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賈環确實不能把他怎麽樣,但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四個準格爾王子給推了出來,都是五花大綁的樣子。
其餘官兵則在忙忙碌碌,把火炮從馬車上卸下來,開始對着輪台的城門架起來,這讓準格爾人很是頭大。
打吧打不過,想逃吧又怕丢人——萬一唐軍不打呢?
在衆人糾結的時候,葛爾圖終于出現了。
他沒有在城裏停留,而是直接出來了。
“賈大人别來無恙!”
看到葛爾圖,賈環笑了。
“一别兩年,本官對大汗可是甚爲想念啊。怎麽,不請本官進城麽?”
又來這一出!
上次賈環就趁勝從自己手裏要走了南安郡王,這一次更是直接帶兵來了,讓他進城能有什麽好事?
幹笑了兩聲,葛爾圖也開口了:“賈大人說笑了。不知這次過來,賈大人有何指教?”
賈環說道:“想必汗王也知道了消息,本官是護送幾位王子回輪台的。”
葛爾圖心中發怒,但面上卻不顯。
幾個兒子就這麽被綁着,輪台城牆上的人可都看到了,這很不利于他威望的繼續。
可面前的賈環卻沒有這個意識,正不懷好意地看着他身後的輪台。
葛爾圖可不能放任賈環如此,直接開門見山:“賈大人的意思,本汗知道了。”
賈環搖頭道:“汗王不知道。”
葛爾圖怒道:“那倒要請教。”
賈環悠悠地說道:“這幾位不知道爲何,不肯辦理通關文書,所以,在本官看來,他們作爲漢王的兒子,是打算撕毀咱們剛簽訂的協議了。”
聽到賈環這話,思勤和拉克申他們簡直要傻眼,他們隻是想給賈環找點不痛快而已,哪裏會去撕毀協議?而且賈環也沒有給他們解釋,更沒給他們機會,而是直接就綁了帶了回來。
葛爾圖苦笑,賈環可真會挑漏洞。本來可以幾句話解決的事情,非要興師動衆。可範承運和胡格魯先前已經同他講過了,賈環和漢人的其他官員很不一樣。
“賈大人何必逼之過甚?好生言說,他們自然會遵從。”
賈環搖了搖頭:“本官嘴笨,不會說。而且機會是他們自己放棄的,如何能怪到本官頭上?”
葛爾圖無話了,賈環擺明了就是要宰自己一刀。
而且賈環的話在接着響起:“本官思索了一下,既然汗王的兒子都不打算遵守協議了,那本官自然也不能舔着臉硬求。這不,把汗王的兒子都帶了回來,順便看看能不能把輪台拿下。咱們雙方,再次開戰。”
邊上的司棋和拉克申他們簡直傻眼,剛剛簽好的協議說作廢就作廢了?竟然還要怪到自己頭上?
葛爾圖也無話了,賈環就是在等他們的漏洞,這個漏洞很好找——他葛爾圖的兒子若是肯乖乖聽話,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漢人肯定早早就料到了。
“賈大人何必同小兒輩一般見識?不過些許玩笑罷了。”
賈環笑了:“玩笑?本官從不拿國家大事開玩笑!宋星!把炮架好,準備開火!”然後又對着葛爾圖說道:“汗王請回,咱們戰場上見吧。”
葛爾圖簡直不敢相信,賈環怎麽說翻臉就翻臉?那邊賈環已經讓手下給自己的四個兒子松綁了:“你們回去吧,拿起你的火槍刀劍,凡事要敢作敢當。”
可這個時候,思勤他們已經不敢動了。十五萬兩黃金加上于阗以東,沙漠以南的大片土地才換回來的短暫和平,如果就這麽結束,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于是輪台的城外出現了極爲罕見的一幕,漢人讓準格爾的王子回城,而準格爾的王子們卻不肯邁步。
賈環開口道:“幾位王子還是回去吧,不管你們走不走,等會我們都要開始攻城了。”
聽到賈環的話,盧秋成和宋星都開始布置隊伍的陣列了。
葛爾圖低聲問道:“賈大人要多少?”
賈環獅子大開口:“本官所求不多,隻是要這四個人所有的财産,牛羊,奴隸而已。”
葛爾圖心道:“也就你臉皮這麽厚了。”
邊上的宋星小跑過來,對賈環行了個軍禮,說道:“欽差大人,炮口已經校正完畢!”
賈環揮了揮手,說道:“先去預備着,本官還要同汗王再聊幾句。”然後看了看懷表,說道:“十分鍾!”
葛爾圖眼角火花一爆,他就不該直接來見賈環,但能拿得出手的就隻有範承運和慶格爾泰等人了。範承運不方便露面,慶格爾泰撂挑子,他不得不親自出馬。
但對上賈環,他的王霸之氣就沒有效果了,賈環擺明了沒把他放在眼裏。而且獅子大開口,索要衆多财物。
隻要大炮一響,那之前簽訂的協議就算作廢,自己已經給了那麽多的黃金和土地,就全白搭了。
可他不敢賭,範承運和胡格魯都反複同他講過,賈環并不是一般的漢人官員,以前的那一套行不通。
賈環已經在催了:“汗王趕緊把王子們帶回去,還剩下七分鍾。七分鍾之後,本官無法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說罷,賈環就開始往士兵的身後走了。
城牆上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慶格爾泰出現了。
現在他很是期待,如果賈環真的下令攻城,葛爾圖父子當如何自處?
