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總兵府官邸。
高傑在屋子裏面來回轉悠快半個時辰了,期間一名軍士前來禀報事宜,被高傑不問青紅皂白掄起皮鞭狠狠的抽打了一頓,自此再也無人敢進入屋内去打擾。
皇上的聖旨放在桌案上面,宣旨的官員回到了徐州州衙,等待與高傑一同前往南京。
身爲徐州總兵官,麾下掌控近五萬軍士,高傑壓根不在乎徐州知州侯君昭,甚至不在乎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不過接到了皇上的聖旨,高傑突然感覺到了無力和危險,畢竟他這個總兵官,與朝中其他的總兵官不一樣,他高傑與闖賊李自成是死對頭,其他總兵官可以歸順李自成,能夠得到高官厚祿,他高傑絕對不行,遇見李自成就是死路一條。
李自成攻陷京城之消息,對于高傑來說,就是巨大的噩耗,那段時間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有時候甚至夢見自己被李自成生擒斬殺的場景,高傑怎麽也想不通,李自成怎麽可能攻陷京城,怎麽可能這天下之主。
高傑唯一能夠依靠的,隻有大明朝廷,所以接到了皇上的聖旨,他有了太多的焦躁。
向來看不上侯君昭的高傑,在接到聖旨之後,破天荒的與侯君昭交談,無非是想着得到侯君昭的指點,看看自己該要怎麽應對,可惜侯君昭的回複很簡單,要求高傑打理好軍營的一切事宜,馬上動身前往南京,去拜見皇上。
回到總兵府官邸,好幾個親信都過來打探消息,被高傑的親兵擋住了。
這期間,高傑也有了一絲的沖動,那就是借口北方局勢緊張,需要率領大軍護衛徐州乃至于南直隸的安全,不尊崇旨意,不到南京去,雖然這樣做異常危險,但有可能保住軍權,隻要手中有了軍隊,其他的不算什麽。
當年的錦州總兵官祖大壽,不也是多次違抗聖旨,不願意前往京城嗎,崇祯皇帝拿祖大壽沒有任何的辦法。
抗旨不尊意味着巨大的危險,當今聖上可不一般,前往南京監國的時候,兵不血刃的斬殺了山東總兵劉澤清,掌控了劉澤清麾下的大軍,要知道劉澤清可比他高傑的實力強悍很多。
念頭一旦在腦海裏面出現,就揮之不去了,這也讓高傑更加的焦躁不安,他無法做出決定,亦無人可以交談,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門外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準備發脾氣的高傑,瞬間如同洩了氣的皮球。
進入屋内的是刑氏,高傑的夫人。
刑氏長相甜美,做事情幹脆利落,亦有能力,畢竟曾經是李自成的夫人,也曾經在李自成處于低潮的時候,給予了精神上面的巨大支持,跟随他高傑之後,一心一意,出了不少的主意和辦法,幫助他高傑渡過了不少的難關。
“夫人,你怎麽來了。”
刑氏看了看高傑,不客氣的開口了。
“怎麽,妾身就不能來了嗎,妾身聽聞你抽打了前來禀報消息的軍士,不就是交出軍隊前往南京拜見皇上嗎,又不是殺頭,有那麽多擔憂嗎,這麽多年的厮殺了,夫君還不厭煩嗎。”
高傑瞪大了眼睛,看着刑氏。
“夫人,你這是什麽話啊,我的手中沒有了軍隊,哪算什麽,随便哪個人都可以欺負,到時候自保都沒有可能了。”
刑氏輕輕哼了一聲。
“夫君,那你的意思是準備保住軍隊、抗旨不尊了嗎。”
高傑撓了撓頭皮,略微猶豫之後,臉上露出一絲的狠色。
“哼,真要将我逼到那一步了,也不是不可能。”
刑氏面無表情的走到了高傑面前,對着高傑屈膝行禮。
“夫君若是有這等的想法,那就給妾身留一條活路,外界傳聞,當今皇上聖明,英明睿智,不僅斬殺了山東總兵官劉澤清,還派遣錦衣衛前往京城,從李自成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先皇的聖旨,救下了永王殿下等人,夫君面對如此精明睿智的皇上,還要想着抗旨不尊,怕是難有好的後果,妾身不得不準備後路了,當然,夫君若是對妾身不放心,那就給妾身一個痛快,妾身可不想遭罪,不想背負叛逆之罪名。。。”
高傑愣住了,刑氏果斷之名聲,整個的軍營都知道,刑氏對于他高傑巨大的幫助,整個的軍營同樣知道,當年背叛李自成的時候,高傑異常的落魄,要不是刑氏的鼓勵,撐不到今日,那麽苦的時候,刑氏不離不棄,現如今高傑有了不錯的地位,刑氏卻退縮了。
