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元達走上城牆的時候，神色是平靜的，反觀潘閑成，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滴，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如此的情形，讓盧元達有了底氣，一切都在他和石明輝的預料之中。

偌大的城牆上面，隻有盧元達和潘閑成兩人，其餘軍士都在城門口，龍祖山率領所有軍士，同樣在城門口等候。

“潘大人，好久不見了，精神抖擻，臉色紅潤，看樣子很是舒适和悠閑啊。”

潘閑成看着盧元達，擡手擦去額頭的汗滴之後連連擺手。

“盧大人言重了，這不是闖賊圍困京城嗎，爲了内城的安甯，卑職也是奉兵部的命令守衛宣武門，防止有居心叵測之人進入了内城啊。。。”

盧元達微微一笑，看着潘閑成開口了。

“怎麽，潘大人說我和兄弟們是居心叵測之人嗎。”

潘閑成連連搖頭，也跟着擺手。

“不敢不敢，卑職哪裏敢說盧大人是居心叵測之人。。。”

此刻的潘閑成，内心苦澀，五味雜陳，盧元達的身份他自然清楚，錦衣衛副指揮使，專事守衛皇宮，得到皇上的垂青，不久之前被派遣前往南京，跟随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不過兵部剛剛下了敕書，說這個盧元達已經忘記本身的職責，成爲了朝廷的罪人。

這樣的說法未免讓人覺得奇怪，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監國，那是皇上專門下旨的，也是因爲闖賊李自成占據了陝西等地，攪亂了整個北方的局勢，甚至直接威脅到了京城，所以太子殿下前往南京，整合南方的力量，打算馳援北方和京城，盧元達身爲錦衣衛副指揮使，前往南京去聽命于太子殿下，不能算是忘記了本身的職責，更不能夠說是背叛了皇上和朝廷。

潘閑成明白其中的意思，盧元達雖然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但長期承擔守衛皇宮的職責，可以算是皇宮之中最大的保镖，深得皇上和朝廷的信任，被皇上派遣到南京去，應該是代表皇上去秘密監督太子殿下的，若是太子殿下有什麽異動，盧元達是可以奉旨直接動手的，想不到盧元達改變了注意，決定追随太子殿下了，這肯定讓皇上惱怒無比，兵部于是找理由打算滅掉盧元達，也在情理之中了。

不管怎麽說，五城兵馬司都歸于兵部管轄，必須要聽從兵部的号令，潘閑成得到的命令，就是要好好的守衛城門，其中特别有一點，決不允許當初在皇宮之中護衛的錦衣衛進入内城，避免他們在内城甚至是皇宮鬧事，如果見到這些錦衣衛的軍士，務必要捉拿，甚至是斬殺。

若不是承擔了這樣的命令，身爲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的潘閑成，也不可能親自到宣武門來，親自監視每一個想要進入内城之人。

潘閑成壓根沒有将兵部的這道命令當回事，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嗎，守衛皇宮的錦衣衛個個身手了得，以一敵百，哪裏是五城兵馬司的軍士可以抗衡的，再說了，李自成已經包圍了京城，眼看着就要破城了，鬼知道京城被李自成攻陷之後會是什麽局面，如此關鍵的時刻，五城兵馬司的軍士犯不着爲了守衛内城的城門而送命。

怕什麽偏偏來什麽，盧元達居然到京城來了，而且率領數十名軍士要進入内城，這些軍士絕大部分都是錦衣衛的軍士，他們神定氣閑，毫不慌張，自然是因爲身懷絕技，尋常軍士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這讓潘閑成慌了神，如果放這些人進入内城，一旦被兵部知曉，他潘閑成肯定要遭遇到嚴懲，連帶着五城兵馬司的弟兄吃虧，可如果來硬的，就算是内城五城兵馬司的所有弟兄都來到宣武門，也不是盧元達等人的對手。

最爲關鍵的是，一旦發生了直接的沖突，就算是軍士前往兵部去禀報，兵部調遣了大量的軍士來到宣武門，滅掉了盧元達等人，他潘閑成肯定是保不住性命的。

如此情況之下，傻子才會動手。

“潘大人，我打算領着兄弟們進入内城，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啊，是不是準備将我等捉拿交于兵部，還是直接斬殺啊。。。”

潘閑成帶着苦笑的神情，看着盧元達開口了。

“盧大人，職責所在，您也是知道的，卑職哪裏敢對您動手，卑職鬥膽問一下，盧大人領着這麽多弟兄進入内城，不知道是準備做什麽事情啊。”

盧元達看着潘閑成微微一笑。

“潘大人，京城處于如此危急的狀态，你莫不是以爲我和兄弟打算進入内城造反嗎。”

