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暗下來,吳三桂就準備歇息了,每天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想的頭都有些疼了,還不如早些睡覺,來到安陵鎮之後,他深居簡出,就是爲了自保,誰知道軍營裏面有多少豪格與葉臣安插的探子,自己沒有清理安陵鎮漢人的事情,豪格與葉臣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專門派遣親兵前來詢問,要不是自己拍着胸脯說軍營是安全的,還真的過不了關。
親兵敲門的時候,吳三桂有些不耐煩,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披上衣服起身了。
身邊的親兵是絕對值得信任的,原遼東邊軍的将士大都值得信任,其餘的漢軍軍士就說不清楚了,誰知道裏面有多少的探子。
“禀報大人,有人拜見。”
親兵隊長一邊低聲開口,一邊拿出來了玉牌。
看見了玉牌,吳三桂的眼睛亮了一下,這名商賈幫助他從德州買到了一些糧食,還秘密給他提供了不少大明朝廷的情況,讓其處理事情的時候更加謹慎。
“來人在什麽地方。”
“禀報大人,說是在老地方,屬下都幫着準備好了,大人從軍營的北門出去。”
吳三桂點點頭,軍營一共有四個營門,唯有北門是吳三桂絕對心腹控制的,每次吳三桂要離開軍營,都是從北門進出。
“知道了,今夜你親自守在外面,若是有人前來,你告訴他我身體不适,早早歇息了,有什麽事情明日來說。”
親兵隊長臉上帶着擔憂的神情,看了看吳三桂開口了。
“大人,若是那邊派遣來的人,有急事要求見,屬下該如何應對。”
吳三桂哼了一聲,竭力抑制了憤怒的情緒。
“一樣擋在外面,我身體不适歇息了,不準任何人打擾。”
這點底氣吳三桂還是有的,畢竟他麾下有兩萬軍士,這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後金八旗軍入關的兵力不足,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後金朝廷必須要依靠各地歸順的漢八旗軍士,以及吳三桂這類暫時沒有編入漢八旗之中的漢軍軍士。
親兵隊長用力點頭,對着吳三桂抱拳了。
“大人一定小心,屬下派遣五名兄弟跟随在您的身邊。”
吳三桂拍了拍親兵隊長的肩膀,有些感慨的開口了。
“好吧,還是老辦法,兩個在明處,三個在暗處,不能夠讓任何人發現。”
出了北門,吳三桂戴上了鬥笠,天色已經暗下來,遠遠看去,沒有人能夠認出他來,跟随在身邊的兩名親兵,身穿粗布衣服,裹着頭巾,如果不仔細看,難以察覺到軍人的氣息。
吳三桂與商賈見面的地方,在距離軍營北門不遠處的一家酒肆。
酒肆在集鎮正中的位置,屬于安陵鎮以往最爲熱鬧的地方,安陵鎮凋零之後,酒肆的生意一落千丈,來到這裏喝酒的人寥寥可數。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吳三桂親自确定這個見面的地方,想必豪格與葉臣派遣的探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吳三桂會與人在酒肆大搖大擺的見面。
酒肆不大,進去是大堂,往裏面走有兩個雅間。
大堂裏面沒有人,孤零零的擺着幾張桌子,右邊的雅間開着門,左邊的雅間關着門。
吳三桂進入酒肆的時候,夥計很小心的打招呼,其身邊的親兵指了指左邊的雅間,夥計瞬間明白,帶着吳三桂等人來到雅間前面,輕輕的敲門,櫃台裏面的掌櫃隻是擡頭看了看,很快低下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夥計推開雅間的門,一名親兵率先走進去,吳三桂則是跟随在親兵的身後進入雅間,另外一名親兵守在雅間外面,警惕看着周遭的一切。
夥計走過大堂,徑直關門了。
親兵臉上有了一絲詫異的神情,不過沒有走上前去制止。
進入雅間的吳三桂,第一眼就看見了躬身行禮的商賈,商賈的身後還有四個人,全部帶着鬥笠和面紗,其中一人端坐在椅子上。
吳三桂眼睛裏面迸射出來一絲的寒芒,右手伸向了腰間,前面的親兵臉色瞬間變化,也準備拔出腰間的雁翎刀。
“長伯,好長時間不見,你就是如此待客的嗎。”
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開口了。
聽見這個聲音,吳三桂楞了一下,身體開始顫抖,他迅速拉住了前面的親兵。
“你到外面去,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進來,否則格殺勿論。。。”
親兵出去的時候,商賈也跟着出去了,且帶上了雅間的門。
曹化淳揭開鬥笠和面紗,看向了吳三桂。
“長伯,咱家對你可有些失望啊。”
吳三桂連忙走上前去,單膝跪地,對着曹化淳行禮。
