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一看,裏面正是晴雯秋紋并着幾個小丫頭,穿着一新,雖是初春時節,處處殘冰未消,但就算王夫人見了她們,也感覺到了春天提前到了。
賈寶玉不解:“母親,這好好的,怎麽……怎麽……”
王夫人說道:“現在可是國喪!打扮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家缺了教養!”
這隻是一個借口,王夫人早就想找個由子把賈寶玉身邊的丫頭攆幾個出去了。現在連蘭哥兒都下場考會試去了,可見老爺這邊的子孫都是争氣的;寶玉也是個聰穎的,隻是被人耽誤了——這群人可不就在眼前?
聽到王夫人的話,賈寶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大姐姐可還住在園子裏,見到這個樣子,怕是心中也膈應得慌。
周瑞家的看了看寶玉,遲疑着說道:“太太……”
王夫人的話卻是不容置疑:“這種沒規矩的東西,我們府上可不敢留!”
周瑞家的又看了看賈寶玉,方才說道:“那老奴晚些時候去辦,現在可不能驚擾了貴人。”
王夫人歎道:“還是你妥帖!”心中卻暗自悔恨,沒有早早把這群丫頭片子攆走,白白耽誤了寶玉這幾年讀書上進的時間。
賈寶玉求道:“太太,饒過她們這一遭吧……”
王夫人卻說道:“我的兒,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挑咱們賈府的過錯,咱們饒了她們,誰來饒過咱們?你以爲你老子爲什麽要分家?”
賈寶玉無話了。
王夫人看着他說道:“莫要恨你娘我,不信咱們去梨香院瞧瞧,那邊的丫頭是個什麽樣子?”
賈寶玉不去也知道,那邊肯定都是一身灰藍。
周瑞家的已經過去了:“幾位小姨奶奶,趕緊回去了。”滿臉的笑意,看不出半點異常。
晴雯等人看到王夫人過來,早就吓沒了魂,聽到周瑞家的話,趕緊低着頭走了,卻不知道自己會被以此爲借口攆走。
到了紫菱洲之後,王夫人頗多感慨,二丫頭是個好福氣的,她并不覺得頭胎生個丫頭有什麽可惜,日子且長着呢。
顧青鋒告假的時候,許多人家也都得了消息。
南安郡王府也得了消息,本來在南安郡王回去之後,他們就開始想着和賈府修複關系了。顧青鋒生女可以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南安郡王吩咐道:“平兒,你先去備一份禮,莫要太厚,滿月的時候送過去。”
然後掐着手指頭算了一下,又說道:“在那之前,估計會試也會放榜了。若是他們家的賈蘭能中試,那還要再來一份禮。”
自打進京,南安郡王就做起了縮頭烏龜,借着國喪的名義老實在家裏待着,哪裏也不去。郡王府的下人也愈發老實,不管怎麽說,先熬過這幾年再說。
南安郡王府這個姿态一做,清流們還真不好下手。罵歸罵,但去彈劾人家總得有個理由才行——賈環送親不能算,那是先皇允了的。
可即便是這樣,沒過幾日,還是有禦史上了折子,參南安郡王在西北“自大”、“不聽調遣”、“贻誤軍機”。
南安郡王心中委屈,他可是去撈前程的,心中跟明鏡一樣,這幾樣明明就是強加的罪名。他一個王爺在西北,是讓黃鳳閣不自在了,但他确實也沒有插手軍務,一應事宜都聽從黃鳳閣的安排,隻盼着戰後能多分潤一些功勞。
可他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早認比晚認好,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落在自己頭上。
沒有自辯,南安郡王打算老實認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早點落下來,全家都安生。
寫完折子之後,南安郡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自家往後會什麽樣子,他心中也沒有底了。
降爵肯定,但會降到哪個份上還不知道。
遞上折子之後,南安郡王就老實留在家中,等着鹹靖皇帝的旨意。
鹹靖皇帝當然是知道内情之人了,可南安郡王也太丢人了,竟然被俘了!
他把南安郡王的奏疏扔到桌子上,對張庭瞻和吳善中說道:“看看吧,這是南安郡王上的。”
張庭瞻小心拿過,略略一看,然後就遞給了吳善中,吳善中看完之後便交于劉孚。
見着三個閣臣都看完了,鹹靖皇帝問道:“朕的意思,在去年先皇面前就說的很清楚了,以後不能再由着勳貴們胡來。”
張庭瞻心中暗道要糟,南安郡王可是走了他的路子,鹹靖皇帝這是在逼他表态。
跟着平治皇帝隻是幾個月,鹹靖皇帝竟然也有了幾分迫人的氣勢。
吳善中心裏也在思索,要給南安郡王一個什麽處置。
那邊張庭瞻已經開口了:“禀皇上,南安郡王雖然沒有大的過失,但實在是落了我天朝的顔面。臣以爲,當降爵。”
然後就閉口不言了。
鹹靖皇帝卻沒有放過他:“那閣老以爲,當降到何爵位?”
