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南安太妃走了,王夫人就趕緊問道:“環哥兒,是不是你舅舅出什麽事情了?”她就是再糊塗,眼下也看出勢頭不對了。
賈環卻回道:“沒什麽事,南安太妃一個外朝命婦,手伸的太長了。”
見從賈環嘴裏掏不出什麽實話,王夫人心中急轉,想着要不要回娘家瞧一瞧去。王子騰就是王家最大的依仗,可容不得半點閃失。
南安太妃回去之後,先讓南安王妃去靖海侯府上把親事定下,然後就趕緊讓管家出門去了王子騰府上,道是她明兒要去做客。
世子坐在旁邊,眉頭緊皺:“奶奶,您是說,賈府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南安太妃閉目點頭道:“嗯!”然後就想到賈環的那副嘴臉,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可她還真無可奈何,要是賈府那邊把消息往外面一撒,那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女怕是就真的要留一個在西北了。
“那您明兒還去王家做什麽?”
南安太妃眼睛一睜,說道:“既然賈府不肯出女孩兒,那就王家出!”她知道王熙斓嫁了楚王,可現在楚王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王子騰也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可以蹦跶了。
王家兄弟已經沒有适齡的女兒了,那就拿其他的女孩出來。那麽大的家業,那麽多的族人,就沒個女孩兒?
王子騰落衙回來,就見到了自己的妹妹。
“你怎麽過來了?”
王夫人壓住心中的焦慮,小聲問道:“大哥,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王子騰一聲輕歎,要說關心自己,還得是自家人。連自己妹妹這種深宅婦人都瞧出來不對了。
“沒事!莫要聽信謠言。你哥哥我還等着入閣呢。”
王夫人雖然是生活在内院,可也知道自己庶出的三兒子賈環,現在已經是太子兒子的講官了。楚王那邊,過不了多久就要被發配去衡陽,到時候,自己大哥的日子估計不會好過。
王子騰夫人卻問道:“妹妹,可是聽到了什麽謠言?”
王夫人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曾。隻是今兒南安太妃過來府上,和環哥兒打了啞謎,然後就被環哥兒氣走了。”
“這和你大哥有什麽關系?”
王夫人說道:“南安太妃想認三丫頭四丫頭做幹孫女,老太太和環哥兒都不答應。然後南安太妃就說了什麽‘大哥做了的好事’。”
王子騰知道,這是南安郡王被俘的事情。當時他也在禦書房裏面,南安太妃這是找别人家的女孩兒來頂替了。
“好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妹妹不要亂想了。”
外面的王玉堂家的過來了:“老爺,太太,老姑奶奶。剛剛南安郡王府來了帖子,倒是老太妃明兒想來做客。”
王子騰一聲冷笑:“去回了來人,明兒我在家等她!”
連環哥兒都能氣走的人物,他堂堂一部尚書,還要躲着不成?
王玉堂家的出去之後,王夫人更加擔心了:“大哥……”
王子騰溫聲說道:“你先回去,莫要擔心我。”然後不等王夫人說話,就開口道:“來人,送老姑奶奶回去!”
王夫人聽到自己大哥這話,就知道事情肯定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了,隻是眼下她在這裏并不能幫上什麽忙,隻好說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情的話,讓家裏人來尋我家老爺。”
送走了王夫人之後,王子騰夫人擔憂地說道:“老爺,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王子騰輕笑一聲,說道:“這一關?這也算一關?”不過想着自己夫人的話,心中也想道:自己怕是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得準備準備以後了。
“眼看就七月了,下個月就要中秋。給賈府的禮多備一些。”
王子騰夫人聽到這話,便說道:“那就照往年的例,加上三成。”
王子騰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家裏的銀票歸攏歸攏,回頭給妹妹送去十萬兩。”
王子騰夫人眼睛圓睜,嘴巴半天沒有合上,過了許久才說道:“老爺,這是……”
王子騰點點頭,說道:“知道就好了。回頭讓王玉堂再去買點地,充作祭田。”
王子騰夫人眼淚簌簌而下:“老爺……”
“别哭了!”王子騰伸手拂去自己夫人眼角的淚水,夫妻這麽多年,他少有這種舉動。
第二天,王子騰便早早從衙門回來了。
剛進門沒多久,就聽到二門傳了話過來:“南安太妃來了。”
王子騰拍了拍自己夫人的手,說道:“你去迎一下。”
賈府裏,李纨正在抹眼淚。等了好久,兒子終于從國子監回來了。
眼看着就要秋闱了,監生們都陸陸續續地返回了家鄉,賈蘭最終沒有升到率性堂,但他的鄉試考票賈環倒不會去讓江甯縣學去卡着——經曆一下也可以,能一蹴而就的事情,雖然是少數,但賈蘭天資聰穎,未必就沒有希望。
“瘦了,瘦了!”李纨摸着賈蘭的胳膊,心疼得不得了。
賈蘭卻笑着說道:“母親,别看兒子瘦了,您瞧瞧,是不是快和三叔一樣高了?”
