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吃驚和沉默,在多爾衮的預料之中,他看向了站立在最前面的阿巴泰。
剛剛晉升多羅饒餘郡王的阿巴泰,是努爾哈赤的第七個兒子,偏房所生,多年來一直遭受排擠,無法跻身滿人權貴的核心層,其作戰勇猛,立下不少戰功,不過頭腦頗爲簡單。
多爾衮掌控大清朝廷之後,給予了阿巴泰不少的關注,将其從貝勒晉升爲郡王,這一舉措令備受冷落的阿巴泰頗爲感激,也對多爾衮表示了明确的支持。
阿巴泰雖然一直遭受冷落,不過在滿人之中的影響力還是不錯的。
可惜的是,阿巴泰一直低着頭,沒有看見多爾衮期望的眼神。
多爾衮沒有看向譚泰,如此關鍵的早朝,譚泰第一個開口說話是不行的,難以服衆。
“攝政王大人,卑職以爲,景州之戰的慘敗,與朝廷的排兵布陣有着莫大的關系,吳橋之戰的失利,以及景州之戰的慘敗,都是朝廷出現的失誤。。。”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看過去了。
開口說話的正是鑲黃旗二等甲喇章京鳌拜。
鳌拜這一次是豁出去了,他沒有想到多爾衮這麽快就宣布了景州之戰的消息,今日的早朝,肯定要給景州之戰下結論,如果議政會不打算給予多爾衮懲戒,那麽就算是濟爾哈朗等人出面,也無法推翻議政會的決定了。
必須要拖住多爾衮,讓今日的早朝無法真正的商議景州之戰的事宜。
多爾衮看向鳌拜,臉色瞬間有些陰沉了。
“哦,鳌拜,說說你的理由吧。”
鳌拜已經不在乎多爾衮的态度了,他上前幾步,面對諸多滿人權貴開口了。
“吳橋之戰失利,蒙八旗固山額真覺羅巴哈納與漢軍固山額真石廷柱陣亡,兩萬大軍損失殆盡,已經證明明軍戰鬥力強悍,八旗軍的主要對手就是南方的明軍,可朝廷沒有引起重視,僅僅派遣五千正紅旗将士前往景州等地駐守,與山東德州明軍對峙。”
“攝政王大人,卑職以爲,吳三桂的反叛,可以說是景州之戰慘敗的重要緣由,可根本原因,還是朝廷對南方明軍的誤判,若是朝廷能夠集中兵力進攻山東德州駐紮的明軍,也不至于導緻景州之戰的慘敗。”
“卑職以爲,朝廷必須要明确吳橋之戰、景州之戰失敗的原因,予以一定的懲戒,如此才能夠安慰諸多陣亡的将士。。。”
多爾衮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鳌拜居然能夠說出來這些話語。
大殿力量諸多的滿人權貴,也開始了私下裏的議論。
鳌拜的提議是不錯的,連續兩次作戰的慘敗,朝廷損失五千正紅旗将士,一萬蒙八旗的将士,一萬漢軍将士,吳三桂率領的兩萬漢軍軍士反叛,如此重大的損失,如果沒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怎麽都說不過去。
更加關鍵的是,鳌拜專門提及了吳三桂,認爲吳三桂的反叛不過是慘敗的原因之一,且不是最爲主要的原因,這就令多爾衮不好開口怎麽說了。
多爾衮一直都是防着鳌拜的,也想到了鳌拜可能在朝會的時候發難,不過他以爲,鳌拜孤身一人,身邊沒有什麽謀士,不可能說出來多少有影響力的話語,隻要阿巴泰與譚泰等人堅持,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大殿裏面議論的聲音有些大了,多爾衮的臉色也逐漸的變化了,如果這個時候提及追究責任的問題,他這個攝政王難辭其咎。
“攝政王大人,卑職不同意鳌拜之說法。”
關鍵時刻,站出來說話的還是譚泰。
衆人再次安靜下來,看向了譚泰。
“景州之戰的慘敗,最爲主要的原因,還是吳三桂的反叛,吳三桂麾下的漢軍,原來就是遼東邊軍,多年與我八旗軍作戰,有着一定的戰鬥力,其兵力有兩萬人,肅親王殿下與葉臣大人沒有預料到吳三桂反叛,讓吳三桂率領兩萬軍士進入景州,城内駐紮的僅有五千正紅旗的将士,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他們是無法抵禦吳三桂進攻的,何況還有明軍的協助。”
“卑職以爲,吳三桂反叛,已經給朝廷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這個時候,朝廷若是還追究作戰部署的責任,豈不是中了大明朝廷的計謀。”
“卑職建議,可以派遣斥候前去景州一帶探查,弄清楚景州之戰失利的真正原因。”
