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驿站,南院。
“吳指揮使,可否想過如何将漕糧運送到淮安碼頭。”
面對朱慈烺的詢問,吳孟明的臉上是茫然的神情,他顯然還沒有思考這件事情,漕糧散布在杭州、宿州、宿遷、淮北、揚州、徐州和山東德州等地,想要将這些漕糧全部都集中到淮安碼頭,需要消耗極大的精力,且朱慈烺要求半個月之内完成此項任務,難度的确很大。
漕運停止不短的時間了,天知道那些無所事事的漕船船東和夥計在幹什麽,突然叫他們将漕糧運送到淮安,是不是來得及,更加關鍵的是,各地府州縣衙門是否願意,會不會陽奉陰違,會不會嘴上答應、暗地裏扣押漕糧。
小小的漕糧,關乎到各方的利益,牽一發動全身。
眼看着吳孟明一時間回答不上來,朱慈烺倒也沒有埋怨和訓斥,畢竟時間太緊,吳孟明也不是充滿智慧之人,一時半會想不到好的辦法,也算是正常。
略微沉吟了一下,朱慈烺扭頭看着向祖江和盧元達等人再次開口了。
“你們可否有什麽好的辦法,給吳指揮使提出來一些建議。”
向祖江很快開口了。
“太子殿下,草民以爲,吳指揮使可以令各地的錦衣衛予以協助,必要的時候,令漕運兵丁押運漕糧前往淮安碼頭。”
吳孟明有些着急,這一點他早就想到了,因爲皇上削弱了錦衣衛的職權,因爲戶部卡住了錦衣衛的饷銀,地方錦衣衛的力量幾乎損失殆盡,其中一些人早就融入到地方官府之中,想要依靠這些人來督促漕糧的運送,基本不可能。
至于說動用漕運兵丁,那就更加困難了,漕運總兵是路振飛,他吳孟明不過是臨時負責漕運總督府的事宜,沒有皇上的聖旨,想要真正行使權力難度很大,可以說調不動漕運兵丁,再說了,吳孟明清楚那些漕運兵丁的德行,說他們是土匪也不爲過,讓他們來押運漕糧,不知道要損失多少。
“向先生,今日不同于往時,地方錦衣衛幾乎沒有什麽力量,他們無法督促地方官府将漕糧全部運送到淮安來啊,這漕運兵丁,我也不敢随意調遣。”
朱慈烺笑了笑。
“吳指揮使,地方錦衣衛的力量薄弱,這一點孤也是知道的,不過孤的身邊,還有不少錦衣衛啊,他們若是悉數出動,前往各地去督促,能否讓漕糧順利運送到淮安來啊。”
吳孟明還是搖頭。
“太子殿下,臣鬥膽了,錦衣衛手中沒有敕書,地方官府表面上尊重,但不會按照要求行事,錦衣衛同樣難以讓漕糧順利運送到淮安來。”
向祖江和盧元達同時看向了朱慈烺,欲言又止。
朱慈烺明白兩人的想法,微微的歎了一口氣。
“也罷,孤就做一回主,吳指揮使,漕運總督府的大印你可以使用,不過你切記,孤讓你使用漕運總督的大印,就是運送漕糧,不牽涉其他任何事宜。”
“孤也會給各地的知府、知州和知縣去函,要求他們協助漕運總督府,将漕糧全部運送到淮安來。。。”
吳孟明眼睛裏面迸射出來一絲的光芒,他對着朱慈烺抱拳開口。
“有了太子殿下的敕書,有了漕運總督的大印,臣一定将漕糧運送到淮安碼頭。”
朱慈烺微微搖頭,看向了吳孟明。
“吳指揮使,孤還沒有說完,你想過沒有,若是地方官府依舊陽奉陰違,不在乎孤的命令,該要怎麽辦。”
吳孟明楞了一下,無奈的搖搖頭。
“太子殿下,這個,臣沒有想到。”
朱慈烺的神情變得嚴肅。
“當下的情形,你們都是清楚的,不要說孤寫去信函,就算是皇上下旨,有些人都不一定照做,所以吳指揮使需要仔細考慮,若是有地方官府不願意照辦,該要如何處置。”
吳孟明臉上露出一絲狠毒的神情。
“太子殿下,臣麾下的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地方官府若是不願意照辦,臣就要動粗了。”
朱慈烺的臉上浮現出來一絲的笑容。
“吳指揮使,孤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孤現在需要的是将各地的漕糧全部集中到淮安碼頭,就地看管起來,這些漕糧孤有用,決不能浪費了,孤讓你負責此事,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孤都會一力承當,有些時候,做事情必須要狠一點,這方面不需要孤多說,你知道怎麽做。”
