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到家之後,就滿肚子不高興地開始準備添箱禮。
賈珍早就給準備好了,惜春收好之後,隻想着自己的王姐姐往後要怎麽過。
待到二十五這一天,許多人家的女眷都去了王家。
王子騰夫人在後院待客,招呼地很是周到。
前院,王子勝也是滿臉高興,在看他看來,自家大哥這一決定實在是高明,趕在楚王登基之前就把斓兒送了過去,那之後至少也要一個貴妃。說不定熬着熬着,能熬到後位。
明天的酒席已經開始準備,家裏可是請了不少大廚子。
管家王玉堂在裏外操持:“都打起精神!這幾日可是要緊的時候,伺候得好了,自然由我幫你們請賞,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可别怪我不念往日的交情!”
王熙斓坐在閨房裏,周圍很是圍了一些人。
惜春送上禮物之後,就安安靜靜地坐着,一點也不像之前那樣纏着王熙斓說話。
王熙斓看着這個小妹妹,心中苦澀,這個苦澀,看來惜春已經懂了。
鳳姐在努力挑着氣氛:“妹妹這一嫁到王府,以後王家恐怕就少不得要妹妹來照應了。院子裏的梧桐樹可真真沒白栽!”
薛寶钗也到了,隻是自家已經跳船,過來添箱不過是親戚間的正常走動,她不敢亂說話,隻是在一旁安靜地坐着,和惜春正好挨着。
終于,惜春忍不住了,小聲說道:“寶姐姐,你說,嫁到王府有什麽好……”
薛寶钗趕緊止住惜春的話頭:“莫要亂說。今兒咱們過來,可是要恭喜你王姐姐的。”
惜春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薛寶钗看着她的臉實在不像歡喜的樣子,就說道:“你想想在你三哥哥鄉下莊子的日子,高不高興?”
“高興。”
“那你就多想想。”
惜春抿了抿嘴兒,說道:“妙玉經常說一句話,‘不自在就是大自在,大自在就是不自在’。今兒我算懂了一半了。”
薛寶钗奇道:“你這個學得倒快!女紅怎麽樣了?”
惜春又癟了:“這次說好給大侄兒繡一個香囊的,現在還沒動針線呢。”
“改天我得了空,去幫你繡上幾針去。”
惜春的情緒終于好了一些了:“鄉下地方什麽都好,就是太靜了,沒人說話呢。寶姐姐端午之後我還要過去,三哥哥那邊的桃園會有桃子開始結果了,咱們去嘗嘗鮮去!”
薛寶钗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得找我母親商議一下,同意了才好過去。”
說到自家母親,薛寶钗又想到了薛蟠,也不知道自己大哥現在在哪裏了。宗人府冷不丁地讓楚王把納側妃的日子提前,正好自己大哥也不在,難道真是天意?
薛蟠現在已經到了杭州,正在武林閑逛。
到底是江南重鎮,光是一個西湖,他就逛了好幾天,花船上撒了許多銀子,竟然連着兩天都沒回客棧,讓春梅惦記得不行。
“也不知道大爺還想不想回去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卻是極美,隻是薛蟠此刻不在賞景,而在賞“人”。
畫舫之上,正得趣之時,卻聽到另外一條船上傳來了聲音:“當真可惡!那賈環仗着皇親國戚,頂了我浙江的狀元功名!”
“鄭兄此言極是!雖說溫大人馮大人都進了三甲,可也不至于直接就把狀元給他姓賈的了!一爲探花,另一個自然可以爲狀元!”
薛蟠聽得心頭火起,這些浙江人,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這裏胡沁,環兄弟的文章,那可是内閣挑出來,皇上首肯的。
那邊的聲音接着傳來:“還有咱們錢塘的顧青鋒,也是個沒骨氣的。爲了自己的前程,竟然上門去做了賈府的女婿。這種人都能選爲禦史,大中丞可真是瞎了眼!”
“靠上去!”聽到薛蟠的話,舟子覺得奇怪,但還是依言上前。
待兩船相靠,薛蟠帶着健仆便上了另一艘船,瞅着船中間正在飲酒的幾個人,便說道:“都扔下去!”
那船上的幾個人大驚:“這位兄台,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如此?”
薛蟠隻是盯着其中一個說道:“老子讓你喝花酒不給錢!動手!”
“兄台,你肯定認錯人了!”
薛蟠把人扔下去之後,便回了船。他的氣是撒了,但把舟子吓壞了。
“這位爺,你可知道那邊船上是誰?”
薛蟠不耐煩地問道:“是誰?”
“那邊可是錢塘大戶王家的二公子王自文。”
聽到錢塘大戶,薛蟠便樂了,之前他在金陵犯了命案都能被賈雨村給蓋下來,現在不過扔了幾個人,又有什麽大不了?杭州雖大,畢竟不是京師,沒有那麽多來頭大的年輕人。
扔下一小錠銀子,薛蟠說道:“不妨事!”
