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進入午門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不過眼睛裏面帶着一絲的不屑,這一次他輸的太不服氣,想不到皇上和朝廷居然也使用下三濫的手段。
曹化淳帶着左良玉進入了文華殿,左夢庚則是在文華門等候。
大殿之内,禦辇上的朱慈烺,正在低頭看着奏折,内閣首輔朱聿鍵則是肅立在下面。
左良玉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他本來以爲大殿内一定是肅立了皇宮侍衛,還有朝中諸多的文武大臣,好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臣都督府右都督、平賊将軍左良玉,拜見皇上。。。”
朱慈烺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了跪在下面的左良玉。
“左都督平身吧,朕看你心有不甘,被迫交出了軍隊,被迫來到南京,這樣不奇怪,換做是朕,心裏也不會舒服,不過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罷了。”
左良玉站起身來,對着朱慈烺抱拳。
“皇上,臣不敢。。。”
朱慈烺對着左良玉揮揮手。
“左都督,罷了,坐下說話吧。”
朱聿鍵看了看左良玉,指了指右邊的椅子,左良玉倒也沒有客氣,過去之後徑直坐下。
“左都督,你是孤兒,由叔父撫養長大,幾乎沒有讀書,不過智謀方面還不錯,依靠小時候吃苦換取到的智謀,巴結上面的文武官員,籠絡了下面的軍士,你與這些軍士同甘共苦,得到了他們的擁戴,慢慢也就有了自身的勢力,從這個方面來說,你還是不錯的。”
朱慈烺的話語傳來的時候,左良玉有些愕然,他擡頭看向了禦辇之上的朱慈烺。
“可惜的是,你終究讀書太少,在軍中一直都是以智謀來籠絡人,難以立下赫赫戰功,所以不管你得到了誰的賞識,不管你到哪個地方出任總兵官,總是被大部分的同僚輕視,他們認定你依靠吹捧才能夠升遷,根本沒有打仗的本事,由此你的内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你要出人頭地,你要證明給大家看,你左都督絕非一般人。”
“若是要朕評價你,朕認爲你就是一個擁兵自重、割據地方的軍閥,勇于虐民,怯于大戰,你是典型的武夫,你的心中既無朝廷,也無百姓,隻有你自己,若是朕說出你的心裏話,那就是我左良玉早就看透了朝廷的那一套,隻要我手中有兵,誰都奈何不了我。”
“當然,你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責任不全在你,父皇有責任,朝廷同樣有責任,自崇祯元年以來,十七年的時間過去,老實作戰、嘔心瀝血的,大都不得善終,相反那些擁兵自重、投機取巧之人,反而活的好好的,還不斷升遷,你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至今活的很好。”
朱慈烺說到這裏,左良玉的臉色開始發白,身體也微微顫抖了。
“左都督,你爲了活下去,做的那些事情,朕倒是不會苛刻,畢竟你讀書少,學識不夠,要求你做聖人,不切實際,不過你爲了達到自身之目的,不擇手段,那就說不過去了。”
“因爲你所謂的自保,或者是自私狹隘,或者是驕縱自恣,害死了楊嗣昌、丁啓睿、汪喬年等人,他們都是尚書、總督,朝廷危難之際承擔重任的,論能力,你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論人品,你拍馬都趕不上他們,偏偏你算計了他們,讓他們身敗名裂,甚至是屍骨無存。”
“朕在南京登基,襄陽大營駐紮的一些軍官,想着到南京來投奔朕,你麾下的副将馬世秀在大江之上擺放戰船,不準他們到南京來,你默許了馬世秀的做法,且壓下此事,對外保密,還在軍官之中嚴令,誰若是敢于将此事洩露出去誅九族。”
“左都督,河南巡撫朱大典斬殺謀反的河南總兵許定國,你對外散布謠言,說朕的身邊有奸臣,若是你被逼上梁山,就一定要清君側,你就要率領大軍到南京來,到這裏來找到朕,讨要說法了嗎。”
“左都督,一個人有野心不可怕,有了野心才有動力,才會拼命的做事情,以達到目的,不過你的野心,朕想着都心寒,就依你的能力和人品,野心越大,危害越大,你還想着做湖廣之王,你還想着清君側,讓朕做傀儡皇帝,讓你來掌控天下嗎。”
“朕總結一下吧,你這個湖廣總兵官,平賊将軍,右都督,比流寇還狠,比後金鞑子還要肮髒,見到強者屁滾尿流,見到軟柿子拼命的捏,你劫掠百姓,殺良冒功,養寇自重,你目中無朝廷,心中無百姓,就你的表現,朕該要怎麽處置你呢。”
