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府城,總兵官邸
劉澤清看着桌案上面的信函,臉上布滿疑雲,這是德州知府韓垍寫來的信函,大緻的意思是說皇上有旨意,請劉澤清前往濟南府城接旨,至于說聖旨的内容,韓垍略微透露了一些,一方面是皇上和朝廷對山東總兵劉澤清跌落馬背受傷的關心,賜予了一些銀兩,另外一方面還是有關劉澤清率領大軍馳援京城抵禦闖賊的事宜,總之韓垍在信函裏面說了,這份聖旨對于劉澤清來說是大好事。
心裏有鬼的劉澤清,回到東昌府官邸之後,等待消息,不見任何人。
派遣大軍阻擊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監國,此事如果暴露出去,那可是滅族的大罪,做出決定的時候,劉澤清猶豫了足足一天時間,不過想到太子殿下會專門前來山東查察自身,劉澤清就下定決心,反正他沒有打算謀害太子殿下的性命,也就是讓太子殿下知難而退,不要到南京去,也不要來到山東,原路返回京城。
領兵之人是劉澤清最爲信任的參将,也是劉澤清的心腹,曾經是劉澤清的親衛隊長,不需要懷疑,所以親衛隊長遣人送來信函,禀報作戰任務順利完成的時候,劉澤清馬上離開德州府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東昌府城,而在離開德州府城的時候,劉澤清派遣心腹之人,攜帶信函前往京城,告知消息。
跟随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的有内閣大臣、工部尚書範景文,還有督察院右都禦史李邦華,這兩人可不好惹,還有司禮監太監曹化淳,劉澤清更是不敢得罪,所以參将在信函之中說大軍沒有暴露身份,劉澤清不是特别相信。
劉澤清已經給參将下達命令,那就是兩千軍士暫時不要回到平山衛,暫時在武城或者陵縣駐紮,等到事态完全平息下來之後,再行回到平山衛。
不過劉澤清也有依仗,那就是京城那邊,他與京城的某些人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出事情了,誰也跑不掉,劉澤清認爲,京城之人是能夠壓制範景文和李邦華的,至于說曹化淳,已經有人前往京城曹化淳的府邸,送去大量的錢财,相信曹化淳到時候什麽都不會說。
盡管有了雙重保險,可劉澤清還是難以安心。
善于鑽營是劉澤清最大的長處,生性多疑是劉澤清骨子裏的性格。
偏偏在這個時候,朝廷來聖旨了,這由不得劉澤清懷疑。
“總兵大人,山東巡撫邱大人遣人送來信函。。。”
劉澤清瞪大眼睛,看向了前來禀報的親衛隊長。
“是誰送來的信函,送信人留下了嗎。”
親衛隊長抱拳行禮之後接着開口了。
“總兵大人,是一名從濟南府城來的商賈送來的信函,他說他什麽都不知道,屬下将他留下了,總兵大人若是要詢問,屬下将商賈帶來。”
劉澤清略微思索了一下,擺了擺手。
“既然是商賈,肯定不知道内情,邱大人讓商賈送來信函,怕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信函,将信函留下,讓商賈離開吧。”
親衛隊長将信函放下之後,轉身準備離開,劉澤清忽然再次開口。
“派人跟着商賈,看看他在東昌府做些什麽事情。”
親衛隊長對着劉澤清再次抱拳行禮之後,轉身離開。
劉澤清掩上門,拿起信函,迅速打開了。
劉澤清是大明總兵之中,少有的幾個識字之人,能讀書寫詩,頗有風雅。
不過幾分鍾時間,劉澤清放下了信函,看向擺在一邊的韓垍的信函,臉上的神情略微舒緩了一些。
邱祖德信函上面說的事情,與韓垍說的事情大緻一樣,隻不過略微詳細一些,說是朝廷對劉澤清應該是有封賞。
看着兩份信函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劉澤清叫來親衛隊長,讓他請向祖江到廂房來。
向祖江是劉澤清較爲倚重的幕僚,向祖江也是曹縣人,與劉澤清是同鄉,是一名老生員了,數次參加鄉試都沒有能夠高中,後來經人介紹,來到劉澤清身邊做幕僚。
向祖江近四十歲的年紀,與劉澤清的年齡差不多。
向祖江來到廂房,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劉澤清就開口了。
“向先生,這裏有兩封信函,你看一看,一封是山東巡撫沈祖德大人遣人送來的,一封是德州知府韓垍大人遣人送來的,沈大人這份信函剛剛送來。”
向祖江看了看劉澤清,微微搖頭開口了。
“大人,這些巡撫大人和知府大人寫給您的信函,一定牽涉到重大事宜,在下看這些信函不合适吧。”
劉澤清皺了皺眉頭,這個向祖江有一些本事,分析問題的能力不錯,就是有些迂腐,劉澤清最讨厭讀書人的迂腐。
“我讓你看你就看,哪裏來的那麽多話語啊。”
向祖江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對着劉澤清點點頭,拿起桌上的信函,仔細看起來。
不過幾分鍾時間,向祖江看完了信函,對着劉澤清抱拳。
