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徐州城的時候,朱慈烺暗暗點頭,他記得很清楚,當初離開京城前往南京監國,路過徐州,徐州知州侯君昭不斷抱怨,徐州總兵高傑轄下的軍士,随意征集糧草,攪亂了地方上的秩序,徐州百姓壓根不敢路過城外的軍營,害怕那裏駐紮的軍士,朱慈烺知道,侯君昭說的足夠客氣了,高傑麾下的軍士就是荼毒地方百姓。
廖元傑和胡華山來到徐州已經有近兩個月時間了,朱慈烺剛剛路過軍營的時候,發現有不少的百姓從軍營前方走過去,臉上的神色是輕松坦然的,守衛軍營的軍士目不斜視,筆直的站立,這足以說明,兩人整頓軍紀軍規取得明顯成效。
廖元傑和胡華山整頓徐州的軍士,也是下了狠手,兩人呈上來奏折,說是殺了近百名違反軍紀軍規的軍士,兵部尚書史可法很是擔心,害怕因殺人太多,導緻徐州的駐軍不穩定,朱慈烺卻不這樣看,亂世需用重典,高傑縱容麾下的軍士,燒殺劫掠,不少人形成了習慣,如果不以最嚴厲的手段予以懲戒,壓根鎮不住這些軍士。
當然,軍饷是必須保證的,且每月都按時發放到位。
高傑麾下的軍士,有一定的戰鬥力,經過廖元傑和胡華山的整頓,戰鬥力肯定上一個台階,已經能夠拉出去迎戰後金鞑子了。
朱慈烺佩服後金鞑子個人的戰鬥力,但不看好後金鞑子的整體戰鬥力,嚴格說來,一支軍隊戰鬥力體現在很多方面,有軍官的帶頭作用,有軍士個人強悍的作戰能力,不過最爲主要的還是軍魂,軍隊有了軍魂,那就是打不垮的軍隊,哪怕傷亡慘重,也能夠堅持到最後。
朱慈烺對于明軍最爲基本也是最爲迫切的要求,就是軍隊必須要有軍魂。
南門進出的百姓不少,守衛城池的軍士很盡責,瞪大眼睛看着每一個進出城門之人,防止有人鬧事,朱慈烺本來想着停下來,詢問他們一些事宜,不過跟随在左右的人太多,如果這個時候停下來,必定引起衆人的注意,也會讓盧元達等人焦急,所以他直接進城了。
“皇上,臣是不是前往州衙去詢問一番。。。”
朱慈烺扭頭看了看史可法,微微搖頭。
“不用了,周遭轉一轉,看看城内的情況,就能夠知道很多的事情,朕看進出城門百姓的狀态還不錯,足以說明很多事情,這個侯君昭,能力不錯,朕記得吏部給予侯君昭的考評爲中上等,這個考評怕是有些低了,吏部考評官吏要求不要太高了。”
一邊說話,朱慈烺一邊大踏步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
城北是尋常百姓居住的地方,也是酒樓、酒肆、茶樓、青樓與賭坊最爲集中的地方。
史可法連忙跟上去,同時用眼神示意朱大典與黃端伯速度快一些跟上來。
來到一處茶樓的前面,朱慈烺停住了。
臉色發白、略微緊張的盧元達湊上來了。
“皇上,您準備去喝茶嗎,臣這就去清理場子。。。”
朱慈烺揮手制止了盧元達,帶着苦笑的神情開口了。
“盧元達,不用那麽緊張,這茶樓裏面的人,又不知道朕是皇上,他們喝茶聽書,哪裏顧得上其他的事情,你放心,朕直接到二樓,去雅間坐一坐即可。”
盧元達還是走在了朱慈烺的前面,龍祖山和沈昌等人,則是将朱慈烺圍在了中間。
茶樓夥計前來招呼的時候,盧元達直接指了指二樓。
茶樓的雅間不同于酒樓的雅間,是敞開形式的,每個雅間用屏風格開,一個雅間裏面有三張到四張桌子,這都是因爲喝茶之人要聽書,一般情況之下,在茶樓是不大可能商量什麽重大事宜的,畢竟這裏太嘈雜。
茶樓的生意很好,二樓已經沒有空着的雅間,唯有靠着牆邊的一個雅間,一張桌邊坐了兩個人,裏面還空着三張桌子。
盧元達準備請走兩人,被朱慈烺制止了,不願意擾民是刻進他骨子裏的認知,穿越之前如此,穿越之後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夥計一隻手端着茶盤,一隻手拎着開水壺走過來。
看着夥計熟練的放下茶盤,從茶盤裏面拿出來茶杯放置在桌案上面,接着拎起長嘴的開水壺,往茶杯裏面注入開水,整個的動作一氣呵成。
“客官,茶泡上了,您請慢用。。。”
每倒出來一杯茶,夥計都會恭恭敬敬的開口。
史可法、朱大典與黃端伯坐在朱慈烺的左右,三人一張桌子,盧元達、沈昌和一名錦衣衛軍士一張桌子,另外三名貼身護衛的錦衣衛軍士一張桌子,其餘的錦衣衛軍士,全部都散落在外面,他們分布在雅間周遭、大堂周遭,以及茶樓的外面,時刻警戒。
朱慈烺對于說書沒有多大的興趣,他端起了剛剛泡上的茶,吹了吹表面的茶沫,輕輕的品了一口,茶的味道一般,不過茶味很濃。