然後便想着,不能白來一趟杭州,得給妹妹帶點什麽物事回去瞧瞧新鮮。
鳳藻宮裏,元春對于九甯說道:“咱們的禮明兒可要送過去了,等會子再查一下,莫要落下什麽東西。”
于九甯躬身回道:“娘娘放心,所有的東西都備好了,不會有差錯的。”
主仆二人對了一個眼神,各自點頭。
對外,元春的禮不是秘密,兩隻玉镯,兩支步搖,外加一方田黃。可對内,可很是有好幾個版本。
開始的時候,就有動靜說元春給楚王和自己表妹額外準備三萬兩銀票,後面又有宮女說嘴,道是又加了一個蜜蠟手串,再後來,被抱琴修理過一通之後,就都老實多了,可還是隐隐有傳言。
總而言之,賢德妃就是在悄悄準備厚禮。
坤甯宮裏,陳皇後也在備禮。
“可打探清楚了?”
夏林海回道:“已經探清楚了。就在今兒午後,賢德妃往裝首飾的匣子裏放了三萬兩銀票,那個蜜蠟手串,卻是沒有放進去。”
陳皇後歎道:“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啊。”元春本來手裏餘錢就不多,隻是最近兩年手裏才開始寬裕,三萬兩,恐怕一下子就把老底都掏空了。蜜蠟手串再放進去,以後想再送人禮物都沒個像樣的東西。
隻是那王家姑娘可是賢德妃的表妹,現在一下子要成了楚王的側妃,皇後也覺得這事情怪怪的。
可這種平白長輩份降輩分的事情,在百姓人家實在不少,想想也就算了。
“咱們的禮可備好了?”
夏林海回道:“都備好了。奴婢算着呢,鳳藻宮那邊即便再風光,這家底子還是比不過咱們的。”
萬一楚王真的登基了,王家姑娘這個側妃,怕是很能吹枕頭風。到時候她們二人一聯手,自己這個太後就要靠邊。
至于和楚王妃結盟的事情,陳皇後還真沒招。現在就算她有心,也無法實現,而且還不知道那邊的态度,隻能求穩爲先。
“行了!收拾利索了,明兒替我拿過去。”
齊王府也在備禮物,雖然現在兄弟倆已經快要成仇人了,但明面上的關系還是要維持的。
對于這份禮,齊王很想按照宗人府的說法,備一份說得過去的禮物就算了,一個側妃而已,也值當隆重?
但朱淩勸住了他的任性:“王爺切莫小看這次納妃,皇上恐怕也在看着呢。”
齊王到底也沒有傻到底,聽到朱淩的話就反應過來了:“王妃也這麽說,讓我再加三成。”齊王對于身邊親近的人,一向不會稱孤。現在身邊兩個人都這麽勸他,他也不再堅持。
朱淩贊道:“娘娘心思靈透,就是這個理。三成是極好的,既不紮眼,又可以說明殿下做到了‘兄友’。”
可即便是多了三成的禮,也沒多少。畢竟不是正妃,齊王其實并沒有多花幾個銀子。
翌日,楚王納側妃的正日子到了。
禮儀還是側妃的禮儀,但卻辦得很是像模像樣。雖然比不得大婚,但比京中勳貴人家成親,卻要隆重許多。
一早,便有各方的禮物送來。
楚王府的賬房汪江在喜桌那邊記得手指脹痛,禮物确實多,更何況還有人在攀比。
一個上午,他都在寫個不停,幾個簿子寫得滿滿當當。
宮裏的禮也都送到了,單獨記在了另一個簿子上。
夏林海和于九甯一前一後地到了。
“夏總管,您先!”
“于總管,還是您先!”
“您先!”
“您先!”
兩個總管太監也仿佛是多年的好友,相互謙讓着。到底是夏林海先過去了,畢竟他是皇後身邊的人,于九甯可不能超過他去。
“和田玉佛一尊,銀五萬兩。”
雖然夏林海沒有刻意顯擺,可這個禮确實是今兒最重的了。
這也讓賬房心裏打鼓,這麽重的禮,他不知道能不能收。
汪江伸手招呼了身邊一個人,說道:“快去告訴張公公!”
夏林海笑道:“不過是娘娘的一片心意,沒什麽的。”
汪江賠笑道:“小人到底是見識少,還請公公不要見怪。”
後面的于九甯可是聽得真真的,這麽大的手筆,不枉自家娘娘準備了這麽久。
很快,張貴就親自過來了,先和夏林海施禮,然後才說道:“王爺多謝娘娘厚賜。大總管請裏面喝茶。”
看着夏林海進去之後,于九甯便上前了:“這是賢德妃娘娘的禮,翡翠玉镯一隻,紅玉镯一隻,金鑲玉步搖兩支,田黃一方。”
這個禮汪江就很敢收了,記下之後,也賠笑道:“公公請裏面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