“明軍已經開始準備進攻京城,朝廷務必想辦法抵禦明軍的進攻。”
低聲的議論再次出現,不少人都在點頭,認爲譚泰說的不錯。
鳌拜看了看譚泰,輕蔑的哼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
“攝政王大人,這是葉臣大人之文書,上面說的很清楚,景州之戰的慘敗,就是因爲朝廷的部署出現了重大的問題。。。”
衆人一下子嘩然了,沒有想到鳌拜居然拿出來了葉臣寫下的文書。
多爾衮眯起了眼睛,葉臣的文書沒有能夠送到自己的手裏,卻到了鳌拜的手上,這可不是簡單的問題。
皇宮侍衛将葉臣的文書呈上來,多爾衮低頭仔細看起來。
雙手微微顫抖的多爾衮,終于明白了,爲什麽鳌拜能夠說出來那些話語,原來這些都是葉臣在文書裏面的話語,鳌拜不過是将其說出來罷了。
諸多的滿人權貴還在議論,鳌拜臉上已經出現得意的神情,他看向譚泰的時候,目光裏面出現了挑釁。
譚泰咬着牙,他可以反駁鳌拜,卻無法反駁葉臣寫下的文書。
多爾衮放下文書的時候,大殿裏面再次安靜下來。
“攝政王大人,我覺得,葉臣的文書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還是譚泰說的好,都到這麽關鍵的時候了,明軍眼看着就要進攻京城,我們還在這裏讨論什麽責任的問題,是不是準備将我們都捆綁了,送給明軍啊。”
阿巴泰突然開口了,而且開口說的話語就很犀利。
鳌拜楞了一下,看向阿巴泰,毫不示弱。
“郡王殿下,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隻是說,需要明确吳橋之戰和景州之戰失利的原因,要予以懲戒,如此朝廷才能夠做出正确的決定。。。”
鳌拜還沒有說完,阿巴泰哼了一聲。
“鳌拜,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攝政王大人的決定有問題嗎,這是混賬話,這作戰的決定不是攝政王一個人做出來的,大家夥都參加了商議,再說了,一片石之戰後,我們占領了京城,難道眼睜睜看着李自成盤踞在河南與山西等地嗎,要是李自成緩過氣來了,對我八旗軍發起進攻,朝廷還怎麽穩定北方的局勢。”
“要是不能夠穩定北方,八旗軍如果發起對山東和南直隸等地的進攻,李自成轉過頭來進攻京城怎麽辦,鳌拜,你可不要忘記了,李自成曾經攻陷了京城,還在這裏做皇帝。”
“這麽關鍵的時候,朝廷懲戒了攝政王大人,是不是讓你鳌拜來指揮大軍作戰啊。”
阿巴泰的話語,讓整個大殿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鳌拜臉色鐵青,看着阿巴泰,說不出話來了,人家的話說的太絕了,如果鳌拜這個時候依舊堅持追究責任,明顯就是想着篡權,或者是置大清國的利益于不顧了。
鳌拜的确勢單力薄,他希望得到鄭親王濟爾哈朗等人的支持,可惜濟爾哈朗尚在沈陽,禮親王代善同樣在沈陽,這朝中的滿人權貴,大部分都是支持多爾衮的。
咳嗽了幾聲之後,多爾衮終于開口了。
“吳橋之戰和景州之戰的慘敗,我有一定的責任,這一點鳌拜說的很正确,朝廷若是要追究我的責任,我不會推卸,不過現在情況緊急,明軍已經朝着滄州方向行進,明顯就是要進攻京城,多铎與阿濟格尚在洛陽與太原一帶激戰,京城的東南方向防禦空虛,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否則我們都不得安甯。。。”
多爾衮還沒有說完,阿巴泰跟着開口了。
“攝政王大人,什麽追究責任啊,這個時候朝廷要是亂了,最高興的就是大明的皇帝了,人家巴不得我們亂了,到時候明軍拿下了京城,我看某些人就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多爾衮假裝瞪眼看着阿巴泰。
“七哥,話不能這麽說,知道我們哪些地方沒有做好,也是好事情,接下來我們就要詳細的商議了,如何調整作戰部署,如何的抵禦和打敗明軍。。。”
阿巴泰低頭不再開口說話了。
苦心思索了一整天的時間,想到了無數應對的辦法,卻不料危機這麽快就消弭了,而且還拿到了葉臣的文書,多爾衮的信心迅速上來了,他看向衆人,再次開始全面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