吳善中和劉孚心中大樂,鹹靖皇帝這是要殺雞儆猴了,順便把張庭瞻推出去背黑鍋。
張庭瞻無可奈何,再次開口道:“臣以爲,可降爲南安郡公。”
就算吳善中這個老對手這個時候也看不過去了,張庭瞻實在太狠了。
“雖然南安郡王罪責深重,但一下子降到郡公,實在太過了。”
郡公,也是公爵,但從唐朝以後開始,郡公一般隻作爲榮譽爵位,不可再世襲了;而且從明初的時候,就不再設郡公一爵了——張庭瞻一下子就把南安郡王給撸到底了。
鹹靖皇帝冷眼瞧着張庭瞻,這個首輔倒是好算計,這個時候都要讓自己體現一把“仁君”之治。
沒錯,張庭瞻這個提議夠狠,但也就隻有他這個皇帝能夠駁回了。
跟着朱淩學了那麽久,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套路。
可知道了也破不了,除非他真的打算把南安郡王一家給打落凡塵。
“吳閣老,你說!”
吳善中定了定神,說道:“南安郡王雖有大過,但也不至于一下就罰到郡公。臣的建議是,改封南安國公。”
這個建議就很可以了,而且鹹靖皇帝一下子就想到了榮國府,不過幾代的功夫,就降到了将軍。
有這個國公作爲緩沖,自己倒也不必“不仁”了。
“那就從吳閣老之議。”
吳善中倒沒有多少歡喜,他知道,自己這個提議雖然得到了皇帝的認可,可估計後面張庭瞻就要敲打他了。
現在内閣四人,他與陳敬軒早早就隐形結盟對抗張庭瞻同陳山成。現在陳山成去職,補了劉孚進來,可劉孚與自己的關系也好過與張庭瞻那邊。
張庭瞻若是不想被架空,那就隻有朝自己開刀。隻是吳善中還不知道張庭瞻下一步棋要怎麽走。
對于南安郡王的處置很快就下來了,聽說自己隻是被降到了國公,南安郡王心中大定,感激涕零地接了旨意,又給何奎封了一個大封的銀子。
“平兒,趕緊找人,把大門重新修了!家裏的假山也要重新弄,所有儀仗都要改了。”
同甯國府一樣,這座宅子也是他們的宗祠所在,不必搬走,但逾制的地方要趕緊改了。
賈環這個時候正在教堂裏看翻譯好的邸報。
這個時候的英語并不是後世的那種,許多名詞以及所有格都不一樣,他可是看不太懂。
羅蘭德招呼人給端了一杯咖啡過來,賈環就在燭光下面安靜地看着。
教堂裏的人做的極是用心,許多地方的插圖都剪了下來,貼在的翻譯好的地方。
裏面傳達的信息真是不少,現在正是北美熱鬧的時候,英國人将法國人打得節節敗退,正在北美開辟出了大量的殖民地,但好像當地已經有些不服管了。
賈環記不得美國獨立戰争發生的具體時間,但看報紙上的消息,好像也沒幾年了。
接着往後翻,賈環看到了一條讓他有些振奮的消息。
“這是一個惡魔,在奪取窮人口中的面包!我等奉上帝的旨意,一定要将其放逐……”
邊上畫着一個模糊的東西,但賈環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珍妮紡紗機”。
工業革命已經到來了!
賈環不會容許國家錯過,既然出現了,那就“拿來吧你”!
翻着這些報紙,上面有着許多工業革命的消息。
時間漸漸晚了,賈環還在翻看,外面的趙小有和潘又安已經開始打起了哈欠。
“這鬼夷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三爺竟然能看得這麽入迷。”
聽到趙小有的話,潘又安也很是不解,在他看來,賈環應該在這個時候看聖賢書才是,把時間花在教堂裏,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理解。
終于,賈環放下了報紙,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經很晚了。
羅蘭德正在教堂裏做彌撒,賈環沒有去打擾,而是靜靜地聽着。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賈環已經喝完了咖啡,正笑眯眯地等着他。
“大人!”羅蘭德朝賈環施了一禮。
賈環說道:“有勞神父了。”然後抖了抖手中的報紙,對羅蘭德說道:“我剛剛看得入迷,發現泰西确實有好東西。”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交往,羅蘭德對賈環多少也有一些了解,但他并不介意賈環從他這裏訂購東西——賈環出手一向大方。
“賈大人這次看到什麽好東西了?”
賈環微微一笑,說道:“有勞神父,本官想先訂購一些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