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治皇帝卻雖然有遷怒他的意思,但卻也沒有表現出來。有人行此之事,自然謹小慎微,防不勝防,而且自己也是知道這個事情的。
更爲關鍵的是,正主王子騰還在禦書房裏面呢。
很快,盧順之就過來了。
“去查一查這幾個人。”平治皇帝随手遞給他一張紙,盧順之一看,就知道皇上動了真火了。
待盧順之退下之後,平治皇帝又問道:“現在那一萬枝火槍到哪裏了?”
劉孚躬身回道:“禀皇上,現在已經到了陝西地界了。”
平治皇帝焦躁地走來走去,歎道:“還是慢啊!”
劉孚馬上說道:“臣馬上給前方發咨文,讓他們加緊。”
王子騰也在禦書房裏面,這麽大的事情,當然繞不過他這個兵部尚書了。隻是眼下,他也同樣手腳冰涼,平治皇帝剛剛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而且剛剛的對答,都是劉孚出面……
待到午後,平治皇帝又召見了肖永業,現在他心中火氣極大,不掉幾顆腦袋看來是不行了。
王子騰同樣得了消息,盧順之和肖永業兩個人都出馬了,看來之前的棋真的是走的大錯特錯——關鍵他們也沒想到,齊王能獲準出閣讀書。
沒幾日的功夫,向品源貪污納賄的事情就批了下來。
平治皇帝要求從快從嚴查辦,一把年紀的向品源被判了流三千裏,軍前效力,家産也全部籍沒充公。
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向品源也是連連搖頭苦笑,他本想借此緻仕而已,沒想到西北事發,一下子就變成了玩火自焚。
侍郎府已經被兵丁們圍了,向家人不敢抗辯,都老老實實地被攆了出去。
遠處茶樓裏的姚萬裏和王子騰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都是默然無語。
半晌,姚萬裏才說道:“王大人,咱們也準備準備吧。”現在手裏連兵都沒有了,就是想借口“清君側”都沒有這個實力。
王子騰點點頭,說道:“姚大人,說不定過些日子,咱們又能見到向大人了。”
說完之後,心中苦澀異常。按照目前的态勢,楚王能順利就藩,都是一個極好的結果了。
齊王府裏面。
朱淩和齊王都得了消息,聽到隻是把向品源抄家充軍,齊王冷笑道:“到底還是便宜了他!要是在前朝,定要剝皮塞草,挂在城門樓子上!”
朱淩歎了一口氣,楚王那邊兵敗如山倒了。
沒出三日,禮部尚書邱明遠上了折子,正式提出要進齊王爲太子。
禮部尚書的分量可不一般,他肯上折子,定然是有把握的。
平治皇帝依舊沒有批複,隻是說道:“靜之,容朕再想想。”
邱明遠知道皇上不可能立即批準的,這麽大的事情,肯定要走一走流程。
這一日,賈環在齊王府授課結束,正在享用冰鎮酸梅湯的時候,總管太監何奎卻過來了:“賈先生,王妃讓奴婢來帶幾位小爺回去更衣。”
賈環招呼道:“趕快和公公回去吧。”心中卻有些奇怪,這看來是要出門了!要出門,定是進宮。這個時候進宮,看來齊王真的要做太子了。
看着幾個小家夥被何奎帶走,賈環便出來尋了朱淩。
“前輩,是不是今兒就能定下來了?”
朱淩拈須道:“九成九了。”
賈環忽然拜倒在地:“懇請前輩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替家父緩頰。”
朱淩連忙把賈環扶起:“何至于此!放心便是了。”
賈環泣道:“晚輩心中憂懼異常。”
朱淩歎了一口氣,說道:“王爺仁厚,你且把心放在肚子裏。”
賈環心中略安,想了想自己來到齊王府的所爲,比起其他講官的按部就班,自己卻很是替齊王做了一些事情的,并不算是白白占了這個隊伍。
想着之前賈府摻和這個事情,也隻是抄了賈赦而已——就這,還是找了正當理由;看來賈政應當不會有事了。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元春了。從之前程科元那邊的消息來看,元春沒有摻和進這個事情裏,這樣就是極好了。賈環不指望元春能幫齊王,隻求她不要站隊,保全自己就好。
慈甯宮裏,太後和元春正哄着小湯圓玩,小家夥可以爬了,正撅着屁股在床上爬來爬去地鬧騰。
忽然平治皇帝進來了,瞧着眼前的一幕,卻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這美好的一切怕是看不了多少日子了,他終于發現,這種親情竟然是分外讓人留戀。
“兒子見過太後。”
太後笑着說道:“快來瞧瞧,這小子爬得不慢呢。”
邊上的元春也迅速起身給平治皇帝施禮。
平治皇帝順手拍了拍元春,讓她起來,然後說道:“今兒不是什麽大日子,但兒子想着,讓齊王楚王他們都進宮裏來,咱們一家人也聚一聚。”
太後喜道:“這樣極好!哀家讓人多備些冰,這種日子裏,可不能熱着孩子們。”
元春靜靜地聽着,平治皇帝忽然之間來了這麽一出,肯定是有目的的。
齊王和楚王兩邊的動作都極快,在平治皇帝正在哄兒子的時候,就到了慈甯宮。
見到兩個大兒子都到了,平治皇帝抱起湯圓,對王宣說道:“去叫皇後也過來。”
太後也覺得不對勁了,平治皇帝這有點像要交待後事的樣子,隻是這個事情她也無法左右。
見着元春猶豫的樣子,平治皇帝笑了:“你就不要回宮了,既然趕上了,那就一起。”元春才不信自己是趕上了,平治皇帝分明是找了個由子讓自己留下來而已。
等到陳皇後到了的時候,就看到一家子人在其樂融融地聊着天。
“先坐吧,等會子一起用晚膳。”
聊着聊着,平治皇帝卻忽然問齊王道:“你覺得,咱們大唐哪個布政使司最好?”
