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賈環便施施然地去了薛家。
這次薛蟠辦得極是熱鬧,不但有酒,還請了戲班子。
前院熱熱鬧鬧的,動靜極大,唱的曲子都傳到了後院,夏金桂聽了隻覺得心煩。
春梅有孕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裏。昨日大夫就過來了,不多時便回去。然後她就見到薛家人都是面帶喜色。
薛姨媽并沒有隐瞞,肚子大了遲早遮不住。所以夏金桂很快就從下人口中得知了。
先摔了一個蓋碗,夏金桂猶自不解氣。自己肚子還一直沒動靜,春梅那個賤婢竟然敢先懷上了!
早先薛姨媽要薛蟠帶着春梅去福建的時候,她就隐隐有着不好的預感,沒想到擔心竟然真的成了現實。
“寶蟾,可有什麽法子?”
寶蟾心裏也在想着春梅肚子裏的孩子,不同于夏金桂,她是羨慕嫉妒的居多,恨倒并不是太多。
瞧了瞧夏金桂,寶蟾心裏也膩歪得緊。自己陪嫁過來也将近一年了,薛蟠攝于夏金桂的淫威,都不怎麽往這院子裏來,所以,她也一直沒有被薛蟠收房。
“婢子也沒什麽好辦法。”寶蟾實話實說,她隻是一個陪嫁丫頭,現在連個通房都不算,哪裏肯真心爲夏金桂出這種有損陰德的招數。
夏金桂卻沒瞧出寶蟾的心思,隻是覺得自己的丫頭腦子笨。
“過幾日我回一趟娘家!”自己腦子不行,得回去問問主意。
前院的戲台上更加熱鬧了,夏金桂也起身了:“走,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去!”
現在對于香菱,夏金桂已經盯得不緊了,有着春梅在前面,她還哪有心思去理會香菱呢。
待她到了戲台那邊,卻見到春梅竟然也坐在薛寶钗旁邊,有滋有味地嗑着瓜子聽戲。
壓住心頭的火氣,夏金桂朝薛姨媽矮身施了一禮,然後在邊上坐下,心裏卻一直盤算着要把春梅先“安排”了。
前院裏,賈環和薛蟠喝了幾杯:“薛大哥,這次還要多謝你給老師帶來了家書。”
薛蟠正在興頭上:“無妨無妨,也是順路。正好還能長點見識。”
那邊的賈琏卻問道:“蟠兄弟,且說說長了什麽見識?嘿嘿嘿!”
薛蟠便湊了過去,一通耳語,兩個人都發出會意了笑聲,然後酒杯一碰,各自喝幹。
賈環吃了幾口菜,準備先離開了。
薛蟠卻攔住了他:“環兄弟,我可是知道,你的莊子可是不錯。那個,你寶姐姐近些日子操持家務也辛苦了,我想着,讓她去你那鄉下地方和三妹妹四妹妹一道過幾日閑适的生活,可成?”
這是哪一出?
但賈環還是說道:“自然可以。那下次休沐的時候,就勞煩薛大哥同我走一遭了。”
薛蟠笑道:“那過幾日便要去叨擾了。”
賈環依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若說薛蟠有意撮合,那他也知道,自己可是許久不去鄉下一趟才是。
細細一想,那也隻有一個可能了,那就是薛蟠真的疼自己的妹子,既然探春惜春都在那邊,薛寶钗過去也好,總不至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在薛蟠請酒的當日,楚王也在慶賀。
隻是他身份敏感,不能大請。所以,借着送王熙斓回娘家的借口,和王子騰一起簡單地吃了個飯。
“伯父,下次廷推兵部尚書,由小王來主持了。”
王子騰聽到這話,心中暗定:“這是個好兆頭。”須知,戶部尚書可是内定的,兵部尚書才是真正的考驗。
“皇上還是聖明的。現在太子之位未定,王爺定要好好表現一番。”
楚王夾了一片蓮藕,放入口中,咀嚼再三,問道:“伯父其有意乎?”
王子騰笑道:“何必再問!”
