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些喧嚣的景州城,終于安靜下來了。
駐守南門的八旗軍軍士,情緒沒有那麽亢奮了,不管是城牆上面巡邏的軍士,還是守在甬道裏外的軍士,臉上明顯都有了倦色,說來也是,主帥豪格與副帥葉臣的命令非常明确,因爲明軍很有可能發起對景州城的進攻,所以才命令他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現如今吳三桂率領的兩萬漢軍,已經抵達景州,駐紮在城外的臨時軍營,就算是明軍發起對景州的進攻,也是漢軍沖鋒在最前面了,他們可以略微的松一口氣了。
距離換防的時間還有一刻鍾,馬上就要到子時。
城牆上面的軍士已經開始集合,準備走下城牆,至于說甬道裏面守候的軍士,早就往營房的方向而去了。
指揮這些軍士的,是一名佐領,一名佐領統領有三百名八旗軍軍士。
佐領的臉上也是無所謂的神情,他一直都在城牆上面,偶爾也會參與到巡邏之中,眼看着城牆上面的軍士開始集結,佐領走到了城牆出口處等候。
駐守南門的三百名八旗軍軍士,悉數都是這麽佐領的屬下,按照豪格與葉臣的要求,佐領的職責最爲重要,雖然不需要親自到城牆上面去守候,晚上可以睡覺歇息,不過需要時刻掌握情況,如果發現有任何的異常,務必第一時間禀報。
城牆上面近百名軍士終于集合完畢,佐領對着他們揮揮手,一行人往城牆下面走去。
當佐領與諸多八旗軍軍士走下城牆,往營房的方向而去的時候,南門城牆上面和甬道内外已經看不到一個守衛的軍士,處于了真空的狀态。
接近一刻鍾的時間,處于完全無人值守的情形,這是第一次出現,這也是因爲吳三桂率領的兩萬漢軍抵達了景州,畢竟城外臨時軍營裏面駐紮有近兩萬的漢軍軍士,明軍就算是發起對景州的偷襲,也無法避開這些漢軍。
幾十個黑影瞬間出現,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都上了城牆,另外一部分人埋伏在甬道的兩邊,還有幾個人直接進入到了甬道裏面。
景州城外,臨時軍營。
站立在點将台上面的黃得功,雙眼緊緊盯着景州城的方向。
城牆上面紅色的火把搖動了三下。
黃得功的神情變得肅穆,他對着身邊的傳令兵開口了。
“馬上動手,告訴大家,幹脆利落,子時之前必須全部斬殺。”
傳令兵扭頭朝着軍營的南面而去。
南面的營房裏面,駐紮有三百名八旗軍正紅旗軍士,由一名佐領統領,雖然上面沒有傳達命令,不過誰都清楚,駐紮在臨時軍營的漢軍,肯定要服從八旗軍的調遣。
怒斥的聲音、刀劍撞擊的聲音和慘叫的聲音很快從南面營房傳過來,在頗爲安靜的軍營裏面,想的格外的突兀,這些聲音也傳出去了,不遠處景州城牆上面是能夠聽見的。
可惜的是,城牆上面已經沒有了值守的八旗軍軍士。
還不到子時,傳令兵小跑着來到了操場下面。
“報,三百名後金鞑子全部被斬殺,其中一名佐領,沒有發現白甲兵。”
黃得功楞了一下,扭頭看向了傳令兵。
“哦,一個白甲兵都沒有嗎。”
看着傳令兵笃定的眼神,黃得功氣的哼了一聲。
“媽的,豪格和葉臣還算聰明,一個白甲兵都沒有留下。”
滿八旗的白甲兵,戰鬥力最爲強悍,論個人作戰能力,他們遠遠超過重裝騎兵,滿八旗旗丁滿十五歲進行考核,合格者爲步甲,優秀者爲馬甲,馬甲上戰場厮殺,斬首一百級可以升爲紅甲,爾後從紅甲之中挑選騎射雙絕者爲白甲,也就是白甲兵。
滿八旗戰鬥力最爲強悍的正白旗和鑲白旗,白甲兵也不過三百多人,白甲兵是旗主的寶貝,除非是重大戰鬥,一般情況之下不會全體出動。
白甲兵很好辨認,他們内穿鎖子甲,外披鐵甲,中間還有一層棉甲,這可謂是三重保護。
自天啓年間以來,一直到崇祯十七年,明軍與八旗軍交戰數十年,沒有能夠斬殺一名白甲兵,與之相反的是,松山大戰,鑲黃旗二等梅勒章京鳌拜,率領五個白甲兵,殺到明軍一處的山頭,殺死了駐守這裏的兩百四十名明軍軍士,自身卻無一人傷亡。
廖文傑和黃得功從德州出發前往安陵鎮的時候,皇上特意囑托了,務必要斬殺滿八旗的白甲兵,決不能放過滿八旗任何的一個白甲兵。
廖文傑和黃得功也預計過,豪格與葉臣率領的滿八旗正紅旗五千軍士,其中至少有近百名的白甲兵,畢竟代善麾下的正紅旗,也是參與了無數次戰鬥厮殺的。
“你去告訴所有兄弟們,做好一切準備,半個時辰之後開始行動。”
傳令兵點點頭,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快步跑到了點将台上面,對着景州城的方向,用力揮動三下火把,接着對黃得功抱拳行禮之後,往點将台下面而去。
