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宮裏面,元春最信任的人有兩個,一個是跟着自己進宮的丫鬟抱琴,另一個是自己宮裏的首領太監于九甯。
既然程科元傳話過來讓自己這邊不要妄動,那還是聽從的比較穩妥。
過上段時間,等這陣風聲過去,再讓她們慢慢清理——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但元春還是吩咐道:“先慢慢甄别……”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身邊隻有雙喜兒一個眼線。
雙喜的死就像投入池塘中的一滴水,雖然有些餘波,但被風一吹,滿池皆皺,一點兒也不顯眼。
很快,齊王府的另外兩名講官也出來了,分别是侍讀學士金岩和朱木敬,這兩位都是大齡進士,在翰林院養老而已,但旨意上卻說給楚王請了兩位“飽學之士”!
楚王不敢再求其他,老實接受了。
這步棋讓王子騰很是詫異,但楚王卻讓趙湘來傳了話:“這次就這樣,過段時間再說吧。”
王子騰心中焦慮,現在哪裏還有時間再等了。
楚王心中發苦,這其中的緣由,還真不能說。真是好好一步棋,被自己走壞了!
旨意傳到翰林院之後,賈環三人都有些愣住了。再看看前輩金岩和朱木敬,都是一副衰老的模樣,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就要緻仕回鄉了。
接了旨意,那兩位面上并無什麽歡喜或憂愁的神色,活到他們這把年紀,已經不用再想那麽多了。
隻有沈寬略略有些不甘心,他還指望有幾個年富力強的翰林院同僚過來,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
尚未落衙,房源會便又來找了賈環。
“賈大人,晚上咱們再去教堂那邊瞧瞧去?”
正好賈環閑來無事:“那就一起去瞧瞧!”
瞅着太陽開始西斜,兩個人便出了衙門,直奔教堂而去。
“這次可有什麽新東西?”
房源會說道:“聽說很是來了一些泰西人,羅神父正發愁怎麽安排呢。”
賈環說道:“大人可千萬記得保祿的事情。”
“這個自然。”那個魯莽的家夥實在狂熱,要真的再來一個這樣的,那天主教的處境就會更加困難。
兩個人踱步到了教堂,羅蘭德親自迎了出來。
“兩位大人,快裏面請!”
在穿過教堂的時候,賈環很是看到了一些黃頭發紅頭發,這些人有的是教士打扮,有的卻隻是平民。賈環也很是見了幾個眼神不善之輩。
“羅神父,過來的人之中好像有被流放之人。”
聽到賈環的話,羅蘭德趕忙說道:“沒有!一定沒有!”
賈環随手指了幾個人,說道:“這幾個,本官看着不像好人!”賈環連本官這兩個字都出來,羅蘭德和房源會都聽出來賈環話裏的意思。
羅蘭德保證道:“我以天主的名義起誓,一定沒有。”
房源會也幫腔道:“豈不聞‘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賈大人莫要如此。”
但願是我多想了吧,但賈環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邊的羅蘭德已經把賈環帶到了另一個房間,裏面有個東西被蓋的嚴嚴實實。
賈環來了興緻:“這是什麽好東西?神父如此慎重?”
“賈大人且看!”
羅蘭德上前把蓋的布揭開,賈環看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仿佛有着幾分現代感。
“這是……”賈環有點不敢相信。
羅蘭德神父上前,摸着這個東西說道:“沒錯了,這就是大人之前要的水力镗床。”
“好!”賈環也有些激動了,上前輕輕撫摸着,這可是個好東西!
房源會笑道:“賈大人,瞧你那樣子,就是進了教坊司,也沒你這樣的!”
賈環也笑了:“一時失态,讓大人見笑。”
羅蘭德又低聲說道:“還有個事情要讓大人知道。”
賈環奇道:“還有什麽事情?”
“之前朝廷托耶稣會買的一萬支火槍,現在已經過了呂宋島。不出一個月,就可以到松江府。”
說這話的時候,羅蘭德臉上也露出了微笑:“皇帝陛下允許我等可以另擇一處,再建一個教堂!”
這賈環沒有想到,平治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摸着這個水力镗床,賈環說道:“不知道神父有沒有挑好地方?”
羅蘭德搖頭說道:“還沒有。不知道賈大人有何建議?”
賈環笑道:“我是沒有建議的。隻是如果神父選好了地方,不妨告知一下本官。”
房源會有些期待地問道:“那賈大人的意思是……”
賈環說道:“就看在這水力镗床的面子上,本官也要襄助一番。”
房源會大喜,賈環豪富,出手一向大方,這也是他帶賈環過來的目的之一。
賈環卻也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像這種水力镗床,目前憑借國内的工匠還做不出來,但隻要有了一個,他就相信,就會有仿制品出來了。
想了想,這個時候,應該也有珍妮紡紗機了。但賈環沒有明說,而是又拐了個彎:“神父可否幫忙帶一些英國的邸報過來?”
