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淮安府城外,臨時軍營。
來到軍營門口的時候,朱慈烺下馬了,大軍明日就要開拔,今夜他肯定要在軍營歇息,定王朱慈炯留在了淮安驿站,明日一早出城與大隊人馬會和,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也留在了淮安驿站,他将臨時負責漕運總督府的一切事宜,同時全面負責整頓漕運兵丁。
出城之前,朱慈烺與吳孟明、盧元達和向祖江等人仔細商議過了,吳孟明首要的任務是将散落在各地的漕糧集中到淮安碼頭,其次才是整頓漕運兵丁。
随同朱慈烺一并出城的漕運總督府知事徐祥勇,看了看軍營門口肅立的軍士,不自覺的低下頭,他大概是感受到了軍士身上若隐若現的殺氣。
進入軍營,朱慈烺徑直來到了中軍帳。
向祖江、盧元達和徐祥勇跟随進入中軍帳,沈昌與其他親衛則是肅立在中軍帳外面。
急匆匆趕來的楊文聰,進入了中軍帳。
“啓禀太子殿下,所有将士都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朱慈烺點點頭,看着楊文聰開口了。
“很好,你去歇息吧,大軍明日辰時準時出發,半個時辰之後,讓李繼周和邱緻中到孤這裏來一下,孤有事情交待他們去做。”
楊文聰點點頭,對着朱慈烺抱拳之後退出中軍帳。
朱慈烺看向了徐祥勇。
“徐知事,孤讓你協助吳大人,署理漕運總督府的諸多事宜,你可想好了。”
徐祥勇抑制不住激動的神情,對着朱慈烺抱拳稽首行禮。
“啓禀太子殿下,臣已經做好準備,一定竭盡全力協助吳大人,做好所有的事情。”
朱慈烺微微一笑,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椅子,示意徐祥勇坐下說話。
徐祥勇沒有坐下,依舊站着,朱慈烺也就不勉強了。
“徐知事,孤知道,漕運總督府的事情一定很多,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牽涉到方方面面,吳孟明想要将漕糧順利運送過來,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各地的知府知州知縣,怕是一萬個不情願,如此情況之下,你認爲吳孟明應該采用什麽辦法。”
徐祥勇臉上浮現一絲的狠色。
“太子殿下說的是,臣以爲,想要将漕糧順利運送到淮安,需要殺一儆百,這樣各地的知府知州知縣就不敢亂來了。”
朱慈烺眯起了眼睛,看向徐祥勇,臉上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
“徐知事,你的口氣不小啊,是不是想着讓吳孟明殺幾個知府或者是知縣啊。”
徐祥勇對着朱慈烺抱拳之後開口了。
“太子殿下,漕運的事宜,臣略知一二,臣以爲,若是沒有強硬的手段,未必能夠将漕糧全部運送到淮安碼頭,按照以往的規矩,杭州、蘇州、揚州、鎮江等地的漕糧必須運送到淮安碼頭清點,宿州和淮北等地的漕糧,則是經過河南,運送到山東德州清點,宿遷和徐州等地的漕糧,同樣是運送到德州清點,去年以來,闖賊李自成作亂,漕運幾乎終止,漕糧一直都存放在各地的碼頭,實際數量究竟是多少,漕運總督府并不知情。”
“現如今突然下令,将各地積壓的漕糧悉數運送到淮安,地方的知府、知州和知縣,恐怕會着急,若是漕糧的數量不足,甚至有了很大的虧空,他們無法交差,所以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拼命阻止将漕糧運送到淮安。”
“若不用雷霆手段,吳大人與漕運總督府根本沒有辦法集中散落在各地的漕糧。”
朱慈烺微微一笑。
“徐知事,照你這麽說,漕運兵丁也無法押運這些漕糧了嗎。”
徐祥勇斬釘截鐵的搖頭。
“太子殿下,漕運兵丁不堪大用,指望他們押送漕糧,怕是好多船的漕糧要沉沒到運河之中去了。。。”
徐祥勇的話語說的有些委婉,朱慈烺當然明白其中意思。
再次點點頭之後,朱慈烺看着徐祥勇開口了。
“這麽說來,徐知事的建議也是迫不得已,也罷,孤已經留下了一千軍士,歸于吳孟明指揮,該要怎麽做,你多提一些建議,孤想吳孟明會認真考慮你的提議。”
說到這裏,朱慈烺走到了桌案的前面,看向了漕運圖。
徐祥勇也走過來了,這份漕運圖他太熟悉了,本就是從漕運總督府拿過來的。
“徐知事,你說說,首先需要集中哪幾個地方的漕糧。”
徐祥勇的手指向了杭州、蘇州和揚州。