“朕不想殺你,是因爲不屑于殺你,你真的以爲擁有了幾十萬烏合之衆,就可以與朕抗衡嗎,朕想要滅掉你,不過舉手之勞。”
朱慈烺平和的話語在大殿裏面回蕩。
“撲通。。。”
臉色煞白、身體顫抖的左良玉,終于跪下了,拼命的磕頭。
“皇上,臣、臣死罪、死罪。。。”
朱慈烺走下了禦辇,來到了左良玉的面前。
朱聿鍵準備上前一步,擋在朱慈烺的面前,朱慈烺揮揮手制止了。
“左都督,起來吧,朕說過不殺你,就不會殺你,朕說話算數。”
“你交出了軍隊,來到了南京,内心不服氣,朕就和你好好的說道說道,讓你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你那麽多年做過的事情,朕想讓你接下來好好的做一個人,你可明白。”
依舊在磕頭的左良玉開口了。
“臣明白,臣明白了,謝皇上不殺之恩。。。”
朱慈烺轉身回到了禦辇之上,神色冷峻的開口了。
“左良玉,朕免去你湖廣總兵官之職,撤去你平賊将軍之稱号,保留你五軍都督府右都督之職,朕已經在南京爲你選好了府邸,日後與左夢庚好生在南京過日子,不要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盤剝的錢财,朕全部留給你,足夠你這輩子吃喝玩樂,也足夠左夢庚娶妻生子,今後朝廷不會給你一分錢的俸祿。”
“左良玉,你記住,朕對你的行徑很厭惡,不過朕不會傳揚出去,你既然交出了軍隊,來到了南京,那就是服從朝廷之調遣,朕會顧及你的顔面,更要顧及朝廷之威信,他日南方若是有其他的總兵官與你聯系,該要怎麽說怎麽做,不需要朕提醒你。”
“你在南京本本分分,老老實實,那就不需要擔憂,可以安穩的生活,可你若是心存僥幸,胡作非爲,朕絕不會容你,也不會容忍你的家人。”
“左良玉,那你可明白了。”
左良玉擡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紅腫。
“臣明白了,臣謝皇上隆恩。”
朱慈烺對着左良玉揮揮手,看向了曹化淳。
曹化淳走上前來,對着左良玉開口了。
“左都督,已經叩謝隆恩了,那就跟着咱家離開皇宮,回家去吧,對了,左夢庚還在外面等候,皇上就不見了,該怎麽和左夢庚說話,就是你左良玉的事情了。”
左良玉連連點頭,壓根不敢擡頭了。
曹化淳帶着左良玉離開了文華殿。
朱聿鍵哼了一聲,看向了禦辇之上的朱慈烺。
“皇上,您還是太仁慈了,臣是絕對容不下這口氣的,一定要殺了左良玉。”
朱慈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叔父,朕殺左良玉有什麽用,剛剛有些話,朕沒有說完,牽涉到了父皇的顔面,朕無法說出口,京城被李自成攻陷,北方徹底陷落,吳三桂投降後金,導八旗軍大舉入關,占據了京城和北直隸,父皇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孫承宗、孫傳庭、盧象升、熊文燦、楊嗣昌、丁啓睿、汪喬年、曹文昭,這些人都不行嗎,未必吧,父皇真的那麽英明嗎,未必吧,左良玉包括劉澤清等人,爲什麽這麽驕狂,這其中就有父皇重大的失誤。”
“朕登基尚不足半年,遭遇到太多的事情,朕時時刻刻都在想着父皇的事情,想着朝廷的事情,朕決不能重蹈覆轍,朕要下狠心扭轉這一切。”
“叔父,朕還被架在熱鍋上面烘烤,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北方有八旗軍、李自成,西面有四川的張獻忠,南面還有那麽多的總兵,各地冒出來的土匪,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百姓,偏偏還有那些肥頭大耳、拿着朝廷俸祿魚肉百姓的官吏,他們盤剝百姓、支持商賈,拼命的篡取自身的利益,他們和左良玉沒有區别,他們眼裏沒有朝廷,心中沒有百姓,隻有他們自己。”
“叔父可曾知曉,八旗軍、李自成和張獻忠,是朝廷的外敵,尚可以抵禦,内部的這些蠹蟲若是不能夠及時的清除,朕就要被他們徹底拖垮。”
朱聿鍵身體顫抖,抱拳開口了。
“皇上,臣明白了,臣定當竭盡全力,清除朝中敗類,還朝廷清明。”
朱慈烺站起身走下禦辇。
“叔父,這不僅僅是你的事情,也是朕的事情,不過這些事情需要緩緩圖之,且不可操之過急,當下朝廷之重點,依舊是北方的八旗軍、李自成與四川的張獻忠,朕覺得快了,多爾衮已經穩定了北直隸,接下來多铎與阿濟格肯定要發起對李自成的全面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