看着傳令兵的背影,黃得功捏緊了拳頭,眼睛裏面迸射出來一絲光芒。
城牆上面,廖文傑看到了搖晃三下的火把,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城外臨時軍營裏面的三百名後金鞑子,已經被全部斬殺,這是最好的開門紅。
這次斬殺的可是真真切切的滿八旗軍士,記得皇上說過,當年的甯錦大捷,骁勇的關甯鐵騎,也僅僅斬殺了兩百多滿八旗的軍士,已經是轟動整個的朝廷了。
扭頭看向身邊的傳令兵,廖文傑斬釘截鐵的開口了。
“傳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準備,徹底斬殺南門營房的八旗軍軍士,要趁着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動手,不要有太大的動靜。”
傳令兵快步走下城牆的時候,南門處的營房已經有了動靜,幾十名八旗軍軍士懶洋洋的走出營房,朝着南門的方向而來。
此起彼伏的鼾聲從營房傳出來,除開必須前往南門值守的軍士,其餘軍士都歇息了。
子時前往城門值守,一直要到辰時,足足四個時辰的時間,最爲辛苦,幾乎是一整夜不歇息,這種苦差事,誰遇見都煩心。
“吳三桂都到景州了,你們都說說,幹嘛不讓吳三桂守衛城門啊。。。”
“說的是啊,每次都是夜間守衛城門,還不能夠眨眼睛,太辛苦了。。。”
“算了,大家夥别說了,别埋怨了,剛剛佐領大人不是說了嗎,漢軍駐紮在城外臨時軍營,接近兩萬人,我想啊,就算是明軍想要進攻景州,也要打敗城外的漢軍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有道理有道理,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輪流歇息啊。。。”
十多個走在前面的軍士毫無顧忌的開口議論,他們的話語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既然吳三桂麾下近兩萬的漢軍駐紮在城外的臨時軍營,那也就說明景州暫時沒有什麽危險,明軍就算是準備發起對景州城的進攻,也要徹底打敗城外臨時軍營裏面駐紮的漢軍,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何必傻傻的站在城牆上面去,難不成去看城外的臨時軍營嗎。
更多議論的聲音響起,往城門方向走過去的軍士,明顯動搖了。
“我有個主意,城牆上面留下十人,其餘人全部都到甬道裏面去歇息睡覺,每半個時辰換一班,這樣兄弟們不是都可以好好睡覺嗎。。。”
“有道理,有道理,就這樣做,我們都可以睡覺。。。”
滿八旗的軍士行動還是迅速的,慢慢集中起來的一百名軍士,迅速開始了分班,統共分爲了十班,醜時和寅時最爲辛苦,所以安排了六班,這樣值守的時間就少了很多。
其中一班人轉身回到了營房,将鋪蓋拿出來,這樣在甬道裏面就可以好好睡覺了。
營房距離南門很近,一行人來到安靜的南門,不需要安排,第一班十人徑直往城牆上面走去,其餘的九十人全部都進入到甬道裏面。
不過幾分鍾時間過去,甬道裏面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城牆上面的十名軍士強打精神,看着遠處模糊的臨時軍營,都在癟着嘴。
其中一名軍士看了看衆人,徑直靠在牆垛上面,開始打瞌睡,其餘軍士相互看了看,分别靠在牆垛上面,也開始打瞌睡了。
數十道影子撲上城牆的時候,這些值守的軍士全部都靠在牆垛上面打瞌睡,其中一人微微睜開眼睛,看着上來的人影,迷迷糊糊的開口說話。
“怎麽了,半個時辰這麽快啊,就上來接班了啊。。。”
三到四個黑影撲向一名城牆上面的軍士,黑影的動作快的出奇。
一道道的寒光閃過,城牆上面的十名軍士,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得及開口呼喊。
火把的照耀之下,鮮血格外的耀眼。
一名黑影看着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時候,輕輕的哼了一聲。
“本來還想着好好籌謀一下,想不到這麽簡單,甬道裏面有九十人,全部都在歇息,動手的時候一定要快,不給他留絲毫反抗的機會,你們都記住,甬道裏面有些狹窄,身手必須靈活,我領着三百個弟兄,去對付營房裏面的後金鞑子,一刻鍾之後兩邊同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