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來了,已經到了亥時。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南京戶部尚書高宏圖,國子監詹事姜曰廣,以及南京鎮守太監、國子監太監王振,南京留守參将、忻城伯趙之龍,急匆匆的趕赴武英殿。
史可法、王振以及趙之龍,乃是南京權力最大的三人,一人掌管南方的兵權,一人掌管南京的皇宮,同時爲南方大軍的監軍,一人掌控南京京營,緊急時刻可以調遣京營軍士,這三人同時趕赴武英殿,這等情況極爲罕見,況且已經到了亥時,按照時間來說應該要歇息了。
衆人來到武英殿大殿前面,看着尚且關閉的大門,面面相觑。
明日的早朝南京城内的官員悉數參與,肯定是大事情,諸多官員得到通知之後,已經在私下裏議論了,絕大部分人都認爲,太子殿下肯定是想着說清楚京城可能發生的諸多事宜,極少數人認爲可能是京城傳來了消息,不過這個猜想被無情否定,若是按照太子殿下的預測,京城三月十九日被闖賊李自成攻陷,消息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就傳到南京來了,再說了,京城若是被李自成攻陷,應該有零星的消息傳到南方來。`
暖房。
曹化淳、吳孟明、楊文聰、邱緻中、向祖江和石明輝等人,臉上的神色很不好,已經禀報完畢的龍祖山,臉色更是微微發白,唯有朱慈烺,神色如常。
被譽爲順風耳的龍祖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秦淮河燈船裏面的錢謙益,居然會說出來那些可能掉腦袋的話語,以至于他這個假扮的船夫都差點露餡,錢謙益和吳偉業已經上岸,各自回到住處去了,龍祖山安排的錦衣衛軍士,一直盯着錢謙益。
剛才禀報的時候,龍祖山本想着隐去錢謙益那些過激的話語,卻被太子殿下斥責,要求他如實的全部說出來,且讓邱緻中記下了這些話語。
“曹大人,這南京的東林黨人,對于孤的成見很大,居然都不想孤成爲皇帝了,此事您是怎麽看的啊。”
曹化淳恨恨的開口了。
“殿下,臣以爲,此等的行徑務必要嚴懲,此事由臣來做,無需殿下出面,其中首惡就是錢謙益,錢謙益原來是朝中大臣,本應一力維護朝政,卻在暗地裏做如此的勾當,不能輕饒,吳偉業雖然沒有同意參與此事,但未正面駁斥錢謙益,亦是其一大罪過。”
“臣懇請殿下準許,緝拿錢謙益和吳偉業。”
朱慈烺未知可否,看向了其他人,這些人是他的班底,也算是心腹,面對如此重大的事宜,每一個都應該要表明态度。
吳孟明掌控漕運,楊文聰已經插手南京京營,整合南京京營的軍士,忻城伯趙之龍雖然有些不滿意,但也沒有開口說話,向祖江則是考慮如何掌控南直隸的高傑、馬士英和黃德功等人,徐州總兵高傑、鳳陽總督馬士英以及廬州總兵黃德功,麾下都掌控有軍隊,這些人是不是完全效忠皇太子朱慈烺,還是說不準的事情,京城已經發生巨大的變故,眼下直接掌控軍隊,準備抵禦李自成及後金鞑子發起進攻是最爲要緊的事情了。
“殿下,臣符合曹大人之建議。”
“殿下,臣符合曹大人之建議,臣願意同曹大人一道,懲戒南京的東林黨人。”
吳孟明和楊文聰幾乎同時表明了态度。
向祖江和石明輝沒有馬上開口說話,兩人臉上帶着沉思的神情。
朱慈烺微微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在思考如何對付東林黨人,曆史上的南明時期,南京的東林黨人也是因爲擁戴新君的問題,遭遇到無情殺戮,想不到這一幕重演了。
朱慈烺不想大開殺戒,東林黨人掌控輿論這件事情,是很可怕的,而且他們人數衆多,不少人都在朝廷之中做官,朝野同時造勢,壯大聲威,導緻東林黨的力量空前龐大,不過現在的局勢不一樣,京城已經陷落,朝中做官的大部分東林黨人,都歸順了李自成,南京的東林黨人不僅失去了北方的依靠,也背負了不好的名聲,這個時候的東林黨,處于衰落期。
說到底,東林黨的力量能夠龐大,還是離不開朝廷,他們力量的源泉來自于朝廷,京城被李自成攻陷、崇祯皇帝自缢身亡,大明王朝處于崩潰的邊沿,東林黨同樣會遭受沉重打擊。
朱慈烺還是需要讀書人,需要人才,所以他不可能趕盡殺絕。
錢謙益此人的骨頭不硬,且身上有濃厚的僞君子氣息,這方面朱慈烺可以大做文章。
南明時期,以錢謙益爲代表的東林黨人,因爲暗地裏擁戴璐王朱常淓繼任皇帝位,與馬士英意見不同,等到福王朱由崧繼皇帝位,内閣大臣馬士英大動幹戈,斬殺了無數東林黨人,而身爲東林黨人領袖的錢謙益逃過一劫,無非是他吹捧和讨好了馬士英,爲其歌功頌德。
