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對曆史的熟悉來提升威望,達到駕馭形勢的目的,不是朱慈烺愛做的事情,不過穿越數月的時間,見多了看多了,想法就會慢慢改變,如果一味清高,或者自以爲與衆不同,登高一呼就能夠讓衆人歸附,此等的行爲是自我毀滅的迂腐。
爲了能夠達到目的,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哪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南明三賢相史可法、高宏圖、姜曰廣,南都三清侯峒曾、徐石麟、陳洪谧,抗清三公閻應元、陳明遇、馮厚郭,這些人在曆史上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應該說這些人都有過人之處,都是可用之人,這一點朱慈烺很清楚,且人無完人,不可能要求每一個人都是完美無缺的人才,譬如說史可法,性格懦弱,關鍵時刻沒有主見,遭遇大事情不能夠指望,不過做具體事情很得力,也堅持原則,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做事情還是不錯的。
遺憾的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身爲南明三賢相之一的南京戶部尚書高宏圖,突然站出來開口,這等的行爲,朱慈烺是無法忍受的,不管是多麽有本事的能人,首要的一點是忠誠,是能夠爲我所用,如果朱慈烺麾下盡是一些有能力有本事的刺頭,個個都要堅持原則,個個都要爲了所謂的“真理”高呼,都以抗拒聖旨爲榮,那他朱慈烺将來的結局比朱由檢好不了多少。
穿越的朱慈烺,應對複雜局面的能力不輸于當下的任何人,如果需要動手殺人,他絕不會猶豫,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句話不錯,很經典,但不适合當下的局勢,大明王朝因爲黨争已經命懸一線,團結才是力量,朱慈烺最需要的是團結,是臣下的絕對忠心。
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能手軟,大明王朝的黨争已經滲透到幾乎每一個文武大臣的骨子裏面,什麽以廷杖爲榮,什麽以死谏爲榮,每一項的政策措施出來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這項政策是不是可行,朝廷或者百姓是不是能夠從中獲取利益,稍有良知的文武大臣,想到的是從中找到瑕疵,然後不遺餘力的予以反對,爲了反對而反對,好像這樣做就能夠彰顯出來不一般的能力,毫無原則的文武大臣,則是從自身的利益出發,若是政策措施侵害了自身的利益,那就要拼命的反對,拉動朝中大臣與皇上對峙,逼迫皇帝退讓,以确保利益不受侵害。
儒家思想的确不錯,讓人知道禮義廉恥,不過儒家思想并非完全正确,其中也有糟粕,可惜不管是皇上還是文武大臣,包括讀書人,都是有目的崇拜,他們從中拼命找尋對自身有利的論據,大肆宣揚的同時,以儒家思想脅迫他人屈從,達到自身目的。
這等的情況比比皆是,已經成爲大明王朝一個幾乎無法根除的毒瘤。
穿越的朱慈烺,沒有那麽多的束縛,他推崇儒家思想,但不會盲從,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才是他做事情的底線和原則,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會放開手腳,以雷霆萬鈞的手段,根除朝中存在的毒瘤,鞏固自身地位權勢的同時,挽救大明王朝。
名聲這東西,是讀書人寫出來的,你越是在乎,就越是束縛了手腳。
譬如曆史上的雍正皇帝,曾經被讀書人惡毒攻擊,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大家逐漸認識到了,雍正皇帝是一個很不錯的皇帝。
或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之内,朱慈烺的名聲會很不好。
朱慈烺忽然想到了張居正,被稱作大明第一丞相的張居正,或許當年張居正大力推進一條鞭法的時候,也曾經遭遇如此的局面。
看着臉上寫着不服氣神情的高宏圖,朱慈烺毫不掩飾臉上隐隐出現的怒氣。
有些底線不能夠觸碰,不管是誰都不行。
剛剛朱慈烺的話語說的很明确,意圖也非常的明顯,大殿之内是南京六部的尚書,督查院左右都禦史,以及南京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振,一定程度上面來說,這些人将是朱慈烺未來一段時間的主要依靠,若是這些人不能夠認清形勢,聽不懂話語,以爲朝局還和以前一樣,做事情還是要特立獨行,那朱慈烺就會毫不留情的予以剔除。