齊王不明所以,但還是說道:“兒臣覺得還是南直隸最好。”
“除了南直隸呢?”
“當數浙江,湖廣,山東了吧。”
平治皇帝的下一句話,立刻就讓慈甯宮安靜了下來:“你覺得,你要是出去就藩的話,你想挑哪個地方?”
齊王心裏清楚,這是給自己二弟挑地方呢。
“還是湖廣吧。”那邊自古就是楚地,正合适。
“爲何?”
齊王答道:“前朝的時候,山東有太多的王爺了,兒臣覺得那裏也要休養生息一番。”至于浙江,自不必說,不可能讓王爺去就藩的。
邊上的楚王也極爲緊張,現在他已經不再患得患失了,隻求能夠安穩就藩。
小湯圓見着衆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這詭異的安靜讓他感到極不适應,裂開嘴就哭了起來。
元春趕緊抱起,嗚嗚拍哄。
小湯圓卻不肯給面子,依舊掙紮着哭個不停。
“可能悶着了,嫔妾先帶他出去走一走。”現在慈甯宮可是個是非簍子,元春想着趕緊離開。
陳皇後卻不肯放過她:“讓抱琴帶他出去就好了,妹妹還是留着吧。”
元春看了看平治皇帝,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隻好将湯圓交給抱琴:“就到樹下便好,莫要曬着了。”
抱琴說道:“娘娘放心便是。”
小湯圓的哭聲給宮裏的談話打了岔,氣氛也有些緩和了。
見着抱琴抱了湯圓出去,平治皇帝卻忽然問道:“你近來還在讀書?”
元春不知道爲何話題忽然到了自己身上,隻好說道:“閑暇時間還是會翻幾頁的。”
平治皇帝點頭道:“讀了什麽書?可有心得?”
元春忽然福至心靈:“自打嫔妾弟弟中試之後,嫔妾便一直在讀《春秋》了。”
“好!”
齊王也是讀了不少書的人,聽到元春這句話,腦子裏就蹦出來那第一章“鄭伯克段于鄢”,看來賢德妃确實是個聰明的。
陳皇後卻不知道平治皇帝在不經意之間已經把元春母子安排妥了,也笑着說道:“賢德妃可是比本宮強多了,本宮也就隻知道翻一翻《女訓》《女誡》了。”
平治皇帝說道:“也是好書,看得!”
待到晚膳用完,平治皇帝說道:“今兒朕突發的心思,讓你們大熱天都過來了。”
齊王和楚王都說道:“兒臣也想着來瞧瞧父皇。”
平治皇帝起身,說道:“朕先去書房了。”
路過齊王的時候,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善待你的弟弟!”
齊王一愣,随即心中大喜,連忙說道:“兒臣遵旨。”
平治皇帝心中歎了一口氣,對王宣說道:“走吧,咱們再去看一看折子去。”
楚王聽到平治皇帝和齊王的對答,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雖然還是不太甘心,但看來不用太擔心了。
隻是他不知道,平治皇帝雖然說讓齊王善待“弟弟”,齊王答應了是不假,可這個“弟弟”,齊王心中所想的卻是小湯圓。
待到三日之後賈環再次來到齊王府授課的時候,有聖旨到了王府,明确說明了“進齊王爲太子”。
接旨之後,阖府上下俱是歡喜。
有着這個事情,幾位小皇孫極是歡喜,蹦蹦跳跳地,想借着這個事情翹課。
可賈環哪裏會讓他們如願,還是讓幾個陪讀的小太監把他們都給叫了回來。
賈環剛把幾位小皇孫抓回來準備講課,卻見到了王府總管太監何奎過來了。
“賈先生中午莫要先走,王爺說一起吃個便飯呢。”
賈環拱手謝道:“如此就叨擾了。”齊王這個态度讓賈環很是心安。
同一日,也有聖旨到了楚王府,讓内務府開始在湖南衡陽修建王府,待到修好之後,便讓楚王前去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