弟有消息了。。。”
多爾衮看向阿濟格身體開始顫抖,他突然覺得特别的虛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大哥,嶽樂回到京城了,帶回來了三弟的玉牌,此刻正在暖房等候。。。”
阿濟格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二弟,那我們一同去見嶽樂啊,還愣住幹什麽。”
多爾衮揮揮手,看向阿濟格,眼圈逐漸有些紅了。
“大哥,京城的傳聞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我爲什麽就沒有想到,嶽樂爲什麽單獨回來了,爲什麽會帶着三弟的玉牌,在我的記憶裏面,三弟的玉牌從未離身。。。”
阿濟格的臉瞬間白了,身體也開始顫抖。
“二弟,你可不要胡說,京城的那些傳聞,一定是大明朝廷專門造謠,動搖我軍心的,三弟率領大軍在陝西征伐,明軍遠在山東,河南隻有少量明軍,三弟剿滅了大順軍,陝西境内已經沒有其他軍隊,明軍怎麽可能發起進攻,他們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嗎。。。”
幽幽歎了一口氣,多爾衮站起身來了。
“大哥,不說了,我們去見嶽樂,見到嶽樂,一切都明白了。”
阿濟格突然走上前,上了階梯,來到多爾衮的面前,伸出雙手捏住多爾衮的肩膀。
“二弟,傳聞不可能是真的,我八旗軍天下無敵,我一定要找出造謠之人,将他們碎屍萬段,我還要率領大軍殺向山東,殺光所有的明軍,滅了大明朝廷。。。”
看着臉色蒼白,情緒有些失控的阿濟格,多爾衮楞了愣神,重重的哼了一聲,他突然察覺自己有些失态了,被恐懼控制了情緒,以至于影響到了阿濟格,這種頹廢的情緒決不能蔓延下去,否則就是塌天的大禍。
“大哥,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我都不能慌張,我已經下令,任何人都不準進入武英殿,聽了嶽樂的禀報之後,你我詳細商議,想清楚應對的辦法,爾後在朝中公開消息,朝廷要穩住,大清國要穩住。”
阿濟格有些木然的點點頭,旋即搖頭。
“二弟,不可能的,傳聞不可能是真的,嶽樂回來是禀報大軍獲勝消息的,三弟将玉牌交給嶽樂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這樣你我都相信嶽樂說的話是真的,你要趕快做好準備,說不定三弟這幾天就要回到京城來了。”
一瞬間,多爾衮的腦子有些迷糊了,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卻被阿濟格攪亂。
“大哥,不要多想了,嶽樂已經在暖房等候,你我去見嶽樂。”
阿濟格用力的搖頭,松開了雙手。
“二弟,不着急,你讓我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正白旗和鑲白旗,三萬五千将士,無比的骁勇,是我八旗軍的驕傲,怎麽可能被全殲,三弟作戰的時候,單槍匹馬敢闖入敵軍之中,完好無損的回來,怎麽可能遭遇意外。。。”
眼看着阿濟格越說越離譜,多爾衮隐隐有些怒氣了。
“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究竟是什麽情況,我們還不知道,我已經說過了,嶽樂正在廂房等候,我們趕快過去。”
阿濟格再次點頭,看向多铎的時候,眼睛有些發直。
多铎蓦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搖了搖阿濟格。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不要想的太多了。。。”
阿濟格呵呵笑了幾聲,木然開口了。
“三弟,不用慌張,我沒有事情,走,我們一道去見嶽樂。”
邁出步伐的阿濟格,右手已經伸向腰間,握住了刀柄。
整個的朝廷,能夠帶刀進入武英殿的,唯有多铎與阿濟格兩人,阿濟格也是敕封英親王之後才有了這個特權,不過任何人都不能夠在朝堂之上動刀,那是謀逆的大罪,大清國的親王也不例外,這是皇太極定下的規矩,親王上朝攜帶鋼刀,不過是身份的象征。
多爾衮伸手按住了阿濟格的右手,臉上已經浮現出來怒氣,阿濟格剛剛晉升爲親王,如果在大殿之上動刀,他多爾衮也保不住,如果阿濟格被削去親王的爵位,也就無法擔任正藍旗的旗主,這對于多爾衮來說,是無法承受的損失。
“大哥,你想幹什麽,這裏是武英殿,不是在你的府邸裏面,你手握刀柄,讓皇宮侍衛看見了,他們會怎麽說。”
多爾衮低聲的咆哮,讓阿濟格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他看向了多爾衮。
“二弟,你說什麽啊,我握住刀柄了嗎,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多爾衮重重的哼了一聲。
“大哥,剛才你若是拔出了鋼刀,我也保不住你,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們,你敕封親王,出任正藍旗旗主,好多人暗地裏議論,你不是不知道,豪格在正藍旗的影響力還很大,你要時時刻刻謹慎,明白嗎。”
清醒過來的阿濟格,打了一個寒顫,看向多爾衮的時候,眼神變得清晰。
“知道了,剛才不知道是怎麽了,我也不知道,二弟,我們趕快去暖房,嶽樂還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