一個小人在他腦海裏狂呼:“打起來!打起來!”
可往往事不遂人願,葛爾圖上前兩步:“賈大人留步!”
賈環卻沒有留步,頭也沒有回,隻是往前走,同時對盧秋成和宋星說道:“記住時間!”
“五萬兩黃金!”
賈環的腳步停了,這讓葛爾圖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又升起了無力的悲哀,什麽時候準格爾的汗王可以被人這般拿捏了?
慶格爾泰在城牆上也是這般想法,什麽時候準格爾的汗王可以這般被人拿捏了?這種人還配得上汗王的位置麽?
葛爾圖現在隻想着安定,然後積聚力量以求将來,現在的任何變數他都無力承擔。但自己的好兒子卻在這個檔口拖了自己的後腿。
賈環回身了,來到葛爾圖的面前,說道:“既如此,本官也不好太過苛刻。隻是這五萬兩是要上交朝廷的,跟着本官過來的士兵,總不好白走這一趟。”
葛爾圖心中大怒,早知道就少說一點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賈環的無恥。
“六萬兩!這是本汗能拿出的所有了!”
賈環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可以!那本官就等汗王送黃金過來了。”然後對盧秋成和宋星說道:“原地待命!”
火炮依舊指着輪台的城牆,漢人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葛爾圖知道,若是自己不盡快把黃金拿出來,那賈環說不定就真的會開炮。
“漢狗!你好膽!你今天一塊金子也拿不走!”拉克申在邊上實在忍不住,開始怒喝。
賈環對着葛爾圖笑了一下,說道:“有人不想給。”然後吩咐盧秋成:“開炮!”
盧秋成大驚,心中急轉,卻死活不敢去猜賈環的心思。
但賈環是欽差,朝廷的咨文到達以後,他在回京之前,就歸賈環管了,而且光憑欽差的身份,他就不敢不聽賈環的命令。
轟隆轟隆的聲音響起,唐軍的火炮開始了一輪射擊,瞬間就把輪台的城牆打下了好幾個窟窿,城牆上站着的人也慘叫着掉落了下來,在殘垣斷壁處流血掙紮,努力往城牆裏爬着。
葛爾圖急道:“賈大人停手,小兒輩胡言亂語而已。”
賈環冷眼看着葛爾圖,說道:“不知道汗王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準格爾王子說的話,分量很重。”
範承運也站在城牆上,剛剛他在賭賈環不過是虛張聲勢,但火炮一響,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叫過紮那:“快把黃金送出去,立刻,馬上!”輪台一旦被打下,那損失就不止五萬兩黃金了。
紮那不敢耽擱,這個時候他哪裏還敢計較範承運是不是漢人?
漢人的火炮卻沒有停的意思,依舊在轟擊着城牆。
紮那冒着炮火打開城門,帶人把黃金拉了出來。
葛爾圖松了一口氣,對賈環說道:“賈大人停手吧。”
賈環不爲所動:“本官剛剛說了,準格爾王子的話,分量很重。”
拉克申已經傻眼了,他沒想到自己洩憤的一句話,換來了漢人的進攻——協議已經簽訂了啊。
葛爾圖知道五萬兩黃金打發不了賈環了,咬牙說道:“八萬兩!”
賈環卻說道:“剛剛汗王的話本官記得清楚,六萬兩是你的極限,再多也拿不出來,爲何現在敢給本官八萬?”
葛爾圖心中大罵,但卻無法:“本汗說到做到。本汗沒有的,可以找城中其他人湊一湊。”
賈環方才對盧秋成說道:“停手!”然後又對葛爾圖說道:“那就盡快吧。”至于葛爾圖的那幾個兒子,已經不重要了。
葛爾圖朝賈環拱了拱手,便快速回城。
不多時,便有大量的黃金被運出城外。
隻是這次,葛爾圖沒有再出來,出來的隻有紮那。
擦了擦頭上的汗,紮那說道:“賈大人過目,八萬兩,隻多不少。”
賈環看了看黃金,對盧秋成和宋星說道:“收隊,咱們回去。”
紮那遲疑道:“那幾位王子……”
賈環溫聲說道:“我方條件說的清楚,不入京讀書,我方不承認他們是葛爾圖的兒子。”
紮那單膝跪倒,求道:“請賈大人帶他們進京讀書。”
賈環搖了搖頭,說道:“在本官眼裏,他們已經不是王子了。”
然後示意左右将紮那扶起,說道:“你先回去吧,告訴你們的汗王,喀什那邊就不要去了,我方将擇日攻取,莫要兩軍在喀什相見,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