“英國的邸報?”羅蘭德有些詫異,這賈環怎麽好好的想看這個了。
賈環點點頭,說道:“有勞神父。”
這當然可以了,大海上也很是需要一些東西來解悶,雖然水手們識字不多,但總要有個人講點樂子。
這個時代的英語和後世很不一樣,一些單詞的拼寫和所有格都很是有些出入,賈環都懷疑自己能不能看得懂,不過他還是想試一試,就算看不懂,還有羅蘭德在呢,多了解一些東西,也好知道歐洲那邊的狀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賈環心情極好,和房源會在外面小酌了一番才回去。
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羅蘭德迎來了一個年輕人。
“在下的賈修撰府上的潘又安。我家大人遣我送來了兩千兩銀票,另外囑托神父一句,那個大家夥就先放在教堂鎖起來,暫時不用亮出來。”
拿着手裏的銀票,羅蘭德想道,這中華大地的人,果然還是不一樣。
有了這筆銀子,他就可以去買地準備蓋教堂了。
梨香院裏,見着賈環心情甚好,彩雲有些奇怪:“三爺剛剛撒出去銀子,怎麽還那麽開心?”
“你不懂!”賈環拉着彩雲,真是越看越好看,忽而他又小聲說道:“今晚咱們早點歇着……”
彩雲大羞,趕緊把手抽出來,逃到外面去了,留着賈環一個人在屋裏傻笑。
“笑一笑,十年少!”賈環自言自語道,然後也自己擺了個死活棋,美滋滋地解了起來。
就在賈環正在心猿意馬地想着晚上的活動的時候,平治皇帝的心情卻很不好。
剛剛内閣值守的陳敬軒并着兵部尚書劉孚一同送來的西北的急報,見着這兩個人大晚上的還沒回去,平治皇帝就知道沒有好事。
“說罷!損失多大?”
陳敬軒低頭說道:“撫遠大将軍黃鳳閣來報,葛爾圖用了火器,正面沖擊我大軍大營。幸好有紅衣大炮,僥幸打退對方,但被燒掉了糧庫,損失糧米三萬石,大軍一個月不能開拔。”
“将士損傷幾何?”
“陣亡一千五百餘人,傷者不計其數。”
平治皇帝來回踱步,這個損失不是太大,但是蒙古人竟然先用上了火器,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告訴黃鳳閣,讓他不要冒進!守住祁連山,朕就給他記一功!”
然後又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緩聲問道:“陳元複怎麽不見人?”
陳敬軒當然知道皇帝的意思,朝廷買了一萬支燧發火槍,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陳元複是掏錢的,當然要找他要消息了。
“臣馬上着人去問。”
平治皇帝擺擺手,說道:“就算今兒問到了,也送不到西北;送到西北了,也不能馬上就派上用場。明兒給朕消息就好了。”
還好,西北局勢還不算糟糕,隻是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自己看急報的時候,還不知道西北是不是又在打了。
黃鳳閣現在正在營帳中大發脾氣:“本将記得,前幾日有人叫得很歡,好像葛爾圖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進兵進兵!你們倒是無知無畏!告訴你們,任何事情,都要由本将做主!若敢在私底下胡咧咧,本将不知道還罷了,若是被本将知道了,那就休怪本将保不住你的前程!”
現在哪裏還有人敢再說話,要進兵的那幾個副将參将都老老實實地低着頭,這仗打得太邪門,對方一下子有了那麽多的火槍,一下一下,打得像炒豆一樣快,劈頭蓋臉,讓二郎們都擡不起頭。
而且那火槍的射程也極大,遠超弓箭,自己這邊想還擊都做不到,幸好有着紅衣大炮,雖然數量不多,但終歸也能讓對方老實一點。
這次損失不是太大,但對士氣的打擊就有些大了。手下的士兵有許多不服氣的,仗着力氣大強行出頭射箭,結果竟然被打了好幾個洞。
葛爾圖同樣也很不滿意,這次有了火槍的助力,竟然才取得這麽點戰果。
範承運倒是看得開:“大汗莫要着急,此番唐軍已經吃了大虧了。咱們燒掉了他們的糧庫,就算餓不死他們,他們也動彈不得了。”
葛爾圖眼睛一亮:“軍師的意思是?”
範承運站起身來,摸了摸火槍,滿臉的愛憐之色,但随即就被狠辣代替:“大汗當派輕騎三千,分三隊,帶火槍,晝夜不停,去襲擾唐軍的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