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面帶笑容，對着牛金星和宋獻策揮揮手。
牛金星和宋獻策對着李自成抱拳稽首行禮之後，轉身往不遠處走去，他們的熟肉、飯團和清水早就準備好了。
眼看着牛金星和宋獻策轉身離開，李自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神色變得陰沉，他對着身邊的親衛低聲開口了。
“緊緊盯着丞相和軍師，稍有異常馬上禀報，若是情況緊急可以先斬後奏。”
焦慮之中的李自成，已經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他隐隐有些後悔，應該讓劉宗敏跟随在身邊，可除開劉宗敏，軍中已經沒有悍将能夠率領軍士作戰了。
采納牛金星和宋獻策的建議，李自成将其視爲将計就計，死守西安府城肯定不行，城池陷落的時刻玉石俱焚，所以他遲早都是要撤離西安府城的，還不如趁着如今兵力略微充足的時候行動，真的等到西安府城撐不住了，怕是無法撤離了。
李自成有些不明白，潼關之戰後金鞑子損失慘重，進攻西安府城的時候損失也不小，偏偏戰鬥力還是那麽旺盛，反觀他麾下的大順軍軍士，士氣越來越滴落，潼關之戰并未能夠徹底激發大順軍軍士的鬥志，此消彼長的情況下，西安府城的确遲早陷落。
半年多以前，李自成麾下的大順軍所向披靡，殺得朝廷大軍丢盔棄甲，一舉占領了京城，那個時候大順軍号稱百萬大軍，一片石之戰成爲轉折點，自那之後大順軍屢戰屢敗，士氣逐漸低落，現如今李自成都有些懷疑，大順軍的軍士究竟還能不能好好的作戰。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李自成看着擺在面前的肉食和飯團，沒有絲毫的胃口。
臉上陰晴不定的牛金星看向了宋獻策，低聲開口了。
“宋兄，接下來的行軍我們要注意了，皇上不信任我們，派遣他身邊的親衛時刻盯着我們，要是我們有什麽異動，怕是保不住性命，所以我們要特别小心。”
宋獻策點點頭，臉上閃現一絲狠毒的神情。
“誰算計誰還說不清楚，接下來我們的确要注意，想必南門那邊的戰鬥早就結束，八旗軍應該是有所準備，李過和陳永福哪裏是八旗軍的對手，李振洪也不要想着保住西安府城，不過奇怪的是，八旗軍爲什麽沒有追上來啊，難道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牛金星看了看四周，最近的軍士也在數米開外。
“說不準，我覺得八旗軍沒有追上來，恰恰是好事情，如果他們真的在身後追擊，那一切都明朗了，你說是不是。”
宋獻策皺了皺眉頭，微微歎了一口氣。
“牛兄，對于我們來說，這不是什麽好消息，如果八旗軍設伏，打起來一片混亂，我們可不一定能夠保全性命啊。”
牛金星再次看了看周遭，靠近宋獻策。
“宋兄，一會開始行軍的時候，我們找借口到劉宗敏那邊去，如果皇上不準許，那我們就要見機行事，總之一定要保住性命。”
宋獻策眯了眯眼睛，微微點頭。
“這我知道，牛兄，你放心，八旗軍發起進攻的時候，皇上一定是重點，到時候那些親衛全部都要趕過去護衛皇上，你我就有機會逃脫了，到時候我們相互提醒。”
拿起熟肉和飯團的時候，牛金星和宋獻策同時不經意的看向了李自成的方向，可惜的是，他們的視線被諸多的親衛擋住了，根本無法看見李自成。
“牛兄，我覺得皇上逃不過這一劫，皇上身邊沒有人了，李岩被我們算計離開了，李過和陳永福肯定戰死了，李振洪留在了西安府城，活不了幾天，劉宗敏率領兩萬軍士負責抵禦八旗軍，到時候八旗軍展開進攻，劉宗敏活不下去，到時候誰還能夠護衛皇上。”
牛金星用力的點點頭。
“宋兄，你說的是，皇上自己将自己算計了，一片石之戰後，我就察覺到很多的将士離心離德，大順朝廷根本無法維持了，你我要是還死心塌地的跟随在皇上身邊，不可能善終。”
宋獻策輕輕哼了一聲。
“宋兄，不管怎麽說，我們一方面要提防皇上身邊的親衛，一方面還要提防劉宗敏，劉宗敏手中握有軍隊，同樣可以對我們動手。”
牛金星捏緊了拳頭，臉色變得陰鸷。
“宋兄，一會行軍的時候，我們給皇上提出建議，讓皇上提防劉宗敏，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我看皇上誰也不會相信，如果讓劉宗敏知曉了皇上的疑心，他們相互提防算計，我們就有了逃走的機會了。”
宋獻策搖搖頭。
