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流寇包圍了京城，昨天進攻了西直門，轟了幾炮，今天又進攻了廣甯門，我偷偷到城牆上面去看了，黑壓壓的全部都是人，這下完了，京城肯定守不住了。。。”

“流寇要是攻下了京城，會不會殺了我們啊，我聽官府的人說，李自成在山西的時候，滅掉了好幾個城池，城裏的人都被殺光了。。。”

“這可怎麽辦啊，現在想要逃也逃不出去了。。。”

“你們别胡說，我可聽說了，李自成對我們百姓很不錯的，殺也是殺官府的人。。。”

“你說的是真的嗎，李自成不會對我們動手嗎。。。”

“當然了，我是聽我表舅說的，表舅從陝西一路走過來，說是陝西和山西的老百姓很歡迎李自成，李自成不會對付尋常百姓，他們還要主動打開城門迎接李自成呢。。。”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好了，也是，那些當官的，什麽好事都不做，李自成殺了他們才好呢，要真的這樣，我也願意打開城門，讓李自成進來。。。”

。。。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午時，李自成率領的大軍，包圍并開始進攻京城，十七日夜間，李自成麾下的大軍包圍了西直門，短暫進攻之後退守，到了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放棄進攻内城，轉而進攻了外城廣甯門。

城内的百姓，陷入到慌亂之中，不過奇怪的是，這種慌亂的情形持續的時間不長，不到半天的時間，京城的局勢變得平穩，不少的商賈甚至繼續開門營業，仿佛京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不同的是，兵部陷入到忙碌之中，不斷有官吏匆匆出入，京營以及五成兵馬司的所有軍士都被調遣去守衛城牆，抵禦李自成的進攻。

這種朝廷忙碌、百姓安甯的情形，恐怕是戰争史上的奇迹了。

京城外城，崇南坊，五裏屯。

石明輝、龍祖山、董元勝、田斌等人，全部都做好了準備。

盧元達神色凝重，看着所有筆直站立的人，包括石明輝，一字一頓的開口了。

“諸位，京城已經被闖賊李自成完全包圍，昨日李自成進攻了西直門，被我朝廷大軍抵禦，無法進入城池，今日他們選擇進攻外城的廣甯門，外城的防禦薄弱，恐怕難以防守，城内百姓對朝廷也不是很支持，我以爲，得不到百姓的支持，防禦的力量不到位，京城很快就要被攻陷，我等身爲朝中臣子，關鍵時刻必須盡心竭力。”

“我等力量薄弱，協助守衛京城是不可能的，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既然京城失陷就是眼前的事情，那麽我等報效朝廷的最好辦法，就是必須完成太子殿下交待我等重大的任務，決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我們一共有三十四人，分爲三個小組，第一個小組由我直接帶隊，共二十人，進入皇宮之中，第二個小組由龍祖山帶隊，共十人，在皇宮外圍警戒，随時處置突發的事宜，及時禀報皇宮外面的情況，第三個小組由石明輝先生帶隊，一共四人，他們肩負特殊的任務。”

“剛剛龍祖山禀報，京城内城的城門申時就要關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且進入内城檢查特别嚴格，除開第三個小組留在五裏屯，第一小組與第二小組的三十人要安全進入内城，不能引發任何的意外情況。”

“半個時辰以後出發，第一小組和第二小組三十人全部要進入内城，所有人都要絕對服從命令，若是有人違背命令，殺無赦。”

衆人的神情變得肅穆，董元勝和田斌更是瞪大眼睛，看着盧元達。

準備工作早就做好了，需要攜帶的東西不是太多，不過兵器是必須要帶内城去的，衆人不可能赤手空拳進入皇宮，更不可能赤手空拳在皇宮外面戒備，這也是盧元達最爲操心和擔心的事情，他與石明輝詳細商議想到了應對的辦法，當下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因爲局勢緊張，守衛内城城内的是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潘閑成，盧元達認識此人，相互之間還有一些交集，不過五城兵馬司隸屬于兵部，這就增加了很多的變數。

。。。

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潘閑成瞪大了眼睛，仔細看着每一個進入内城之人，闖賊李自成率領流寇圍困京城，兵部下了死命令，必須确保京城的治安穩定，這個任務自然落到了五城兵馬司的頭上，外城倒是不用特别操心，住着的反正是普通百姓，就算有人趁渾水摸魚，也不會引發太大反響，可内城就不一樣了，權貴悉數都在這裏，稍微一點疏忽，導緻内城的局勢不穩定，五城兵馬司就無法承受。

