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的神色不是很好,他也是強忍了怒氣,才沒有發火,原因很簡單,内閣次輔、禮部尚書李邦華舉薦了賦閑在家的黃道周,得到了内閣的一緻擁護,在朱慈烺沒有明确反對的情況之下,内閣給黃道周發去了敕書,黃道周已經抵達南京,明日就要到皇宮來了。
給黃道周封什麽官,朱慈烺還沒有認真考慮,但有一點是明确的,黃道周決不能到相當關鍵的崗位上面去,甚至都不能夠進入六部和督查院。
黃道周是明末時候的名人,大名鼎鼎,學識不凡,性格剛烈,這一點穿越的朱慈烺非常清楚,可有一點朱慈烺更加的清楚,黃道周是典型的清流型官員,和平時期爲官還不要緊,能夠帶動一方,甚至能夠爲朝廷樹立起來榜樣,但動亂時刻爲官就是一塌糊塗了。
黃道周與範景文頗爲相似,關鍵時刻不知道變通,做什麽事情都是大義凜然,都要标榜正義清廉的一面,看不慣暗地裏的勾當,有些時候,他們甯爲玉碎不爲瓦全,殊不知治理國家這樣做肯定不行,如果整個的國家都滅亡了,還有什麽潔白無瑕,或許對于臣子來說,甯死不屈,能夠留下千古的美名,可對于皇帝來說,那就是被打下十八層地獄。
用國家滅亡的代價來美化個人的名聲,這一點朱慈烺絕不允許。
偏偏内閣對于黃道周的評價很高,内閣首輔朱聿鍵也是盛贊黃道周,認爲黃道周必定成爲朝中的棟梁之才,這讓朱慈烺非常的反感。
曆史上的黃道周,與唐王朱聿鍵的配合是非常好的,南明時期朱聿鍵登基做了皇帝,黃道周出任武英殿大學士,吏部尚書兼任兵部尚書,可謂是掌握了朝中絕大部分的權力,比内閣首輔都強,可惜那個時候軍隊掌握在福建總兵鄭芝龍的手中,黃道周官再大,也無可奈何。
朱慈烺不是不想用黃道周,時機還不成熟,等到南方穩定下來,等到朝廷軍隊與八旗軍形成了相持的局面,徹底打敗八旗軍的希望出現的時候,那個時候黃道周入朝爲官,也不是不可以,當然,朱慈烺對于黃道周的安排,更多的是榜樣性質的,就好比是清官海瑞一般。
偏偏内閣不理解朱慈烺的心思,關鍵時刻舉薦黃道周。
身爲皇帝的朱慈烺,不能夠反對,也無法反對,黃道周的影響很大,如果不準其來到南京,不允許其入朝爲官,不要說朝中的官員,内閣都要質疑,到時候朱慈烺不好解釋。
曹化淳進入暖房的時候,朱慈烺揮了揮手,示意曹化淳坐下說話。
眼看着朱慈烺沒有開口,曹化淳咳嗽了一聲。
“奴婢拜見皇上。。。”
朱慈烺擡起頭看向曹化淳,無奈的開口了。
“曹大人,朕早就說過了,除非是早朝,其他時候,您見到了朕不用行禮的。”
曹化淳眨了眨眼睛,跟着開口了。
“奴婢見到皇上心情不好,特意來陪着皇上說話。”
朱慈烺看了看曹化淳,歎了一口氣,直接開口了。
“曹大人,您認爲黃道周此人如何啊。”
曹化淳輕輕的搖頭。
“皇上是想着聽奴婢的真話嗎。。。”
曹化淳還沒有說完,看見朱慈烺的臉色,連忙接着開口了。
“皇上,奴婢接觸過黃道周大人,對黃大人的印象一般化,奴婢記得很清楚,先皇幾次啓用黃大人,好幾次都是無奈罷了黃大人的官職,奴婢覺得奇怪的是,先皇罷了黃大人的官,黃大人的名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朱慈烺輕輕的哼了一聲。
“曹大人,您以爲朕和父皇的想法一樣嗎,這些廢話不用說了,朕都清楚,朕是問你黃道周此人如何,您直接說就是了。”
曹化淳點點頭。
“皇上,奴婢明白了,奴婢以爲,黃大人學識淵博,爲官清廉,這方面倒是值得肯定,不過黃大人的脾氣太倔了,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且黃大人看不慣的事情,就一定會說出來,也不管當時的情形如何,奴婢覺得這樣做不好。”
朱慈烺看着曹化淳,一直到曹化淳低下頭才開口說話。
“曹大人,您和緻中、繼周,是朕的依靠,正因爲如此,朕對緻中和繼周要求特别嚴格,是擔心他們打着朕的旗号,暗地裏做一些壞事情,壞了朕的名聲是小事情,耽誤了朝廷的大事情,鬧得局勢不好收拾,那才是大事情,有些時候,朕也覺得過于苛刻緻中和繼周了,讓他們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看朕不能夠心軟啊,前些日子緻中勸朕不要太辛勞了,朕很是心酸,朕何嘗不想着歇息歇息,可朕不能夠歇息啊,早上睜開眼睛,想到的是北邊的事情,晚上閉上眼睛,想到的是南方的事情,做夢的時候,想到的是朝廷裏面的事情。”