終于,向祖江開口了。
“殿下,屬下符合曹大人之建議,屬下覺得,最好是讓錢謙益主動認罪,爾後朝廷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再行處置,如此錢謙益的嘴臉就徹底暴露出來,其身爲東林黨人的領袖,都是如此之德行,由此可見,東林黨并非他們所吹噓的那樣。”
向祖江說完,臉上還帶着疲憊神色的石明輝也開口了。
“殿下,屬下覺得向祖江的提議可行,屬下在京城數月時間,也探查過東林黨人在京城之影響,他們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東林黨人舉薦的内閣首輔周延儒被處死之後,東林黨人在朝中的影響力遭受了重創,幾乎得不到内閣的支持。”
“不過南京的情形與京城不一樣,屬下覺得,此次處置錢謙益,務必要最大可能的削弱東林黨人在南方的影響力,若是做到這一點就最好了。”
向祖江和石明輝說完,曹化淳連連點頭。
“向先生和石先生的建議,臣覺得很好,此次不僅僅是要懲戒錢謙益之流,更是要徹底打壓東林黨,其實先皇對于朝中的黨争,早就深惡痛絕,苦于沒有機會動作,這才令東林黨人毫無顧忌,這一次他們居然妄議朝政,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膽子。”
衆人都表态了,朱慈烺臉上帶着欣慰的神情,明日早朝就要宣讀父皇朱由檢的聖旨,他将要成爲風雨缥缈之中的大明皇帝,在這之前其實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可惜他沒有足夠的權柄,抵禦李自成與後金鞑子可能發起的對南方的進攻,或者是暗地裏支持李自成與後金鞑子捉對拼命的厮殺,是當下最爲重要的任務。
留給朱慈烺的時間不多,如果朝政還如原來一樣,朝中文武大臣個個都想着自身的利益,還會爲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任何侵犯到自身利益的事情都會毫不留情的反對,那他朱慈烺現在就可以打好包裹,乘船到海外去避難了。
這一幕,在穿越的朱慈烺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所以在登基之初,務必要展現出來鐵血的手腕,震懾宵小,最大限度的清除不忠于自己的力量,牢牢的掌握兵權,采用戰時的手段,集聚錢糧,在最短時間内打下牢固的基礎。
“你們說的都很好,剛剛曹大人建議,不僅要處置錢謙益,還要處置吳偉業,孤以爲,對錢謙益和吳偉業還是要區别對待。”
“東林黨人人數龐大,錢謙益身爲東林黨人的領袖,其麾下肯定有諸多擁戴之人,從錢謙益那裏弄清楚這些人,予以毫不留情的懲戒,當然,朝廷懲戒這些人,還是因爲錢謙益說出來的諸多話語,他們參與謀反,罪不容誅。”
“孤早就說過,對付東林黨人,要狠狠的打壓其中堅力量,争取其中間力量,不可殺戮太重,免得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所以孤覺得,還是不要處置吳偉業,孤考慮給予吳偉業官職,讓他爲朝廷盡力。”
“錦衣衛前期對東林黨人也進行了探查,南方的東林黨人,之所以力量強大,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們之中有很多的商賈,這些商賈出錢出力,幫助東林黨做了很多的事情,這等的行爲,豈能不清算,京城遭遇如此重大之變故,孤身上肩負的事情太多,每做一件事情都需要錢财,這些東林黨人也到了爲朝廷奉獻錢财的時候了。”
說到這裏,朱慈烺站起身來。
“曹大人,此事由您負責處置,孤派遣劉甯和孫川兩人協助,他們手中掌握了不少的東西,孤想曹大人能夠用得上。”
“此事該要怎麽做,曹大人是清楚的,孤就說八個字,大獲全勝,滴水不漏。”
“好了,此事就說到這裏,大殿外面還等着不少人,讓他們都進來吧,明日早朝的事宜,還是要讓他們提前知曉,免得引發軒然大波,孤本來想着讓他們也知道錢謙益的事情,現在看來還是早了一些,拿到了供詞再說吧。”
“曹大人,孤希望明日早朝的時候,能夠将錢謙益的所作所爲,以及東林黨人在南方的所作所爲公之于衆,孤明日登基之時,就是對某些東林黨人清算開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