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無法,卻想到了賈府。那邊有元春和賈環,他們兩個可都是能在皇上那邊說得上話的。
把眼淚擦了擦,史湘雲便上了馬車,吩咐道:“去榮國府。”
馬車再次吱吱呀呀地往前走,史湘雲也開始思索要怎麽開口。
她同賈環的交情基本爲零,同元春更是連面都沒有見過,貿然開口,隻會被拒絕。思來想去,還是得去求二哥哥出面。
有了賈寶玉出面,想來元春和賈環都會給幾分面子吧?
到了榮國府,史湘雲便直奔賈寶玉的院子而去,府中的下人俱是詫異,史湘雲都已經嫁人許久了,怎麽冷不丁地出現在了這裏?
賈寶玉這個時候正在屋子裏緊張地看着請來的大夫,這大夫正給林黛玉診脈。
反複确認再三之後,那大夫終于開始點頭:“二爺,二奶奶的确是有孕在身了。”
賈寶玉的嘴一下子就咧到了耳朵邊,那大夫接着叮囑:“二奶奶身子較常人稍弱,不可動氣,平日裏需要多下地走動走動。”
賈寶玉滿口子說道:“您放心便是了。”
“那老朽就先回去了。”
賈寶玉揚聲道:“焙茗,替我送送先生。”
史湘雲看着一個老者離開,然後就進了院子。
賈寶玉見到史湘雲過來,很是意外:“雲妹妹怎麽得空過來了?”
史湘雲盈盈拜倒,說道:“妹妹這次是來求二哥哥的。”
王夫人正在元春處,她現在很想念小湯圓,念叨着小家夥什麽時候能來轉一轉。
元春也想着能讓兒子多出來走走:“看太後的意思,等到下次出來,要到明年了。估計父親除孝的時候,可以讓湯圓來瞧一瞧。”
總算有了個盼頭,王夫人雙手合十,歡喜地直念佛。
元春也在盤算,湯圓過了年就虛歲四歲了,等到八歲的時候,就可以求恩典出宮了,那個時候正好可以開蒙,到時候讓三弟弟教着讀書。
鳳姐也在旁邊陪元春說話,聽到元春的這個打算,她也笑了:“我家二爺也是這個想法呢。”
小英哥兒在外面的園子裏撒歡,哪裏管自己母親對自己的指望。
元春看着英哥兒,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兒子。
不一會兒,賈寶玉就過來了,抱着英哥兒轉了兩圈方才放下,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當心被你娘瞧見,屁股受苦。”
英哥兒才不管那麽許多,趕緊鑽進了旁邊的沙子地,接着忙活起來。
進了紫菱洲之後,賈寶玉才發現自己母親也在。
“你今兒怎麽得空來瞧你大姐姐了?”
聽到元春的話,賈寶玉有些不好意思,邊上的王夫人也很是奇怪:“你倒是少見,可有陣子沒來了吧?以後常來走走!”
賈寶玉坐到了地下的小凳子上,說道:“剛剛大夫來瞧過了,颦兒有身子了。”
鳳姐笑道:“原來是來報喜的。”
王夫人縱然不喜林黛玉,但卻也盼着再來個孫子。
“好好讓你媳婦養着,不要做重活了,還有那些個什麽女紅的,也停一停,傷眼睛。”
“兒子知道輕重的。”
猶豫了又猶豫,賈寶玉還是開口了:“剛剛雲妹妹過來了。”
鳳姐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了起來,現在衛家可是個是非簍子,輕易沾不得。
王夫人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聽到史湘雲過來也很是奇怪:“好端端的,她過來做什麽?”
賈寶玉瞧了瞧元春,又瞧了瞧自己母親,方才吭吭哧哧地說道:“雲妹妹想讓大姐姐進宮幫忙求個情。”
王夫人更糊塗了:“求情?求什麽情?”
鳳姐卻是知道的,隻是她不好開這個口。那邊的元春說道:“母親在孝中,不知道這個事情。史家妹妹的夫婿叫衛若蘭,因爲‘通敵’、‘資敵’,現在已經被皇上申饬了。”然後又看着賈寶玉說道:“二弟弟過來,可是爲了這個事情?”
賈寶玉的腦袋垂了下去:“正是這個事情。”
元春沒有急着表态,而是問王夫人道:“母親您覺得,這個情能去求麽?”
王夫人斷然道:“這個情是求不得的。你還是回去多看看你媳婦吧,現在天大地大,都沒有她大!”
賈寶玉猶自不死心:“母親,衛家兄弟是冤枉的。”
元春說道:“三弟弟有了功名,曾見了我一回。”頓了一下, 看了看邊上的鳳姐,這裏頭還有賈琏的功勞在。
“三弟弟見到我之後,就讓我讀《春秋》,本來我還不以爲然,結果卻是極有幫助。二弟弟若是平日裏無事,也讀上一讀。”
賈寶玉不明所以,元春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但鳳姐卻也開口了:“寶兄弟回頭讓襲人去我那一趟,我那邊還收了一株好參,回頭拿給颦兒。”
王夫人見賈寶玉還沒挪步,開始攆人:“趕緊去吧。”
賈寶玉不情願地起了身,朝元春說道:“娘娘……”
元春說道:“等晚上三弟弟落衙回來,你不許去尋他!”
