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黃鳳閣心中略略安定了一些:“準格爾來了多少人馬?”
那斥候回道:“禀大将軍,約兩千餘人。”
太少了!黃鳳閣心中帶了一些失望。不過時間尚早,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葛爾圖屯兵,而且賈環臨走之前也和他說過,葛爾圖來年極有可能會帶來大量的火槍,兩軍的下一次交戰,可能是中國曆史上一個裏程碑式的戰役,黃鳳閣深以爲然,他這個時候也在猶豫要不要趁着葛爾圖立足未穩先行出手,還是等着賈環口中的那場“裏程碑式的戰役”,檢驗一下自己的成色。
此時的葛爾圖心情隻是略微好了一些,雖然占了黃鳳閣的大營,但這是漢人自己退的,并不是他搶來的,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
但得來的總是得來的,漢人想再搶回去,他也不會那麽容易交出去。
隻是能守多久,他心裏沒個底。
現在天寒地凍,範承運更是親自去了北邊的鄂羅斯,準備找那邊再要一些火器。他覺得自己這邊不适合去和羅刹人談買賣,被賣了都不知道,還是得範承運去比較合适一些。
在範承運回來之前,他手下的謀士幾乎就沒有像樣的了。倒不是說沒有,隻是想和狡詐的漢人比腦子,還真差了不少。
隻是他不知道,這個坑是故意給他挖的,就等着他往裏添人。
他不知道的另一件事是,黃鳳閣的另外一萬支火槍也到了,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火炮,足夠一戰下哈密了。
按照賈環與黃鳳閣的計劃,是放棄祁連山的大營,那個地方的補給實在不容易,唐軍隻需要下次直接把那個地方的準格爾人打殘,保管葛爾圖不敢再來。
賈環的真正計劃是占了哈密,這可以作爲攻打葛爾圖的橋頭堡——至于失地的事情,賈環願意幫黃鳳閣背書。
準格爾沒多少人口,這種勝利多來個幾次,葛爾圖就動不了了。
賈環在驿站也把除夕過了,看着桌子上的幾個簡單的菜,他也無可奈何。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話可真是一點也不假。
既然無事,賈環也不打算守歲了,吃完了飯便早早躺下,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等到他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之後,時間已經到了鹹靖元年的大年初一。
起床之後,賈環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年有恩科”。
相互拜年之後,一群人吃了早飯,便再次趕路。
賈府裏面也都起了,元春許久不在家中,一切都感到新鮮。
給家中長輩拜年之後,她便要趕去宮裏給太皇太後拜年,還能看看兒子。
到了慈甯宮,太皇太後便樂呵呵地看着元春帶着湯圓給自己磕頭。
“剛剛皇帝也過來了,哀家讓湯圓給他磕了頭。皇帝很喜歡湯圓,抱了小半個時辰呢。”
元春安心了:“但願這小家夥沒讓皇上操心。”
太皇太後笑道:“這怎麽會呢?皇上說了,等到湯圓八歲,就給他取個大名。”
“那嫔妾要多謝皇上恩典了。”
“你弟弟還沒回來?”
“還在路上,原本想着年前能回來的,可能路上耽擱了,估摸着還要些日子。”
太皇太後對賈環是極爲滿意的,沒有别的原因,隻是因爲賈環給朝廷長臉了。
過了初七,許多衙門都開始正常運轉了,當前的頭等大事,便是春闱。
現在,朝中最重要的便是這會試主考官與副主考了。
吳善中做過前科的主考,這一科自然不能惦記;張庭瞻更不必說,他比吳善中還早一科,這一科也不能想了。
鹹靖皇帝想了一下,便金口獨斷了:“那便勞煩陳大學士了。”
陳敬軒施禮道:“臣一定不負聖恩。”
“副主考,諸公可有人選推薦?”
聽到皇帝的話,陳敬軒閉口不言,在場的幾個人都能推薦,他已經是主考了,理應避嫌。
張庭瞻說道:“禀皇上,且不急于一時。陳大人出任主考,估計大家都能想到,可現在還沒過十五,早早定下了,諸位大人便都要進貢院了。”
鹹靖皇帝說道:“那諸位大人先留意人選,過了十五,便早早推薦上來。”
正月初八,賈環一行人終于回京了。
望着京城的城牆,鄭百戶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賈環朝他們拱了拱手,說道:“既然大家都回來了,那便各自回家。本官先進宮去拜見皇上。”
鹹靖皇帝今兒事情不多,再加上天氣頗冷,下午便得了空去了慈甯宮逗小湯圓玩。
太皇太後看着抱孩子的鹹靖皇帝,便笑道:“比之前抱得穩當多了。”
鹹靖皇帝說道:“孫兒之前不敢抱,是因爲孩子太小,骨頭軟。現在不怕了。”
小湯圓并不怕他,隻是伸出手,在鹹靖皇帝的臉上摳來摳去,扭着身子不肯老實。
鹹靖皇帝把小家夥放下,就看着湯圓一溜煙跑回太皇太後身後的毯子上,抓起自己新得的玩具,又跑回來找自己炫耀,一臉的得意洋洋。
太皇太後大笑:“這個小子,昨兒底下的人貢上來了幾隻泥玩偶,這下子就抓到手裏不肯給别人了。”
鹹靖皇帝很捧場地接過來,誇了幾句,又遞還給湯圓,小湯圓得意地趴在毯子上玩了起來,嘴裏咿咿呀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看着無憂無慮的湯圓,鹹靖皇帝也很羨慕。
外面的何奎進來了:“皇上,賈修撰回京了,正在禦書房等着陛下召見呢。”
“那孫兒便先出去了。”鹹靖皇帝伸手摸了摸湯圓的小臉蛋,彈彈的,手感極好。
到了禦書房,鹹靖皇帝卻看到賈環還在外面吹冷風。
“在外面等着做什麽?大冷天的,外人還當朕不體諒大臣!”
