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钗心中疑惑:“你還能有什麽事情?”
春梅泣道:“婢子應當是有了身孕了。”
這可是大事!
薛寶钗溫言說道:“你先起來說話。”然後看了看天色,說道:“母親晚些便回來了,你不要擔心。”
有了薛寶钗的保證,春梅心中稍安。剛剛聽到夏金桂的聲音,她就心驚肉跳。這事若果被奶奶知道,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孩子估計也是保不住的。
從地上起來,春梅努力穩了穩心神,靜靜等待薛姨媽回來。
待到晚飯前,薛姨媽便回來了。
見到薛蟠回來,她已經是非常高興,更讓她高興的是,薛蟠還給她們帶了禮物。
就在她比劃着杭州絲綢的時候,薛寶钗小聲在旁邊說道:“母親,春梅肚子裏有了。”
薛姨媽驚喜地說道:“真的?”然後拉過春梅,細細打量着,一個勁地說道:“真是好孩子!”
當初春梅剛被薛蟠帶過來的時候,薛姨媽還頗爲看不上;現在一旦有了身孕,那就一好百好了。
薛寶钗牽着薛姨媽的袖子說道:“母親,現在春梅可吓壞了呢。”
薛姨媽說道:“怕什麽!凡事有我做主!以後你不要跟着大爺跟前伺候了,就在我的屋裏。看誰能把你怎麽着!”
之前薛蟠連妻帶妾還有丫頭,總共四人,沒一個肚皮有動靜的,夏金桂之前還蹬鼻子上臉,話裏話外暗示薛蟠身子有問題。這下子,可不是被打臉了?
再過幾年,你要是肚子再沒個動靜,那就别怪我們薛家“送客”了。
晚飯的時候,夏金桂便瞧着春梅站在了薛姨媽的身後。
“站在太太後面做什麽?還不回來!”
春梅身子一抖,滿眼哀求地看着薛姨媽。
薛姨媽不緊不慢地說道:“食不言寝不語。春梅是大爺的丫頭,我現在要過來了。怎麽,還得經過你的準許?”
夏金桂忙說道:“媳婦不是這個意思。”
薛姨媽冷哼一聲:“那就吃飯!”
待吃罷了晚飯,薛蟠便攙着薛姨媽去了堂上。
“母親,這次路過蘭溪,兒子遵照吩咐,給錢知縣送了茶葉。”
薛姨媽點頭:“沒出什麽差錯吧?”
薛蟠憨笑道:“不過送個東西,兒子還能出什麽差錯。隻是這次送了茶葉,錢知縣給兒子帶了好些個火腿回來。”頓了一下,又說道:“還有一封給錢大人的家書。”
“那正好!過兩日你給環哥兒送些過去。家書嘛,也拜托環哥兒送去吧。”薛姨媽有些歎氣,薛家與錢家沒什麽交情,能把家書帶到京城就已經是一段難得的緣分了。
現在都站在齊王那邊,薛姨媽要把賈環同自家綁得牢一些。
“還有,你那個丫頭春梅,有身子了。這段日子就放在我身邊,免得被人惦記了。”
薛蟠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他還沒有做好當爹的準備呢。
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不管是誰生的,自己終歸還是要先留個後的。
想到這裏,薛蟠又開懷了許多。
這個事情瞞不住,薛姨媽也不怕讓夏金桂知道。
過了兩日,薛家便出來消息,道是薛蟠從福建回來了,要擺酒聽戲。
賈環也接到了帖子,隻是他對聽戲實在不感興趣。
這次來送帖子的還是薛寶钗,她也知道賈環不喜歡聽戲,隻是說道:“環兄弟可一定要過去喝上一杯酒。這次大哥從蘭溪路過,還帶來了錢大人的家書。”
賈環接過家書,心中詫異,薛蟠竟然還能專門繞路到蘭溪呢。
瞧了瞧薛寶钗,賈環知道,這十有八九是薛寶钗的主意。
“那我到時候去喝一杯吧。”
薛寶钗笑道:“那便好。我就不多坐了,家裏還有事。”
楚王那邊也進了宮,沒有去鳳藻宮,而是徑直去了慈甯宮。
他早得了準信,賢德妃一般會在午後去慈甯宮,陪一會小湯圓再與太後一道做晚課。
到了慈甯宮,楚王便把帶來的小玩具送給了幼弟。
小湯圓哪裏知道那麽許多,隻是抱着胡亂啃。
太後笑道:“你瞧瞧,你弟弟還不會玩呢。”
楚王也笑道:“現在不會,說不定過段日子就會了。到時候孫兒再給他尋其他的來。”
“有這個心便好了。”
觑了觑一邊,卻沒有見到賢德妃的身影。
元春本來已經準備去慈甯宮了,但半路卻得了消息:“楚王過來了。”
聽到于九甯的話,元春生生止住了腳步。
現在皇上的身子骨一天天地不行了,這已經不是秘密。齊楚相争正歡,自己三弟現在已經算是齊黨了,自己的舅舅卻是楚王一黨。
但不知爲何,她就是願意相信自己三弟。上次齊王過來慈甯宮,皇上竟然還特意遣人去叫了她,一家子人其樂融融,讓她心裏更多了幾分堅決,特别是齊王還主持了上次的廷推,這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信号。
現在楚王竟然也過來了,自己可不能主動往上湊。
“先回宮!”