“夫人,萬萬不要這樣說話,我是爲了我們的今後着想,你看看南方各地的總兵,誰不是想着集聚兵力,擁兵自重啊,這樣朝廷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京城已經被攻陷了,各地總兵若是将軍隊交出去了,肯定沒有好下場,我是這樣想的,隻要湖廣總兵左良玉交出了軍隊,我一定前往南京,向皇上負荊請罪,心甘情願的交出手中的軍隊。”
刑氏冷冷一笑。
“夫君不用給妾身解釋那麽多,夫君隻要給妾身一個準信就可以了,妾身好回去做好準備,夫君做什麽樣的選擇,妾身不會幹預。”
高傑明白了,這是刑氏說的氣話,他的臉上馬上擠出笑容,走過去看着刑氏開口了。
“夫人,你是知道我的,遇見了重大的事情,一時間想不到應對的辦法,就有了脾氣,皇上的聖旨就在桌案上面,要求我清點軍中的一切,好好封存,從南京來的廖元傑和胡華山兩人前來接管,那個廖元傑我認識,以前是劉澤清的麾下。”
“這麽多的軍士,都是我辛辛苦苦打造出來的,皇上一道聖旨,就全部拿過去了,這是怎麽回事啊,皇上爲什麽不派遣廖元傑他們到湖廣去,接管左良玉麾下的大軍啊。。。”
看着臉上慢慢出現憤怒神情的高傑,刑氏歎了一口氣。
“夫君,難道你還沒有看清形勢嗎,你要是有這等的想法,那就危險了。”
高傑的臉唰的一下子白了,看向了刑氏。
“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看清楚什麽了。”
刑氏走到了挂在牆上的地圖旁邊,指着南京開口了。
“夫君,京城已經陷落,皇上在南京登基,整個的南直隸就是皇上的根基,皇上前往南京監國的時候,爲什麽要斬殺山東總兵劉澤清,還不是因爲山東的位置太重要,劉澤清擁兵自重,到時候皇上肯定無法依靠,所以快刀斬亂麻。”
“妾身聽說了,駐紮南直隸的鳳陽總督馬士英大人,還有廬州總兵黃德功大人,好像都接到了皇上的聖旨,都要前往南京,這就說明了,皇上需要親自掌控駐紮南京的所有軍隊。”
“前些天你不是得到情報了嗎,皇上抵達南京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就接管了南京京營,南京的那麽多大人壓根不敢開口說話,東林黨人在南直隸的勢力多大啊,皇上不露聲色的懲戒了東林黨人,誰敢開口反對,妾身可是記得,南京六部的那些大人,都畏懼東林黨人。”
“皇上如此的果敢睿智,豈會不想着湖廣總兵左良玉,夫君若是想着與左良玉對等,隻怕到時候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頻頻點頭的高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夫人,你的意思是說,皇上肯定不會放過左良玉嗎。”
刑氏狠狠的瞪了高傑一眼。
“夫君,左良玉做的那些事情,誰不知道啊,先皇都曾經勃然大怒,皇上豈會容忍,妾身猜想,皇上穩住了南直隸,穩住了整個的南方之後,騰出手來,肯定要對付左良玉,當下的局勢有些緊張,這也是夫君的機會,隻要夫君表現出來足夠的忠心,按照皇上的聖旨做,得到了皇上的信賴,還愁得不到榮華富貴嗎,如果這個時候目光短淺,死死的扭住軍隊,抗旨不尊,等到皇上緩過氣來,能夠有好日子過嗎。”
高傑用力的點頭,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哎呀,還是富人厲害,幾句話就說到了要害,佩服佩服,感謝夫人的提醒,要不然我高傑可真的要做錯事情了,我這就清點好軍營裏面的一切,留下一些錢财和糧食,明日就出發前往南京,去拜見皇上,夫人也去準備準備,明日同我一道出發前往南京。”
刑氏臉上露出了笑容,看着高傑,嬌嗔的瞪了一眼。
“夫君不要忘記了,給那個前來接管軍隊的廖元傑留下一份信函,還要囑托諸多的軍官,萬萬不要亂來,廖元傑能夠來到徐州,肯定得到了皇上的器重,說不定能夠幫着夫君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好話。”
高傑對着刑氏豎起了大拇指。
“夫人說的是,我這就安排,待會還請夫人把關,看看信函寫的如何。”
。。。
走出屋子的刑氏,臉上露出了一絲的陰霾,皇上的信函她仔細看了數遍,本來是想着告訴高傑的,不過皇上在信函裏面建議她不要說及此事。
刑氏說出來的那些話語,大都是從皇上信函裏面領悟出來的,區區幾句話,就讓高傑服服帖帖,由此刑氏真切感受到了,剛剛登基的皇上真的不簡單,高傑與她唯有緊緊的跟随皇上,老老實實做人,才可能有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