“朕辛苦一些,緻中、繼周和您辛苦一些,換來的是朝綱的振興,朕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什麽都值了。”
朱慈烺說到這裏,曹化淳撲通跪下了。
“皇上,奴婢有罪,奴婢不能夠體察到皇上的良苦用心。”
朱慈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上前去扶起了曹化淳,眼看着曹化淳坐下。
“曹大人,朕剛才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其實這朝中不穩定,朕表現的剛烈一些,内閣與文武大臣就大踏步的退縮,朕說幹什麽就幹什麽,朕表現的随和一些,内閣與文武大臣就要更加的随意,提出來的一些條陳讓朕哭笑不得。”
“内閣舉薦黃道周這件事情,朕很不滿意。”
“黃道周是大儒,朕不知道嗎,需要内閣來提醒嗎,朕一再說過,用人是關鍵,朝廷處于非常時期,做很多的事情就要采取非常的手段,朕倒是崇尚禮義仁智信,可李自成聽這一套嗎,多爾衮聽這一套嗎,朕是不是可以用禮義仁智信去要求他們啊。”
“内閣迄今爲止都不明白朕的用人之道,時代不同,用人的辦法自然不一樣,朕恨不得明說了,父皇在用人方面就是徹底的失敗,才導緻了京城的陷落。”
“内閣在這方面與朕的想法不能夠一緻,朕需要操心的事情就太多了。”
“這段時間,從京城來到南京的朝中官員,已經有一百多人了,這些人每天都要打探朝廷的事情,每天都在想着朕給他們封官許願,朕能夠怎麽辦,隻能夠要求吏部對他們進行考校,朕這樣做,其實是要晾他們一段時間,這些人歸順大順朝廷,朕不在意,那是他們爲了保命做出的無奈之舉,朕覺得好笑的是,李自成敗給了八旗軍,逃離京城的時候,這些人爲什麽沒有跟着李自成一道逃命,他們覺得換個主子那麽簡單嗎。”
“内閣舉薦黃道周,朕覺得,與這些人有莫大的關系,他們就想看看朕怎麽對待黃道周,他們以爲黃道周的影響力很大,朕恐怕要尊重黃道周,到時候黃道周上了奏折,讓朕給這些人封官,朕一定會答應的。”
“曹大人,這些事情,您應該知曉吧,您是先皇信任之人,更是朕依靠之人,您是不是也認爲,朕需要考慮這些人啊。”
曹化淳臉色發白,站起身來,準備再次跪下,被朱慈烺拉住了。
“曹大人,有什麽想法直說就是了,您難道還有什麽擔憂嗎。”
誠惶誠恐的曹化淳終于開口了。
“皇上,奴婢不敢隐瞞,奴婢的确是想着從京城來的這些官員,奴婢以爲,這些人有署理朝政的能力,進入朝中爲官,也能夠幫着皇上做一些事情,奴婢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
朱慈烺點點頭。
“難怪,曹大人,您隻是想到了一個方面,讓朕能夠籠絡人心,這樣的想法沒有錯,不過今後一定要讓朕知道,朕不是不想用這些人,湖廣和河南缺乏大量的官員,這些人知曉如何做事情,時機成熟之後,到地方上爲官是可以的,不不過不是現在。”
“朕最爲痛恨的一點,就是被人綁架,父皇遭遇太過此類的事情了,朝中大臣群情激憤,父皇就必須要退縮,法不責衆,這樣做失去了自身的主張,失去了正确的方向,很多的事情就耽誤了,譬如說征收商貿賦稅的事宜。”
“關鍵時刻,朕肯定是堅持己見,哪怕朝中的文武大臣都站出來反對,若是有人以辭官來威脅,朕就成全他,哪怕朝中的官吏走的差不多了,朕也不畏懼。”
“朕希望有人能夠明白這一點。”
曹化淳動容了,對着朱慈烺抱拳稽首。
“皇上,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
朱慈烺點點頭,看着曹化淳。
“父皇駕鶴西去的時候,王承恩随着父皇去了,患難時刻見忠貞,李自成攻陷皇宮,文武大臣都不見蹤迹的時候,王承恩依舊陪伴在父皇的身邊,不管王承恩其人如何,也不管王承恩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朕覺得,王承恩此舉足以表明了忠貞之心,那些從京城來的官員,想一想王承恩,想一想範景文等人,他們沒有感覺到羞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