身爲正七品的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潘閑成從來都沒有親自守過城門。

五城兵馬司内部對于京城的局勢是絕望的認識，李自成麾下号稱百萬大軍，這麽多人圍困和進攻京城，僅僅憑着京營和五城兵馬司的軍士，不可能守住，雖然有傳聞說遼東邊軍正在急行軍馳援京城，可遼東邊軍也不過區區幾萬人，怎麽可能打敗李自成麾下的百萬大軍。

潘閑成也是這樣的認識，雖然處于京城官僚底層的位置，不過身在五城兵馬司，很多消息還是知道的，李自成在陝西和山西等地勢如破竹，就連陝西巡撫孫傳庭都無法抵禦，最終殒命，就更不用說朝廷調遣的其他軍隊了。

說的直白一些，京城失陷是遲早的事情，就看攻陷京城之後，李自成會如何對待朝中的諸多官吏，以及這京城的百姓了。

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監國，這件事情以前沒有誰關注，不過這幾天關注的人驟然多起來，有關太子殿下争取前往南京監國，以及在前往南京的路上展現出來的雷霆手段等消息也零零星星的透露出來了。

正是因爲太子殿下在南京監國，且在前往南京監國的一路上，展現出來雷霆手段，才令朝中的諸多大人不敢有所妄動，否則絕望的情緒之下，不知道多少朝中的權貴會暗地裏接觸李自成，爲自身謀得後路。

潘閑成也聽到了不少的傳聞，越來越覺得皇上英明，皇上派遣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監國，就算是京城出現重大的變故，太子殿下也能夠繼承大統，延續大明王朝。

正陽門和崇文門全部都關閉了，唯有宣武門開着，不過午時過後随時都可能關閉，李自成選擇進攻外城是明智的，外城的防禦力量薄弱，随時有可能被攻陷，到時候大軍必定要死死的守住内城，現在潘閑成随時聽候消息，一旦局勢出現異變，就要迅速關閉宣武門。

城門口擁擠的人很多，都是想要進入内城的，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進入内城躲避的，與内城的某些權貴有着一絲半縷的關系，家裏也還有一些錢财，害怕城破之後家裏被洗劫，所以躲進内城去，反正要安全一些。

決定誰可以進入内城、誰不能夠進入内城，這是潘閑成的權力，軍士不敢做主，要知道這些想要進入内城的百姓，這樣的關鍵時刻，都舍得掏出錢财來，所以潘閑成算是得到了一個美差，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取不少的錢财，當然這裏面也有風險，若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内城某位權貴的親戚，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潘閑成倒也聰明，賦予了守衛城門的軍士充分自主的權力，百姓進貢的錢财也讓軍士拿走其中的五成，這樣一來軍士就很是賣命了，其實五城兵馬司守衛内城城門的軍士，個個都是老油條，憑着多年的經驗，一眼就能夠看出對方的身份。

端坐在城牆上面的潘閑成，端起了桌案上面的茶杯，惬意的呡了一口，都這個時候了，管他李自成什麽時候攻陷京城，抓住眼前的機會，多撈取一些錢财是正道。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潘閑成皺起了眉頭，這樣的腳步聲是他最不願意聽見的，肯定是守衛城門的軍士遇見難題了，要知道軍士不好處置的難題，他這個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一樣不好處置。

急匆匆跑上城牆的軍士，臉上還帶着紅暈。

潘閑成不耐煩的揮揮手。

“着什麽急啊，是不是兵部有命令，要求關閉宣武門啊。”

軍士用力的搖頭。

“那就是了，李自成還沒有攻陷外城，有什麽着急的，我不是說了嗎，不管是什麽人，想要進入内城，你們都可以做主，責任我來擔着，怎麽着，這點事情你們都做不好嗎。。。”

軍士臉色通紅，低着頭開口了。

“禀、禀報大人，小的和兄弟們真的不敢做主，您就看看下面吧。。。”

潘閑成站起來，臉色微微發白，略微皺了一下眉頭，邁步朝着牆垛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着跟過來的軍士。

“哼，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回去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走到牆垛處，伸出頭去，看向下面的時候，潘閑成的身體瞬間顫抖，臉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