“但有一點,孤還是要提前說出來,地方上還是以穩定爲主,不要鬧得雞飛狗跳,這些漕糧,牽涉到很多人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着,所以吳指揮使要以最快的速度運送這些漕糧,等到有些人醒悟過來的時候,漕糧早就運送到淮安碼頭。”
“該出手時就出手,吳指揮使,孤不管你怎麽做,哪怕你一怒之下殺人,孤都不在乎,隻要你将漕糧全部運送到淮安碼頭來。”
“孤會讓楊文聰協助你,必要的時候,可以派遣軍士出擊,至于說漕運兵丁,還是算了,他們暫時依靠不上。”
吳孟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太子殿下,臣絕不辱使命,一定将漕糧全部運送到淮安。”
吳孟明離開驿站,前往漕運總督府。
楊文聰進入南院。
向祖江和盧元達依舊留在南院。
“楊文聰,七千多軍士的士氣還不錯吧,訓練切不可放松,務必要抓緊,這淮安屬于商賈集中的地方,可以想辦法通過商賈購買一些戰馬,配備給缺馬的将士。”
楊文聰的臉上已經有了一些英氣,與離開京城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啓禀太子殿下,将士的訓練一刻都不曾放松,剛剛在城外的軍營,臣再一次做了部署。”
朱慈烺走到石桌面前,用手敲了敲石桌上面的漕運圖。
“漕運是大明王朝的命脈,可惜很多人都不清楚這一點,漕運兵丁是維持漕運的關鍵,很多人也不在乎這一點。”
“剛剛路振飛大人禀報過了,漕運總督府轄下漕運兵丁一共有兩萬一千五百人,主要分布在淮安和杭州等地,漕運兵丁的職責,無疑是護衛漕運之安全。”
“漕運總督府登記在冊的漕運船隻,一共有七千餘艘,這個數字孤有些懷疑,孤算過了,一艘漕船運送三百石到五百石糧食,七千艘漕船出動,可以一次性運送二百八十萬石漕糧,而朝廷每年得到的漕糧,不超過一百萬石。”
“當然,漕船不僅僅是運送漕糧,還有其他一些物資,也有商賈使用漕船,運送物資。”
“漕船的船主與夥計也要吃飯,他們每年僅僅運送一次漕糧,怕是窮的褲衩都要搭進去。”
“孤折算過了,漕運總督府能夠調動兩千艘漕船,就很不錯了,每一次的漕運,能夠調遣五百艘漕船,就很了不起了,算上漕船運送的其他物資,每艘漕船每年往返三五次,獲取的運費勉強能夠維持。”
“這樣算起來,每一次的漕運,每艘漕船足有四十多名漕運兵丁護衛。”
“一艘漕船哪裏需要那麽多的漕運兵丁護衛。”
“戶部沒有給漕運兵丁撥付任何的饷銀,漕運兵丁的所有收入都來自于漕運,這需要多少銀子,孤也懶得算賬。”
“從南方運送到北方的漕糧和物資,在南方是什麽價格,到了北方是什麽價格,單單說漕糧,地方官府收購漕糧每石三錢到五錢銀子,從杭州和淮安等地運送到天津衛,每石變成了三兩白銀,漲價六倍到十倍,這些銀子落入了誰的腰包,朝廷每年爲漕糧掏出來那麽多的銀子,這些銀子到什麽地方去了。”
楊文聰、盧元達和向祖江目瞪口呆,他們想不到,朱慈烺對于漕運如此的清楚,要知道孫川和劉甯正在加緊努力,搜集漕運方面的情報。
“漕運存在之弊端,牽涉到方方面面,若是不下決心整頓,寒了農戶的心,損害了朝廷的形象,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老百姓和農戶本來就缺糧,還要以極低的價格上繳漕糧,做出貢獻,這些漕糧,成爲某些人眼中的真金白銀,他們瘋狂從中牟利,令朝廷不堪重負,令百姓缺衣少糧,甚至淪落爲流民。”
“孤已經決定了,徹底整頓漕運。”
“吳指揮使集中分散在各地的漕糧,這是孤行動的一部分,而整頓漕運兵丁,則是其中最爲關鍵的一步。”
“整頓了漕運兵丁,孤相信,某些人能夠明白其中意思,當然也有一些人會铤而走險,到了那個時候,孤就不會客氣了。”
“孤的意思,保留五千漕運兵丁,其餘漕運兵丁全部遣散,這些被遣散的漕運兵丁,可以納入軍中一部分,保留下來的漕運兵丁,務必進行嚴格的訓練,若是有人膽敢将手再一次的伸向漕糧,絕不姑息。”
“此事重大,楊文聰,你直接負責,盧元達,向祖江,你們協助楊文聰,首先拿出來方案,孤看過之後,立刻實施,你們切記,挑選出來的漕運兵丁,必須是老實人,那些悭吝之人,油嘴滑舌之人,必須開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