“萬兄弟,聽聞闖賊李自成被後金鞑子打敗了,都放棄了京城,正在倉皇逃命,如此情況之下,你認爲朝廷應該要怎麽做啊。”
說話的聲音傳來,朱慈烺暗暗皺了一下眉頭,餘光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兩人,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一個沒有胡子的年輕人,開口詢問的是中年人。
茶樓本就是喜歡議論朝局的地方,龍祖山等人偵查情報的時候,将茶樓、青樓和賭坊當做了最爲重要的地方,相比較來說,酒樓和酒肆能夠獲取的情報少了很多。
年輕人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有些激動的開口了。
“李大哥,小弟覺得這是很好的機會,朝廷一定要抓住,闖賊李自成是朝廷大敵,一定要徹底剿滅,朝廷大軍可以趁此時機出擊,與後金鞑子一道夾擊闖賊李自成。。。”
年輕人說的有些急切,臉上帶着激憤的神情。
中年人歎了一口氣,看着年輕人開口了。
“民意不能違啊,也不知道朝廷是怎麽想的,前些天我還聽說了,朝廷要暗地裏支持李自成,讓其與後金鞑子捉對厮殺,這簡直就是養虎爲患,我朝廷大軍怎麽能夠向李自成示弱,李自成毀我大明王朝根基,就是我等讀書人之仇敵。”
年輕人點點頭,跟着開口了。
“大哥說的是,朝廷大軍一定要剿滅李自成和張獻忠之流,後金鞑子不足爲慮。。。”
中年人對着年輕人點點頭。
“哼,就北邊的後金鞑子,能夠有多少人,我等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夠将他們淹死,朝廷的大患還是李自成和張獻忠之流。”
。。。
盧元達瞪大了眼睛,準備站起身去制止正在議論的兩人,被朱慈烺用眼神制止了。
不過幾分鍾時間,龍祖山進入了雅間,在盧元達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盧元達起身來到了朱慈烺的身邊,低聲開口了。
“這兩人一個名李向陽,徐州的舉人,一個名萬年少,徐州的廪膳生員。。。”
朱慈烺點點頭,他想起來了,楊文聰的奏折上面提及過這兩人,曾經到過山東德州,還差點被李自成派遣的探子算計,這個李向陽有些骨氣,天啓年間的時候,趕赴京城參加會試,因爲不滿魏忠賢專權,憤而放棄了會試,回到老家躲避。
如果不是有着充足的自信,朱慈烺或許會被李向陽所說的民意鎮住。
或許是察覺到盧元達等人的氣勢不一般,李向陽和萬年少起身離開了。
“朱大人,李向陽和萬年少兩人的議論,你是怎麽看的。”
朱大典搖搖頭。
“皇上,臣以爲他們說的有些道理,地方的士紳富戶痛恨闖賊李自成,蓋因爲李自成攻陷京城之後,推行了所謂的追饷令,讓地方的士紳富戶人人自危,這些士紳富戶之認識,自然能夠代表民意。”
朱慈烺笑了笑。
“李向陽和萬年少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接觸到的大多都是士紳富戶,加之他們不知道北方的實際情況,不知曉後金鞑子包藏的禍心,不知道北方的戰況,自然将李自成和張獻忠當做最大的威脅,這等的書生氣,不用過多的理睬。”
史可法點點頭,跟着開口了。
“皇上說的是,後金鞑子的鐵甲軍,戰鬥力強悍,遠非闖賊李自成麾下的大順軍可以比拟的,加之李自成占領京城之後,推行了所謂的追饷令,幾乎得罪了天下所有人,反觀後金的攝政王多爾衮,占領京城之後,強行的推行剃發令,放言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爲此在京城殺了好些人,眼看着就要步李自成的後塵,殊不知多爾衮聽從了範文程和洪承疇等人的建議,不再情形推開剃發令,很快穩住了京城的局勢,由此可見,朝廷最大的敵人和對手應是後金鞑子。”
朱慈烺點點頭,看着朱大典和黃端伯開口了。
“朱大人,黃大人,我大明最大的敵人,就是後金鞑子,闖賊李自成和流寇張獻忠不足爲懼,他們缺乏遠見卓識,小富即安,李自成占據了京城,張獻忠占據了成都,他們都沒有穩住,倒是後金鞑子不一樣,他們穩紮穩打,當下正在從沈陽調集更多的軍隊前往京城,試圖徹底穩住京城和北直隸的局勢,所以朝廷務必要暗地裏支持李自成,讓他們捉對厮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