“牛兄，這話千萬不能說，皇上和劉宗敏之間的關系不一般，我們說不動，當初我們算計李岩，就差點惹禍上身，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必須格外小心。”
官道上面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牛金星和宋獻策擡頭看過去，兩名斥候騎馬飛奔朝着李自成所在的方向而去。
兩人的臉色瞬間變化了。
“牛兄，前方三十裏處就是鷹澗嶺，難道說八旗軍在鷹澗嶺設伏，被斥候發現了嗎，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懷疑，八旗軍爲什麽沒有在大軍的後面追擊，現在想來，八旗軍肯定是在鷹澗嶺設伏，所以才不會追擊的。”
牛金星左手按住了心髒，搖搖頭開口了。
“宋兄，别擔心，八旗軍如果要在鷹澗嶺設伏，一定埋伏的很好，不可能讓斥候發現，退一步說，依照八旗軍的作戰能力，如果被斥候發現，他們一定會殺了斥候，怎麽可能讓斥候回來禀報消息。”
牛金星說話的時候，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了。
有些事情，做過之後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所謂雁過留痕。
很快，一名親衛快速跑過來。
“丞相，軍師，皇上請你們過去。”
牛金星和宋獻策強自鎮定，跟随在親衛的身後，往李自成的方向走去。
盯着地面的李自成，聽見了牛金星和宋獻策的腳步聲。
“丞相，軍士，斥候在前往鷹澗嶺的道路上面，發現了大量的馬蹄印。。。”
牛金星的臉色唰的一下子白了，身體也開始顫抖。
宋獻策略微的鎮定一些，對着李自成抱拳稽首開口了。
“皇上是不是懷疑後金鞑子在鷹澗嶺一帶設伏，等待我大軍自投羅網啊。”
李自成猛地擡頭，看向了牛金星和宋獻策。
“西安府城前往鳳翔府城的官道，怎麽可能出現馬蹄印，你們解釋一下吧。”
宋獻策搖搖頭，強自鎮定的開口了。
“皇上，臣以爲，官道上面出現大量的馬蹄印，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後金鞑子的确在鷹澗嶺設伏，第二種可能，後金鞑子進攻西安府城的時候，曾經派遣大量的斥候沿途偵查，也曾經在鷹澗嶺一帶偵查，第三種可能，有人故弄玄虛，試圖攪亂皇上的判斷。”
“臣先說第一種可能，後金鞑子在鷹澗嶺設伏，除非皇上的部署被後金鞑子知曉，否則他們不可能未蔔先知，在鷹澗嶺設伏，大軍從西門出發的時候，南門那邊後金鞑子已經擺出了全面進攻的架勢，後金鞑子若是知曉了消息，就不可能發起對南門的進攻了，所以臣可以徹底排除第一種可能。”
“第二種可能，臣倒是比較相信，後金鞑子曆來喜歡派遣斥候到處偵查，多铎既然圍攻西安府城，一定會判斷我大軍突圍的時候，可能往鳳翔府城撤離，所以提前派遣斥候前往鳳翔府城一帶偵查，熟悉地形，如此官道上面肯定留下馬蹄印。”
“至于說第三種可能，臣也不願意相信，怕是有人對皇上從西安府城主動撤離不滿意，所以故弄玄虛，想着攪亂軍心，讓皇上舉棋不定。”
李自成略微的楞了一下，看向了牛金星。
“丞相，你認爲是什麽情況。”
牛金星出了一口粗氣，對着李自成抱拳稽首。
“皇上，臣覺得軍師說的很有道理，皇上一定要提防身邊有人攪亂局勢，大軍從西安府城主動撤離，能夠保存實力，皇上抵達漢中之後，可憑借地形固守，不斷擴充力量，臣害怕的是軍中有人膽怯了，不敢應戰後金鞑子。。。”
李自成對着牛金星擺擺手。
“不用說了，朕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牛金星和宋獻策轉身的身後，李自成對着身邊的親衛開口了。
“馬上去請大将軍，到朕這裏來。”
轉過身的牛金星和宋獻策，臉上的神色同時變化，好在他們低着頭，沒有誰看見，已經陷入彷徨之中的李自成，更是沒有注意到兩人。
眼看着身邊無人了，宋獻策湊過去，用牛金星才能夠聽見的聲音開口了。
“牛兄，情況有變，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好好應對。”
臉上帶着一絲羞愧神情的牛金星點點頭。
“宋兄，剛剛是我太緊張了，以爲什麽都暴露了，還是你應對及時，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哼，就算是劉宗敏來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