說罷,元春便轉身了。
楚王在慈甯宮左等右等都不見元春到來,心知今兒是見不着了。
待到太陽西斜,楚王也要告辭。
臨走之前,他還是沒敢和皇太後求情,這是一定不會準的,隻會平白挨上一頓罵。
但出宮之前,楚王還是繞道去了一趟坤甯宮……
晚間,元春沒有去陪太後做晚課,而是留在自己的鳳藻宮裏參佛。
她沒有去,但皇上卻過去了。
邊上伺候的王宣心裏清楚,皇上現在老了,也開始感念親情了,慈甯宮裏有皇太後,還有小兒子湯圓,這兩個人,是他最爲純粹的感情寄托。
隻是平治皇帝到了慈甯宮沒多久,陳皇後也過來了。
開始不過說些閑話,但後面不知怎麽就轉到了小湯圓身上,然後就很自然地轉到了齊王身上。
“要臣妾說,現在這哥仨都是不錯的。上次齊王的三個小子,竟然都知道‘孔融讓梨’了,臣妾聽了也甚是欣慰。”
說起這個,平治皇帝就很欣慰:“也難爲他們了,小小年紀的。”
陳皇後笑道:“楚王下午也過來了,想必也是聽說了,想着下回也帶孩子過來呢。要臣妾說,這小哥倆,也是在較勁呢,連孩子都要比一比。”
太後說道:“這小哥倆,這有什麽好比的!回去讓先生好好教一教便是了,這小孩子啊,教得好了,那也是極可人疼的。”
平治皇帝卻心中警醒,皇後這是要做什麽?
果然,陳皇後接下來的話就印證了他的想法:“臣妾知道,後宮不得幹政。隻是楚王聽說齊王主持了一次廷推,心中也惦記,輾轉找了臣妾求情。臣妾也不敢答應,隻是說向皇上傳個話,成與不成的,全憑皇上定奪。”
太後抱着小湯圓,歡歡喜喜地說道:“瞧瞧,你兩個哥哥都搶着給你父皇分憂呢。”
那邊平治皇帝身子已經轉向了太後:“母後,您覺得,兒臣讓老二主持一次廷推,怎麽樣?”
太後抱着小湯圓,一邊親着小家夥的臉蛋一邊說道:“這我不管!你是他老子,你說了算!”然後又說道:“哀家給湯圓的布老虎呢?怎麽找不着了?你們幾個幫哀家找一找!”
陳皇後上前接過湯圓,說道:“這小家夥愈發結實了,再過幾個月,怕是都抱不動喽!”
翌日,從宮中傳出消息,道是由楚王主持兵部尚書的廷推。
元春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在佛前默默念了一邊金剛經。
楚王那邊卻是極爲歡喜,不論如何,父皇是給了自己機會的。
齊王那邊卻很是有些奇怪,都這個時候了,父皇怎麽還沒下定決心?
朱淩見到他心神不定,勸道:“王爺莫要多想。這次廷推,不比上次。一個不好,那是要在聖心裏……”手上也同時做了一個手勢。
話沒說完,但齊王卻懂他的意思:“這些道理我都知道,隻是,哎!”
朱淩笑道:“王爺隻需放心便是!”其實他心裏也多少有些沒底,但這個時候不能自亂陣腳。
賈環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但他沒有多想,隻是還在琢磨朱淩說的那四個字:也不一定。
難道張閣老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賈環搖搖頭,張庭瞻再厲害,最多算到結果。但忽然又警醒,既然能算到結果,那說明過程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曹谌卻出現了。今兒是範世榮去齊王府授課,他們倆就留在翰林院喝茶了。
“賈大人神遊天外,在想些什麽呢?”
賈環聽到聲音,連忙回了神:“見過曹前輩。不過是家中一些瑣事而已。”
曹谌嘴角含笑,仿佛已經把賈環看穿了:“莫要胡思亂想,安心教書便是了。”
賈環定了定神,曹谌如此心機深沉,竟然都可以這麽淡定,那自己又何必亂想?朝着王子騰反向走便是了!
“曹大人說的是。”賈環收起思緒,淡淡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起了一張邸報看了起來。
曹谌略略點頭,去了另外的書櫃上也拿了一本書。
待賈環落衙回到梨香院之後,琥珀便過來了。
“明兒可是要去薛家吃酒了,三爺準備穿哪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