下面兩個人便說起了其他趣事,一直到晚上王熙斓要回王府方才散去。
路上坐在馬車裏,楚王還隐隐有些不安,他沒有同王子騰提起,這個廷推的機會,是托了陳皇後走的後門。
但結果畢竟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雖然從了後宮的門路,可皇上畢竟也是準了的。
心中忐忑又有些亢奮,楚王握着王熙斓的手,一路無話。
幾日之後,朝廷傳出旨意,由楚王主持廷推兵部尚書。
賈雨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自己沒什麽希望了。且不說競争對手有王子騰,單憑自己跳船這一條,楚王就不可能讓自己上位。
心中哀歎着,但還是一早就去了東朝房。
楚王也留意到了這個細節,據說是陳敬軒提議的,皇上當時就準了。
想着自己大哥能在金殿,自己卻要窩在東朝房,楚王心裏就很不爽。但不爽歸不爽,廷推還是要正常進行,别的先不管,兵部尚書的位置可一定要拿到。
看着諸位大臣都到齊了,楚王便開口道:“既然諸位都到了,那咱們就開始吧。”
幾乎所有人都在關心這次廷推,齊王也一樣。
賈環此時正在教授皇孫課業,他倒是沒有多想。按照結果反推,楚王即便主持了這次廷推,也改變不了結果。
看着賈環如此淡定,齊王也有些詫異。這個講官他是知道的,腦子裏很是有些東西,朱淩不止一次稱贊過。
待到他聽說楚王是在東朝房主持的廷推之後,也便放了心。
待到賈環授課完畢之後,結果也出來了。
楚王拿着廷推的名單去了禦書房,上面三個人王子騰,賈雨村和陳觀都在,王子騰自然是排到了第一位。
這次的廷推異常順利,在齊王一黨的有心縱容之下,王子騰穩穩壓過了另外兩個人,這讓楚王心中也有些詫異。
呈上結果之後,平治皇帝拿過來一看,一邊點頭一邊說道:“不錯!不錯!”
然後把結果遞給了内閣那邊,說道:“你們也瞧瞧。”
張庭瞻雙手結果,草草一看,便開口說道:“王大人雖然是營伍出身,但這些年來也一直在讀書,并非胸無點墨之人。廷推的結果,也不出意外。”
這話倒也不全是推波助瀾,很是有幾分公心在裏面。
平治皇帝看着窗外,說道:“不錯!王子騰去兵部,正可以多一些殺伐之氣!”
楚王心中一喜,看來這次穩了。
果然,平治皇帝下一句話就讓他心中大定:“那就王子騰爲兵部尚書吧。讓他五日之内到任!”
張庭瞻說道:“臣會知曉王大人的。”
王子騰焦急地在外面等着結果,待到太陽正中,楚王才從宮裏出來。
見到王子騰,便笑道:“王大人準備去兵部吧,父皇準了。”
王子騰使勁拿右手砸了一下左手,點了點頭:“皇上聖明!”他終于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下一步,就是要憑借兵部尚書的位置來入閣了。
雖然希望不大,但總歸還是存在的。
待到午後,便有旨意發到了王家,讓王子騰去任兵部尚書。
接了旨意之後,整個王家都是喜氣洋洋,這可是九卿之一,非同品級的都檢點能比的。
“三弟,去準備擺酒席,邀請親朋過來一起!”
王子勝滿口子答應着:“大哥放心,這次弟弟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按照王子勝的想法,自己大哥升了尚書,怎麽操辦都不爲過。
齊王那邊卻不太高興,結果是預想中的結果,可他還是有些心塞,正如張庭瞻所說,王子騰并非胸無點墨之人,難保他在兵部的位置上掀起什麽風浪。
王子勝已經開始操辦了,首先就請的是賓客。隻要沾親帶故的,他都發了帖子。這是喜事,即便是做給皇上看,這個酒也一定要請,更何況他還是真的想顯擺。
哼着小曲兒,王子勝的心情顯然好極了。
待到晚上的時候,出去發帖子的下人都回來了。
“三爺,都妥了!”
“三爺,帖子都發出去了,沒一個說不來的!”
就在王子勝心裏盤算着要請哪個戲班子的時候,常随陳三兒回來了。
“三爺,史家的兩位侯爺來不了。”
王子勝不耐煩地說道:“三爺我早就料到了!”過去請史家兩兄弟不過是面子上的事情,他本來也沒指望。
但陳三兒下一句話卻把他驚得汗都要出來了:“史家的保齡侯和小人說,他也得了皇上的旨意,要出任京營節度使,家中也要擺酒,所以來不了。”
這個消息王子勝消化不了,他要趕緊報告給自己大哥,他當然知道史家同自家不是一夥的。
王子騰還在書房見客,來恭喜他的故舊實在太多,他又剛升了官,不能給人家擺臉色。
王子勝在外面等了許久,才得以進到書房。
裏面王子騰的心情正好,見到王子勝進來,問道:“何事?帖子都發出去了?”
王子勝小心回道:“都發出去了。”
王子騰看着王子勝的樣子,心生警覺:“有事?”
看着王子騰的眼睛,王子勝還是覺得告訴自己大哥實話比較好:“剛剛得了消息,史鼐要做京營節度使了。”
王子騰聽了這個消息之後,面色頗爲鎮定:“好了,我知道了。都是親戚,記得去補一份禮。”
王子勝看着大哥似乎并無不渝之色,心中略安,便出了書房。
待到王子勝出去之後,王子騰恨恨地錘了十幾下牆面,一直錘到手指關節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