“在下要恭喜大人了,皇上下旨,肯定是冊封大人爵位的。”
劉澤清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對着向祖江擺了擺手。
“向先生,可沒有那麽簡單,這麽說吧,我得罪了太子殿下,得罪了内閣大臣範景文大人,得罪了右都禦史李邦華大人,他們肯定會彈劾我,這個時候,皇上不下旨訓斥我就是好事情,怎麽可能敕封我爵位。”
阻止皇太子朱慈烺前往南京監國,是極爲機密的事宜,軍中知曉的人不多,向祖江是其中之一,當時向祖江發表了看法,支持派遣大軍阻止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
向祖江略微思索了一下,看向劉澤清開口了。
“大人的擔憂有道理,不過大人若是仔細看看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的塘報,就會安心很多,不用那麽擔心了。”
劉澤清瞪大眼睛,看向了向祖江。
“先生是什麽意思,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監國的塘報很平常啊,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向祖江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平靜的開口了。
“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一定是肩負重任,按照道理來說,塘報裏面就要說清楚很多事情,譬如說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究竟要做些什麽事情,南方的各級官吏要做好什麽準備,包括各地的總兵要聽從号令等等,可這些事情塘報裏面都沒有說。”
“這豈不是說明,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不過是一種作态,皇太子到了南京之後,巡查一番就要回到京城去的。”
“在下看到這份塘報之後,仔細思索,算是領悟了其中的一些奧妙。”
劉澤清情不自禁的點頭,看着向祖江。
“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啊,先生明白了什麽奧妙,說來聽聽。”
向祖江看了看劉澤清。
“大人可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皇太子若是前往南京監國,那京城的皇上怎麽辦,皇太子若是在南京發号施令,免去某人的官職,皇上不同意怎麽辦,皇上的權威豈容亵渎,反過來說,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請旨,那還能做什麽事情,不要說南方的官吏,南京的官吏都會嗤之以鼻。”
“在下以爲,皇上壓根就不同意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隻是迫于某種壓力,不得已答應了,不過皇上已經給太子殿下設置了重重障礙,目的就是讓皇太子明白,知難而退,不要想着到南京去監國,早些回到京城去。”
“按照道理來說,皇太子應該要明白其中意思,幹脆不要離開京城,這樣也能夠讓皇上放心,可惜皇太子還是大張旗鼓離開京城前往南京,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劉澤清連連點頭,對着向祖江豎起了大拇指。
“先生說的是,說的是,茅塞頓開啊。”
向祖江輕輕搖頭。
“大人,所以說,您派遣軍士阻止皇太子前往南京監國,這件事情做的不錯,說不定皇上第一時間就知曉了,您做了皇上想做又不好做的事情,皇上怎麽可能怪罪。”
說到這裏,向祖江再次向劉澤清行禮。
“在下要恭喜大人加官進爵了。”
劉澤清長長出了一口氣,神采變得飛揚。
“好啊,要不是先生的提醒,我還一直擔心呢,先生真的厲害,從塘報裏面就看出了蹊跷,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呢。”
“大人一心操勞軍務,哪裏有時間想到這些事情,在下以爲,這些事情都是幕僚需要做的事情,在下本來也不敢做出這等的判斷,隻是有這等的想法,剛剛看見了沈大人和韓大人的信函,就坐實了判斷。”
劉澤清來回走了幾步,在向祖江的面前站住了。
“好,說得好,先生如此大才,以後可要多多提出建議。”
“來人啊。”
親衛隊長進來之後,劉澤清開口了。
“去取十兩銀子,賞給向先生。。。”
劉澤清還沒有說完,向祖江連忙開口了。
“大人不必如此,這都是在下應該要做的,這賞銀在下是不會收的。”
劉澤清看着向祖江,略微楞了一下,笑着開口了。
“好啊,先生是爽快人,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