高宏圖顯然不在乎朱慈烺的表情,擡頭繼續開口了。
“殿下,臣以爲京城絕不會陷落,李自成不過區區流寇,也許能夠在陝西和山西等地喧嚣一時,哪裏有攻陷京城的能力。。。”
高宏圖還沒有說完,史可法也跟着開口了。
“殿下,高大人說的是啊,京城失陷乃天大的事情,若是沒有确鑿的消息,還是要謹慎,這等的話語傳到京城去了,定會被居心不良之人利用。。。”
朱慈烺站起身來的時候,心情有些糟糕,看樣子史可法與高宏圖等人,都是明白其中意思的,卻不願意站出來明确的表态,也就是說,這些人當下還不會完全效忠他這個太子殿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凡有能力有本事之人,隻要忠心,朱慈烺就會毫不猶豫的啓用,不必執着于功名,反過來說,那些有着顯赫功名之人,雖然身爲朝中的高官,可拘泥迂腐,或者内心有着太多的小九九,這樣的人,朱慈烺絕不會重用。
完全排斥這些人也是不可能的,當下正是用人之際,也是大明王朝最危險的至暗時刻,朱慈烺不能夠因爲自身的态度和行爲,将這些還算有能力之人全部推倒了李自成或者後金去。
所以選準某一個人開刀,就好比當初朱慈烺出手對付兵科給事中光時亨,此等的行爲就震懾了朝中不少蠢蠢欲動之人,讓他能夠在千難萬險之中,争取到前往南京監國的機會。
“高大人,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全部都說出來吧。”
走到高宏圖面前的時候,朱慈烺臨時露出了笑容,隻是眼睛裏面沒有絲毫的笑意。
高宏圖對着朱慈烺抱拳稽首行禮之後,從容不迫的開口了。
“殿下,臣的确有話要說。。。”
朱慈烺冷笑着打斷了高宏圖的話語,冷冷的開口了。
“高大人,你是不是認爲孤應該要耐心聽你的話語,聽取你的建議,爾後贊譽你是朝廷之忠臣啊。”
高宏圖楞了一下,看向朱慈烺,臉上依舊是不服氣和不屈服的神情。
史可法同樣楞了一下,不過看向朱慈烺之後,很快就低下頭,眼神裏面明顯有了回避。
同樣仰着頭的還有國子監詹事姜曰廣。
“高大人,你認爲闖賊李自成不可能攻陷京城,也就是認爲孤危言聳聽了,你甚至認爲孤這是在構陷父皇,乃是不仁不義之表現,是這個意思嗎。”
氣頭上的高宏圖,連忙抱拳。
“殿下,臣不敢這樣說。”
朱慈烺掃了一眼衆人,一邊冷笑一邊開口了。
“很好,諸位大人,你們有誰與高大人的想法是一樣的,說出來就是了。”
包括國子監詹事姜曰廣,都回避了朱慈烺的眼神,沒有選擇直接站出來,這些人肯定不是心甘情願的,不過他們沒有明确的表态,這已經很不錯了。
朱慈烺微微點頭。
“諸位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該要如何的做事情,不需要孤多說,當下朝廷正值危亡之際,若是有人還想着做什麽铮臣,想着流芳百世,大可前往北方,孤這裏不需要。”
“高大人,孤知道你不服氣,孤也不會強壓你,三日之後,孤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緻中,傳孤的敕令,三日之後,南京城内七品以上的官員,全部都到武英殿來。”
“今日孤與諸位說的話語,想必在這南京城内,又會掀起一番的大波瀾了,也好,就讓孤看一看,讀書人究竟會怎麽來說孤,會将孤當做什麽樣的人。”
。。。
衆人都散去了,大殿之内就剩下邱緻中和王振兩人。
朱慈烺突然覺得好笑,他想到了朱由校,那個最爲信任大太監魏忠賢的皇帝,他還想到了魏忠賢的專權,魏忠賢與朝中文臣之間的争鬥,與東林黨人之間的争鬥,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朱由檢,剛剛登基就清理了大太監魏忠賢,重用東林黨人,被讀書人譽爲了聖君,最終的結果就是京城被李自成攻陷,無可奈何的在煤山上吊自缢身亡,朱由檢臨死之前,終于徹底明白了哥哥朱由校爲什麽要他信任大太監魏忠賢。
如果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曆史發展的軌迹,以及後世的諸多評論和總結,這個時候的朱慈烺,同樣會陷入六神無主的見地,有可能完全信任太監,打壓文臣。
一道閃電劃過腦海,朱慈烺瞬間與朱由檢心心相通,曆史上的朱由檢,被譽爲志大才疏,或許這一點是真的,朱由檢的能力不是那麽突出,不過朱由檢總還是想做好的,還是拼盡了全力,可惜他無法真正的看透局勢,無法做出準确的判斷,站在十字路口的時間長了,就算是聖人也會迷茫的。
此刻的朱慈烺,格外的清醒,那些所謂的顧慮統統被抛到腦後,一條清晰的道路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