潘閑成身體再次顫抖了一下，習慣性的連連擺手。

“哪裏哪裏，卑職哪裏敢有這等的想法，盧大人一直都在皇宮護衛皇上，怎麽可能造反，卑職隻是好奇，想着問一問，盧大人一定要進入内城，卑職哪裏敢阻攔啊。。。”

盧元達看向潘閑成，臉色逐漸變得嚴肅。

“潘大人，你是不是打算放我等進入内城之後，馬上向兵部禀報啊，說我盧元達領着兄弟們進入京城，進入内城了，這樣就算是兵部追究，也可以推脫責任啊。”

潘閑成無可奈何，對着盧元達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

“盧大人，卑職也是混口飯吃，都到這個時候了，您和兄弟們一定要進入内城，卑職是不敢阻攔的，可卑職要是不向上面禀報，兄弟們怕也是逃不過兵部的懲戒。。。”

盧元達也對着潘閑成抱拳，微微一笑，緊接着開口了。

“潘大人，你覺得闖賊李自成能夠攻陷京城嗎，還有更加關鍵的一點，你認爲放我們進入内城之後，兵部得知了消息，會放過你這個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嗎。”

潘閑成臉色煞白，不知道怎麽開口回答了，其實絕大部分人都知道李自成攻陷京城是必然的事情，可沒有誰敢說出來，畢竟李自成被朝廷稱之爲流寇，曾幾何時被朝廷大軍壓着打，這才多長的時間，李自成居然圍困了京城，再說了，皇上至今都不相信李自成能夠圍困和攻陷京城，其他人也就不敢開口說話了。

更加要命的是，盧元達一旦進入了内城，兵部若是知道是他潘閑成放進去的，肯定嚴懲，到時候闖賊李自成尚未攻破京城，他潘閑成的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看見潘閑成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無法開口回答，盧元達長長歎了一口氣。

“潘大人，你也不用開口回答了，我知道有些話你不好說，幾個月之前，你我都不會相信闖賊會圍困和進攻京城，他們哪裏是朝廷大軍的對手，可現如今闖賊麾下近百萬大軍包圍了京城，無人前來馳援，我還可以告訴你，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已經放棄了馳援京城，迄今爲止，京城已經沒有任何的外援了。。。”

盧元達還沒有說完，潘閑成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

“盧、盧大人，您、您沒有說笑吧，皇上不是下旨調遣遼東邊軍馳援京城嗎，卑職剛剛從兵部得到了消息，吳總兵已經率領大軍迅速趕赴京城。。。”

盧元達搖搖頭，看向潘閑成的眼神有了一絲調侃的味道。

“潘大人，兵部的話語什麽時候能夠相信，吳三桂若是真的打算馳援京城，怎麽可能沒有絲毫的動靜，皇上的旨意下了多長時間了，骁勇的遼東邊軍就算是爬也爬到京城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太子殿下早就預料到了，一旦京城遭遇到危局，遼東邊軍不會馳援，南方其他的大軍也來不及馳援京城。。。”

潘閑成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白其中意思了，他不是蠢人，審時度勢的本事還有。

“原、原來是這樣啊，卑職官小，不可能知曉這些事情，還要謝謝盧大人的提醒，這麽說京城遲早是被闖賊李自成攻陷，卑職還領着兄弟們守衛這宣武門，有什麽意義啊。”

說到這裏，潘閑成再次對着盧元達抱拳行禮。

“盧大人，都到了這一步的局勢了，還請您給卑職指出一條明路，卑職絕不會遲疑，一輩子都記着您的恩情。。。”

盧元達暗暗點頭，潘閑成果然是聰明人，石明輝預料的一點都不錯。

“潘大人，記着我的恩情這話可不要說，你看我是怎麽選擇的，就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潘閑成用力的點頭，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麽簡單的道理他都沒有想明白，的确有些愚蠢了，盧元達既然敢于大膽的來到京城，敢于領着錦衣衛的軍士大搖大擺的進入内城，肯定是有準備的，也肯定是奉太子殿下的敕令前來的，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他潘閑成，朝中好多的權貴，都将目光看向了遠在南京的太子殿下，期盼能夠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以保住自身的富貴，現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潘閑成要是不能夠抓住，那就是天下第一号蠢蛋。

“盧大人，卑職明白了，明白了，卑職知道該怎麽做了，隻要是您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卑職竭盡全力，就算是掉腦袋也要做好。”

盧元達拍了拍潘閑成的肩膀。

“潘大人，言重了，活下去才能夠做事情，死人能夠做什麽啊，你說呢。。。”

潘閑成臉上露出了笑容，看着盧元達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