“首先肯定是杭州、蘇州、揚州和鎮江等地的漕糧,這些地方漕糧的數目是最多的,将這些地方的漕糧集中到淮安碼頭,就等于集中了六成左右的漕糧,接下來是宿州和淮北,最後考慮将徐州、濟甯和德州等地的漕糧集中到淮安碼頭。”
朱慈烺輕輕敲了一下桌子,神情變得肅穆。
蘇州、揚州和杭州,屬于大明最爲富庶的地方,也是讀書人最多的地方,更是朱慈烺南下監國要重點對待的地方,他還沒有來得及詳細了解地方官府的情況,就要硬碰硬了。
讀書人嚼舌根子倒是無所謂,不過地方的士紳富戶抱成團了,集體抵抗,還是有些麻煩,朱慈烺不可能像曆史上的滿清一樣大開殺戒,那樣可能令南方更加的不穩定,甚至可能令某些士紳富戶主動去投奔李自成或者是後金鞑子。
以征收漕糧的名義動手,倒是不錯的辦法,這樣牽涉的面不是很大,也能夠最大限度的震懾地方官吏,頗有些四兩撥千斤的味道。
“很好,徐祥勇,明日你到漕運總督府,告訴吳孟明,就說是孤的意思,讓他首先征收杭州、蘇州、揚州和鎮江等地的漕糧,若是地方官府敷衍塞責,一味的推脫,可以動手,必要的時候,殺掉幾個抗命的官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決不能大開殺戒,務必做到殺一儆百。”
“孤今夜寫好手谕,你直接交給吳孟明,告訴他,讓他放心,這麽大的事情,孤不會讓他擔着責任,不管出了什麽事情,孤都一力承當。”
朱慈烺剛剛說完,徐祥勇連忙抱拳稽首行禮。
“太子殿下,征收漕糧乃漕運總督府的職責,臣絕不會推脫責任,剛剛的建議是臣提出來的,若是朝廷怪罪下來,臣願意承擔一切。。。”
朱慈烺看着徐祥勇,笑着開口了。
“徐知事,這話留到以後說吧,你不過是漕運總督府的知事,重大的事情不可能做出決定,更不可能承擔巨大的責任,在其位謀其職,你就不要挺身而出了,孤今後需要你做事情的地方很多,好好的積攢着力氣吧。”
徐祥勇激動的身體都有些顫抖了。
“好了,徐知事,你去歇息吧,軍營裏面的條件,肯定比不上漕運總督府,今夜将就一宿,明日一早趕到漕運總督府去。”
徐祥勇剛剛離開中軍帳,李繼周和邱緻中就進來了。
朱慈烺指了指放置在桌上的檀香木盒子。
“李繼周,這裏面有十顆上好的夜明珠,登記之後,想辦法全部賣出去,孤可不需要這些夜明珠,近段時間,盡量多購買一些糧食,以備不測。”
李繼周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來了賬簿,準備開口禀報。
朱慈烺的頭有些大,對着李繼周擺擺手。
“賬目暫時不要說,等到孤有時間了,仔細聽你說,孤說過需要采購的東西,一定要想方設法買到,到了南京之後,仔細打聽一下紅夷大炮,孤聽聞一門紅夷大炮,需要白銀八千兩左右,這個價格可不低,所以你要關注南京兵器局的情況,有些東西我們自己造,孤就不相信了,南京的兵器局造不出來大炮,無非是需要錢财罷了。”
“好了,你們也早些去歇息,明日還要趕路,兩天之内,務必要抵達南京府城。”
李繼周和邱緻中離開之後,朱慈烺示意向祖江和盧元達等人也去歇息,需要處理的事情基本做完,自己也要早點歇息了。
走出中軍帳,對着站在外面的沈昌等人點點頭,朱慈烺用力的拉伸胳膊。
軍營門口的方向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跑步過來的宋兵,對着朱慈烺抱拳開口了。
“太子殿下,曹化淳大人來了,就在軍營的外面。。。”
朱慈烺楞了一下,看向宋兵。
“你說什麽,曹大人來了,在軍營的外面。”
宋兵用力的點頭,沒有繼續開口。
朱慈烺看向了軍營門口的方向,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了。
據他知道的消息,曹化淳被内閣彈劾,辭去了所有的職務,打道回府,也就是回老家去了,現在看來,這個消息不過是掩人耳目,曹化淳真正的目的地,還是南京,還是要回到自己的身邊,代表皇上朱由檢,呆在自己的身邊。
朱慈烺微微的搖頭,還有幾天的時間,大變就要到來了,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如此關鍵的時刻,曹化淳能夠來到自己的身邊,不一定是壞事情。
“知道了,你們都随我去迎接曹大人吧。。。”
一邊說着話,朱慈烺一邊大踏步朝着軍營門口的方向走去,盧元達和沈昌等人也連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