賈環忙說道:“是臣疏忽了。”
禦書房果然就是另一個溫度了,賈環甚至能看到裏面的蘭草都是生機勃勃的。
“這趟差事辛苦你了,總算沒給朕丢人!黃鳳閣把消息傳回來,釩兒他們都極是振奮。”
賈環躬身道:“不過拾前人牙慧,讓幾位殿下見笑了。”
鹹靖皇帝卻說道:“好就是好!大過年的,來回一趟也不容易,先回家看看吧。你還不知道吧?你大姐姐現在也回去住了。”黃鳳閣給賈環送禮的事情他早已知曉,隻是辛苦了賈環三個多月,他也不打算追究什麽——官場上本來就是迎來送往,又不單單是賈環一個人。
這個賈環真的不知道,聽到這話,賈環連忙拜謝:“臣恭謝天恩。”
“趕緊起來!又不是什麽大事!過了十五,朕還等着你去授課呢。”
賈環沒有起來,而是接着說道:“臣已經連續三月有餘未能授課了,按照慣例,當辭去講官一職才是。”
鹹靖皇帝說道:“無妨。你回來了,想必釩兒他們也高興。”
賈環接着說道:“臣在邸報上看到,要臣出任大行皇帝實錄編纂,兩邊實難兼顧。而且臣的同年溫編修也是講官,萬萬沒有同一科能有兩人做皇子講官的道理,臣懇請聖上三思。”
“這樣啊……”鹹靖皇帝猶豫了一下,三個講官現在講了三個多月,也正合适,便說道:“那就這樣吧,還是先修實錄吧。待修完實錄,咱們再說。”
賈環謝道:“臣謝聖上恩典。”修實錄也是個極大的恩典,雖然活計可能要多一些,但賈環也沒打算真的吃白飯。
鹹靖皇帝看着賈環還沒起身,好奇地問道:“還有事?”
賈環小心回道:“在西北,臣與黃大将軍有過幾次深談……”
從禦書房出來,賈環内心火熱,他怎麽說也是在齊王府裏待了一段日子,對今上的脾性還是有所了解的;當然了,若是換成平治皇帝,他也敢說——平治皇帝更加務實。
出了皇宮之後,賈環便先回了家。離開那麽久了,他甚是想念家的味道。
走在京城的路上,聽着路旁頑童打鬧的聲音,賈環都覺得分外悅耳。
待到了梨香院,彩雲她們便都歡快地迎了出來。
“方才就有個姓鄭的百戶帶來了兩口大箱子,說是三爺随後就到。婢子們可等了好半天了。”
賈環笑道:“不還是得先去陛見皇上麽?”
聽到賈環回來,賈府的氣氛馬上就不一樣了。
熱茶還沒喝上幾口,鴛鴦就過來了:“三爺,老祖宗請您過去呢。”
賈環三兩口把茶喝掉:“我這就過去。”
待到了榮禧堂,賈母看着賈環回來,一個勁地說道:“瘦了,瘦多了!”
賈環笑道:“瘦了好,瘦了精神!”
賈母佯怒道:“胖了富态!”
“孫兒聽說,大姐姐回來了?”
賈母說道:“可不是,現在住在園子裏的紫菱洲。過會你去瞧瞧去。”
外面忽的閃過一道人影,賈環一看,是賈琮。
幾個月不見,賈琮已經全無之前的模樣了,見了賈環,也不像之前那樣局促:“三弟回來了,可是正好。這些日子,可把哥哥想壞了。”
可賈環聽着感覺很是别扭,賈琮怎麽看怎麽都不像能做一家之主的樣子,偏偏又在往賈琏的角色上靠攏,結果學了個四不像。
“待弟弟先去見了大姐姐,咱們再說話。”
待見了元春,賈環頗爲感慨。看着自己弟弟的樣子,元春說道:“怎麽,認不出來大姐姐了?”
賈環嘴裏卻忽然蹦出來一句:“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闱。”
元春奇怪地看着賈環,嗔道:“這西北都走了一趟了,怎麽還沒個正形?父親可是說了,等你回來之後,便讓你去見錢大人。”
賈環有些意外:“可是有事?”同時心裏祈禱:“可千萬别有事!”
元春悠悠地說道:“眼看着你已經十九,都做了官兒了,哪能沒有個字?父親也發愁,除夕晚上也提了一下。”
賈環心中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那待我見過父親,再去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