賈寶玉現在哪裏還不知道,元春是沒有答應他。更讓他奇怪的是,衛若蘭明明是冤枉的,爲什麽就沒人願意爲他伸冤呢?
至于賈環,不用元春說,他也不會去尋。
等到賈寶玉出去之後,王夫人開始歎氣:“這都快當爹的人了,以後可叫我怎麽放心。”
賈環回來之後,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衛家現在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或者說是開始到處抓救命稻草。
可沒有稻草……
但另一個消息讓他很是意外,林黛玉竟然懷孕了?賈環看了看天,這是什麽節奏?
過了沒幾天,薛蟠又來尋了賈環,他讓族弟薛蝌去了松江。
聽說是薛蝌過去,賈環便放心了,這可是極爲靠譜的一位。
“房大人那邊我也問過了,聽說你們要去松江之後,他決定就在京師了。”
京師?薛蟠愣住了。這是多大的膽子敢在京師?
“咱們可以慢一點,不急,但作坊一定要弄好。”
聽到賈環的話,薛蟠點頭稱是,俗話說,欲速則不達,也可以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但賈環卻是從房源會那得到了消息,這群泰西人也瞄着紡織這一塊了。既然有他們在前面,那賈環不介意緩上一緩,而且仿造織機也得一段時間。
這群泰西人也是在京師做這個事情,有了賈環付的銀子,他們的啓動資金不成問題。
又過了半個月,朝廷對忠順郡王和衛若蘭的“通敵”、“資敵”一案有了結果。
忠順郡王作爲主犯,被褫奪爵位,籍沒家産,全家發配西北;衛若蘭作爲從犯,爵位同樣被褫奪,家産也被抄沒,隻是被貶爲庶人,沒有發配。
之前忠順郡王沒少使銀子去通門路,可文官集團雖然貪财,但下手卻也極狠。
雖然有大佬收錢表示可以放他一馬,但忠順郡王的錢再多,也不可能覆蓋所有文官。
顧青鋒就上了折子,痛斥忠順郡王,要朝廷嚴辦。
這種聲音是主流,有了個靶子,所有的言官都在火力全開;鹹靖皇帝也是心中癢癢,先皇沒錢的時候就抄家,總是能夠從勳貴手裏拿到所需的銀子,對于忠順郡王的家底,他很想知道。
有了皇帝的暗示,盧順之的證據就愈發充足了,案子自然就辦成了鐵案。
忠順郡王離京的時候,頗爲不忿,輾轉托了繕國公石光珠帶話給賈環。
聽到忠順郡王還有話說,賈環神色淡淡:“他說了什麽?”
雖然是國公,石光珠也不敢在賈環面前拿大,這可是搞掉了一個王爺的主,還把準格爾人敲得元氣大傷,有苦不敢言。
“他說賈大人真是好算計,當心算計到最後,身首異處。”
賈環大笑:“人都這樣了,還鬥嘴皮子呢?有勞國公爺了,本官卻沒話給他!”
石光珠有些意外,按理說賈環應該大罵幾句解解氣才是,沒想到賈環連個場面話都不肯給了。
衛若蘭卻是沒有什麽抱怨,帶着史湘雲搬到了一處小院子,很是破舊。
他在京中雖然有着許多故舊,但能指望到的,卻是一個也沒有了。他被皇上厭棄,沒人敢伸這個手。
一來二去,衛若蘭就病倒了,隻是苦了史湘雲,每日裏延醫問藥,伺候衛若蘭起居。
“老爺一定要盡快好起來,咱們也生幾個兒子,将來考個狀元,好好風光風光。”
聽着史湘雲的話,衛若蘭苦笑着搖頭,他哪裏還敢有這種奢望。
鹹靖皇帝的心情卻是不錯,抄了忠順郡王和衛家,兩處得銀加起來不下于三百萬——盧順之已經在西北收攏忠順郡王的生意了,據說那也是一大筆錢。
“這筆銀子,不進國庫,不進內帑,直接發到福建布政使司。”
張庭瞻開口道:“眼下若是對台灣用兵,還是尚早了一些,水師雖然已經籌建多年,但還沒有在海上作戰過,臣以爲,再等上一等會更爲穩妥。”
陳敬軒卻持有不同意見:“皇上,臣以爲,眼下對台灣府的用兵時機已經成熟了。”
對于陳敬軒的話,鹹靖皇帝就比較感興趣了:“哦?陳大人接着說。”
陳敬軒便接着說道:“台灣那邊的荷蘭人已經在準備逃跑了,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今年自打年中開始,福建水師已經截獲好幾支船,上面都是台灣府的财物。況且今年已經到了下半年,正是可以籌備的時候;待到冬季,信風來了,便可以去攻打台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