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面揚起一股股的灰塵,駿馬疾馳而過,馬背上的軍士顯示出來強悍的蕭殺之氣。
隊伍中間的朱慈烺,臉色鐵青,好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今日是正月十五,離開京城南下已經五天時間,大隊人馬走了五百多裏地,經過了天津衛,進入河間府,還有一天多時間,就可以抵達正定府城了。
南下道路的選擇,朱慈烺煞費苦心,李自成率領的大軍,已經過了潼關,朝着順天府的方向而來,京城北面和西北方向危險重重,若是遭遇到李自成麾下的大軍,一百名錦衣衛抵抗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朱慈烺選擇東南方向,經過通州、香河、武清,天津衛,進入河間府。
行軍路線選擇肯定沒有問題,這條線路完全避開了李自成的大軍,相對安全,不過明末的局勢異常紛亂,朱慈烺還要擔心各地的土匪,如果遭遇到土匪的突襲,導緻錦衣衛有了一定的損失,後面的行程将更加的艱難。
可是離開京城之後,沿途看到的景象,讓朱慈烺内心震撼,不敢相信。
“太子殿下,這一路上您都沒有笑過,可不要思慮太多了。”
朱慈烺扭頭看了看身邊的曹化淳,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曹大人,瘟疫如此的嚴重,孤真的沒有想到,十室九空,沿途哪裏能夠看見什麽行人,官道兩邊的村莊都空了,有些屍首都沒有來得及收斂,就在官道的兩邊,這瘟疫可是要大規模傳播的,屍首無人收斂,瘟疫就不可能徹底消失,這裏可是京畿之地,地方官府都幹什麽去了,如此嚴重的情況,爲什麽沒有給朝廷禀報,若是瘟疫再次傳播到京城去,諸多軍士被感染了,豈不是給闖賊李自成機會嗎。”
曹化淳歎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京畿之地的瘟疫情況,順天府已經密奏皇上,皇上将奏折轉給内閣,内閣商議之後壓住了,沒有公開,免得在京城引發恐慌,京畿之地瘟疫橫行,死的人太多,收斂屍首之人都找不到了,按說這些屍首是需要掩埋的,不過地方官府能夠管好城池就不錯了,真的沒有辦法處理村鎮的事宜啊。”
朱慈烺無奈的搖搖頭,難怪李自成的大軍能夠勢如破竹,直接殺到京城,這京畿之地哪裏還有什麽人,百姓如此,駐紮城池的軍士又能夠好到哪裏去。
地方官府沒有錢财招募軍士,依舊遵循屯兵制,這屯兵制早就名存實亡,衛指揮使名義上控制五千多軍士,實際能夠有一千名老弱病殘的軍士就了不起了,且衛所的軍士與老百姓一模一樣,美其名曰軍戶,好多人生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種田,就是交租,一輩子都沒有摸過兵器,戰鬥力極其低下。
誰都知道,大明的軍隊,衛所的戰鬥力最差,這些軍士欺負老百姓的時候兇神惡煞,作戰的時候逃跑最快、投降最快。
軍隊沒有戰鬥力,無法抵禦李自成麾下大軍的進攻,瘟疫還在京畿一帶肆虐,可以說這是曆史上大明王朝轟然倒下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曹大人,孤看不一定,若是京畿之地的各級官府,真正想着百姓的事宜,将百姓當做衣食父母,也不至于到如此的地步。”
曹化淳點點頭,看着朱慈烺試探着開口了。
“太子殿下,要不然寫一份奏折,将京畿之地的情形禀報給皇上。”
朱慈烺苦笑着搖頭。
“算了,給父皇寫奏折也沒有作用,出現這樣的情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隻能慢慢修正了,眼下最爲關鍵的,還是如何抵禦闖賊李自成。”
“孤本來以爲,這一路上有可能遇見土匪,錦衣衛若是遭遇到較大的損失,後面的行程更加的艱難,現在看來,是孤想多了,京畿之地都沒有多少人了,土匪也活不下去。”
曹化淳手握缰繩,對着朱慈烺行禮。
“太子殿下說的是,奴婢以爲,今日是正月十五,從京城出發這些日子都是急着趕路,沒有歇息,今日是不是歇息半日的時間,前方不遠處就是靜海縣城。”
朱慈烺略微的思索了一下,他本來是不想歇息的,眼看着危機越來越近,早一天趕到南京,就能夠今早掌握主動,何況還要到山東去處理劉澤清的事宜,不過連續幾天趕路,不要說已經七十歲的李邦華,就連範景文都顯露出來疲态,大家都是在咬牙堅持。