“下官有負曹大人的提攜,在這裏給曹大人賠罪行禮了。”
曹化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站起身來扶住了吳三桂。
“長伯,你依附後金鞑子,也是迫不得已,咱家已經專門給皇上禀報過了,皇上讓咱家給你帶話,當初你鎮守山海關,阻止後金鞑子入關,有功于朝廷,闖賊李自成攻陷京城,逼得先皇駕鶴西去,你無依無靠,不願意歸附李自成,選擇投靠後金鞑子,按說你讓後金鞑子占據山海關、京城和北直隸,讓朝廷失去了關甯錦防線,是有大罪的。”
曹化淳說到這裏的時候,吳三桂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低下頭。
“不過皇上說了,朝廷與後金鞑子總歸是要決一死戰的,朝廷遲早要滅了後金鞑子,現如今不過是朝廷大軍與後金鞑子在中原一帶決戰,從這個層面來說,你罪不至死。”
曹化淳說到這裏,看向了低着頭的吳三桂。
“長伯,擡起頭來,你是遼東邊軍的主帥,怎麽變得如此膽怯了。”
吳三桂連忙擡頭,看着曹化淳開口了。
“曹大人,下官有罪、有罪,不敢在大人面前擡頭。”
曹化淳看着吳三桂有些閃躲的眼神,冷冷一笑。
“長伯,你已經被封爲平西王,咱家見到你,本應該叫你一聲王爺殿下,可惜咱家是皇上的人,是朝廷的人,與這後金鞑子是死敵,今日咱家主動到安陵鎮來了,你若是害怕,大可将咱家綁了,獻給豪格與多爾衮,咱家相信你一定能夠立下大功,得到後金鞑子的賞賜。”
吳三桂撲通的跪下,連連叩頭。
“大人,下官不敢,也絕不會這樣做,下官發誓,要是做了對不起大人的事情,天打五雷轟。。。”
曹化淳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平西王,你對不對得起咱家有什麽用,咱家剛才就說了,咱家生是皇上的人,死是朝廷的鬼,凡是有人對不起皇上,對不起朝廷,就是咱家的敵人。”
豆大的汗滴從吳三桂額頭上冒出來,他不是緊張,而是有些恐懼。
曹化淳是朝中的秉筆太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居然能夠親自來到安陵鎮,來見他吳三桂,且絲毫不畏懼,這足以說明皇上的膽略,也說明皇上和朝廷安排好了很多的事情,更是彰顯了朝廷的實力,這樣的情形,一年之前是不可能出現的。
“曹大人萬萬不要這樣說,下官、不,罪臣知道做錯了,罪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曹化淳再次伸手,扶助了吳三桂。
“長伯,咱家知道你不容易,自小在軍中長大,吃過很多苦,勇武過人,二十多歲就出任團練總兵,所以咱家才會在皇上面前替你說話,不過咱家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凡是對不起皇上之人,都是咱家的敵人,你也不例外。”
“皇上之勇武睿智,絕非你能夠想象,咱家不妨明白告訴你,原湖廣總兵左良玉跪在皇上面前的時候,一個字不敢說,大氣不敢出,癱倒在皇上的面前,走出文華殿的時候,還是皇宮侍衛扶出去的,原山東總兵劉良佐,原河南總兵許定國,皆因胡作非爲、擁兵自重,被皇上毫不留情的斬殺,南方的黔國公、征南将軍、雲南總兵沐天波,福建總兵鄭芝龍,數次寫去奏折,懇請到南京去觐見皇上。”
“長伯,咱家與你的淵源不一般,知道你一直以來忠心于朝廷,所以才來到安陵鎮見你,給你活命的機會,若是皇上震怒,你還能夠活到現在嗎。”
吳三桂臉色煞白,準備再次跪下,被曹化淳扶住了。
“大人,罪臣知道錯了,大人吩咐,罪臣一定照做。。。”
曹化淳呵呵一笑。
“很好,咱家告訴你,豪格與葉臣活不了幾天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可知道該怎麽做。”
吳三桂的身體再次劇烈的顫抖,看着曹化淳的時候,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曹化淳冷哼了一聲,闆着臉看向了吳三桂。
“罪、罪臣知道怎麽做,一切都聽從大人的吩咐。。。”
曹化淳擺擺手,身後一名戴着鬥笠之人,掏出一份文書,擺在了桌案上面。
“長伯,咱家與你先小人後君子,這份文書,你簽個字吧。”
吳三桂咬牙,看都沒有看,拿起桌案上面的毛筆簽字了,接着咬破右手大拇指,在文書上面按下了血印。
曹化淳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長伯,咱家剛才就說了,與你的淵源不一般,皇上信任咱家,咱家不能辜負皇上,咱家也不能夠對你太苛刻,你剛剛簽下了文書,京城那邊很快就要動作了,你的兒子吳應熊,還有你的愛妾陳圓圓等人,很快就要離開京城前往南京了。。。”
“撲通。。。”
吳三桂再次跪下,這次是真的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