李纨用力點頭:“晚上你三叔回來,你去瞧瞧。”
賈蘭笑道:“兒子這回在國子監,學問真的長了不少。這次雖然沒升到率性堂,但也隻差一點。兒子覺得,這次鄉試未必就沒有希望。”
看着信心滿滿的兒子,李纨也生出了幾分希望:“多和你三叔學!”
待到晚飯的時候,賈環便瞧着賈蘭過來梨香院蹭飯了。
算着日子,這小子也該回來了。
“文章可帶來了?”見着廚房那邊還在忙活,時間還來得及。
賈蘭把近些日子在國子監寫的文章交了過來,賈環趁着天光就看了,文章不錯,比之前進步了許多。
“成!”賈環很滿意地放下了文章,說道:“先去考一考,咱們一鼓作氣,過了鄉試才是正經!”
賈蘭的文章雖然進步了,但賈環卻沒有把握他一定能過了鄉試。考官的口味是什麽樣子,誰都說不準。
彩雲帶着小丫頭把菜端上來,笑道:“你們爺倆先聊吧。”
賈環見到桌子上竟然還上了酒,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賈蘭伸手拿過酒壺,給賈環滿上。
賈環問道:“褚兄,孟兄還有趙兄在裏面怎麽樣了?”
“挺好的,隻是還沒有升到率性堂。”
賈環捏着酒杯不說話了,這已經又三年了,三位好友還沒升上去,這次鄉試不好說。
看着賈環沉思的樣子,賈蘭心裏也沒底了。同樣沒到率性堂,他心裏也開始打小鼓了。
“三叔……”
聽着賈蘭的聲音,賈環回過來神了,把酒喝掉,說道:“嗯,回頭咱們把院子都收拾收拾,可能會有同窗來借宿。”
賈蘭點頭道:“張揚已經和我說了要來借宿了。”
“正好!估計今年褚兄也會過來,到時候你們三個一起可以相互學習。”
賈蘭應着了,然後就開始大口吃菜了。
看着賈蘭的樣子,賈環有些莞爾,這就是國子監後遺症,得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
第二天,賈環便聽到了消息,南安郡王府和靖海侯府上結了親了。
“還真快!”可賈環就不知道,南安太妃要從哪再劃拉一個女孩兒。
沒幾日,南安郡王被俘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但朝廷卻沒說要怎麽應對,和親這個事情,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了。即便是羸弱的宋王朝,歲币送了那麽多,也沒有過和親一說。
消息已經出去了,朝廷不給個應對也是不可能的。
“怎麽傳出去的?”平治皇帝在禦書房很是不滿,本來的計劃是悄悄準備,和親女孩兒的爵位他是會給的,但不會認作女兒。南安郡王總算有個爵位在,那就讓他們自己去丢人好了,人也算南安郡王府的郡主。
張庭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事情是他向南安郡王府透露的,但禦書房裏的人怕是都知道,每個人估計都會和自己的心腹說上一說,肯定有嘴上不把門的。
瞧了瞧幾位閣臣,平治皇帝對王宣說道:“去讓盧順之查一查。”
太子在邊上也猶豫着說道:“父皇,這個事情,兒臣覺得,是不是還是商量商量用銀錢贖買……”
平治皇帝歎道:“那邊已經打定主意要來羞辱咱們了。”
劉孚報道:“禀皇上,咱們的火槍已經到肅州了。”
這句話讓禦書房裏的人都是精神一振,這是個極好的消息。
“好!”平治皇帝一下子覺得自己又有勁了:“内閣,兵部,馬上給西北發文,讓黃鳳閣謹慎偵查,随時準備與葛爾圖交兵。”
至于南安郡王,他心裏也是恨得不行。瞅了瞅邊上的張庭瞻,愈發覺得不順眼了。
這幫子勳貴大爺,跑到西北去撈前程,還妄想着借着這個事情再進一步!一出事,卻又要朝廷來兜着。敢情是風雨吹打得别人,卻吹打不得他們!既然到了西北,那就得做好馬革裹屍的準備!一個郡王,竟然被俘了!臉都不要了!
聽到平治皇帝的吩咐,張庭瞻心裏發苦,皇帝這明顯沒有考慮南安郡王的性命了,但他又不敢不應:“臣馬上與王尚書商議,今天就把咨文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