正月十五元宵節,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歇息半天時間合情合理。
“好吧,讓吳大人派遣錦衣衛前往靜海縣城,不過有一點,孤可不想麻煩地方官府,錦衣衛在城外找地方駐紮,其他人盡量在城外歇息,若是有人想進城去看一看也可以,不過要提前告知,讓吳大人派遣錦衣衛護衛。”
曹化淳略微的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太子殿下,到了靜海縣城,若是不見當地的知縣,可能有些難度,畢竟是一百多人,就算是駐紮在城外,也會引發當地百姓的關注,縣衙很快就能夠得到消息,奴婢以爲,還不如主動去見一見靜海縣的知縣。。。”
朱慈烺再一次扭頭看向曹化淳,這一路上他都沒有麻煩地方官府,要求錦衣衛安排行程的時候,都是直接路過城池,不做停留,今日的安排也是如此,不麻煩地方官府也是爲了節約時間,能夠盡快的趕路,再說了,朱慈烺也不喜歡那些毫無意義的迎來送往。
不過既然到了城池,作爲皇太子的朱慈烺,不見地方官吏,這好像不合适,人家地方官吏會怎麽想,是不是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是不是不受太子殿下的待見等等。
穿越之前的朱慈烺,有這方面的體會,畢竟官場上很多微妙的東西是存在的。
“好吧,曹大人提醒的是,若不然孤還想不到這些,離開京城就想着趕路,都忘記這些事情了,孤要感謝曹大人的提醒,日後這些方面還請曹大人多多用心,多多提醒啊。”
。。。
靜海縣城,縣衙,三堂。
朱慈烺端坐首位,知縣站立在對面,低着頭禀報靜海縣的諸多事宜。
酒宴已經安排好了,就在縣衙。
知縣禀報靜海縣的情形,廢話一大篇,什麽皇恩浩蕩之類的話語,朱慈烺早就不耐煩了,可又不能夠打斷,這些話可都是知縣贊譽父皇和朝廷的,若是他不耐煩打斷了,扭頭就可能遭遇到彈劾。
足足小半個時辰時間,知縣才說完。
朱慈烺聽得雲裏霧裏,他關心的幾件事情,知縣一個都沒有說,這說明其中定有問題。。
看了看李邦華、範景文和曹化淳等人之後,朱慈烺開口了。
“X大人,你與縣衙的官吏辛苦了,這些年京畿之地遭遇後金鞑子的肆虐,去歲又遭遇到瘟疫,你們能夠穩定地方,做的很不錯,孤有幾個問題,煩請你回答。”
“第一個問題,縣衙如今有多少存糧,府庫義倉全部都算上。”
知縣身體哆嗦了一下,低着頭開口了。
“府庫義倉之存糧,都是按照朝廷之要求備下的。。。”
朱慈烺歎了一口氣。
“縣衙還有多少的存銀。”
“禀報太子殿下,縣衙尚有三百二十五兩六錢的存銀。”
“此番的瘟疫,靜海縣死亡了多少人,縣衙有數字嗎。”
“禀報太子殿下,縣城内死亡兩百三十七人,下面的數字尚在統計,還爲報上來。”
“靜海縣周遭的衛所以及城内的駐軍一共有多少的軍士。”
“啓禀太子殿下,縣城内有駐守的軍士一千二百人,隸屬于天津三衛,至于說靜海縣南面衛所駐紮的軍士,臣沒有得到旨意,不敢僭越,不知道有多少的軍士。”
朱慈烺的臉色不是很好,站起身來走到了知縣的面前。
“存糧的數字不準确,縣衙僅有三百二十五兩六錢的存銀,城内有一千二百名軍士,城外駐紮有多少軍士不清楚,去歲的瘟疫死了多少人不清楚。”
“孤聽了你說的情況,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斷,縣衙拿不出來糧食和錢财保證軍士的開銷,城外駐紮的軍士與縣衙沒有絲毫的關系,縣衙能夠知曉城内死于瘟疫的百姓數目就不錯了,下面死了多少人,縣衙不需要關注。”
“闖賊的大軍已經逼近京城,京畿之地各處都是戰場,都要與闖賊厮殺,你身爲靜海縣知縣,非常時刻不知道變通,因循守舊,連城外有多少的軍士都不清楚,如此下去,等到闖賊大軍進攻靜海縣城的時候,你該要如何的應對。”
“父皇殚精竭慮,夜不能寐,時時刻刻思索如何化解危機,你是一縣知縣,關鍵時刻就要替皇上分憂,就要竭盡全力做好所有的事情,若是各地知縣都是你這等的想法,那朝廷還需要那麽多的知縣做什麽。”
“好了,孤不想多說了,孤剛剛說的話語,你都記清楚了,該要做好什麽事情,你應該知曉,孤知道縣衙缺銀子,孤給你一百兩黃金,算是我等今日吃飯之費用,孤希望你拿着這些錢财,将靜海縣的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