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寬是因爲講錯了東西被告了刁狀,但明面上的理由畢竟是身體不适。而且從齊王府去職之後,标志着他政治生命的結束,不出意外,他這輩子就是在翰林院修書的命了。
現在楚王府伸出橄榄枝,但凡有點政治抱負的人都會接住。
趙湘苦笑道:“王大人,這可是人家不要的……”
王子騰正色道:“什麽叫人家不要的?難道咱們朝廷去職的官員都是無能之輩?”
姚萬裏說道:“趙大人,話不能這麽說。現在内閣那幫人擺明了不讓咱們楚王府的講官加詹事府的差遣,現在有這麽一個現成的人選在,雙方都有意,他們要是再攔着,嘿嘿……”
什麽趕出來不趕出來,王子騰就是要在詹事府這邊撕出一個口子,俗話說,有一就有二,隻要沈寬願意過來,那後面就好辦多了。
趙湘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隻是有些猶豫:“萬一沈狀元不肯過來呢?”
王子騰明顯一愣,然後轉頭向姚萬裏問道:“姚大人,若你是沈狀元,你願意來麽?”
姚萬裏笑道:“下官可不願意一輩子坐冷闆凳。”
沈寬一個狀元,大好的年華,哪裏會甘心就此沉淪。王子騰以己度人,實在想不出沈寬就此認命的理由。
“那下官過幾日便去找沈狀元!”
姚萬裏提醒道:“趙大人緩上幾日,等到齊王府那邊的新講官定下來了再去。”
趙湘會意,然後便舉起了酒杯:“說了半天閑話了,下官都口渴了,哈哈哈哈!”
賈環他們也到了上元縣,得了潘又安的信,王方早早就候着了。
車隊一進了莊子,就看到王方在路旁等着。
“小有,直接進宅子,都準備好了!”
進去之後,趙姨娘帶着趙國基家的,熟門熟路地去了之前住過的地方,惜春也興高采烈地帶着妙玉去了原本住過的地方,這次迎春沒過來,她住過的地方正好留給妙玉了。
“怎麽樣?是不是比府裏面透氣多了?”
妙玉笑道:“确實是不一樣呢。”
現在春天了,這莊子裏的綠色也多了起來,花園裏也開始有些黃色白色紅色開始點點出現。
“三哥哥這邊還有個桃園,裏面有草廬呢。去年我過來就盯上了,這次一定要在裏面睡上幾天。”
“我看你是惦記着桃子,要看着吧?”
惜春兩眼看天,開始算日子:“現在正是開花的時候,但要吃上桃子,就要端午之後了,完了,這次是穩穩地錯過了。”
想到這裏,惜春就有些不太開心了。
“行了,能看看桃花也是極好的了。”妙玉看得很開。
惜春看着丫頭們把行李抱到房裏,開始盤算着鲈魚的事情了。
“來之前三哥哥托我問一問,能幫忙念經超度個人麽?”
妙玉不知道胡林語的事情,就是連惜春也是後來知道的,這種事情,賈環可不敢事先就讓家裏的女性們知道,吓也吓死了。
“超度何人?”
惜春小聲說道:“刺殺三哥哥的一個人,叫做胡林語的。”
妙玉肅然道:“分内之事,四姑娘不必挂心。”
入畫過來說道:“姑娘,房間收拾得了。”
惜春對妙玉說道:“你也去看看你的房間,等會我去陪你吃素齋。”
妙玉說道:“可不敢,我知道你心沒留在我這邊。”
惜春笑道:“那我明兒再陪你!”
晚飯較爲清淡,以時蔬爲主,隻是多了清蒸鲈魚。
妙玉那邊賈環也想到了,給她單獨準備了素齋。
趙姨娘到了這莊子,賈環都能感覺到她的變化,明顯和在府裏面不一樣了。可惜母子兩個還不能脫離賈府,過段日子就得再回去。
吃罷了晚飯,惜春就拉着妙玉去了花園的池塘。這裏面有水淺的地方,可以看到魚兒在裏面擺着尾巴,悠閑地遊來遊去。
看着水上的涼亭還沒有個名字,惜春便念叨着:“三哥哥也太不上心了,這地方倒是不錯,就是少了些味道。”
妙玉說道:“你三哥不是剛引了鲈魚過來麽?這個亭子啊,依我看,便叫‘觀鲈’吧。””
惜春想了又想,覺得自己想不出更好的來了:“那就叫觀鲈吧,回頭我和三哥哥說一下,也挂個匾額上來。”
賈環這次換了個房間,上次被刺殺的那一間畢竟死了人,他雖然是現代人重生,但心裏也有些膈應。
“也不知道四妹妹和妙玉提了沒?”
可即便妙玉真的幫忙念了經,賈環心裏也過不了那一關。
罷了,回頭和王方說一下,把那間屋子改成茶房吧。
看着賈環的樣子,彩雲哪裏還不知道是什麽事。
“三爺,還在想去年的那個事情呢?”彩雲把床已經鋪好,曬過太陽的被褥,摸上去就軟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會很暖和。
賈環放下書本,略帶些惆怅:“能不想麽?”
想到胡林語,他就又想到了神機營。聽說朝廷已經向泰西那邊定了一萬支火槍,就是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到貨。
西北那邊,黃鳳閣正醞釀着春季的進兵計劃。現在準格爾正在節節收縮,全軍上下士氣正旺,請戰之聲日益高漲。
作爲全軍統帥,黃鳳閣可是看得清,打了兩次勝仗而已,并不能說葛爾圖氣數已盡,相反,他要防止窮鼠噬貓。
隻是将士中已經有驕縱之氣蔓延,這着實讓他心焦。
“這仗還沒打完呢!”黃鳳閣恨恨地想道。
南安郡王掀開帳門進來,先行了軍禮:“大将軍!”然後就樂滋滋地坐在了一旁。
“探子來報,道是在前方二百裏處有發現葛爾圖的蹤迹,大将軍您看,是不是可以再往前推一推?”
南安郡王這個觀點在帳中很有市場,不少将軍都在頻頻點頭,現在葛爾圖連吃兩場大敗,聽說都快組織不起來像樣的戰力了,很多人都覺得,再不上前就賺不到軍功了。
大家夥辛辛苦苦到了大西北吃了幾年的沙子,可不就是爲了以後的好日子麽?
黃鳳閣心中暗惱,但又不好發作,之前兩次勝仗均是行險,唐軍并沒有占據絕對的優勢,但這兩次勝仗讓許多人都有了“老子天下無敵”的想法。
下面的人都在竊竊私語,黃鳳閣隻掃了一眼,底下就立刻安靜了下來。
“再探!”黃鳳閣發話了,依舊不肯進兵。
這個命令很是讓底下的人有些喪氣,他們中很多人都覺得黃鳳閣過于謹慎了,一點也不像去年的那個大将軍。
但軍令就是軍令,腹诽歸腹诽,還是要去老實執行。
葛爾圖的大帳中,範承運正仔細看着一支火槍。
這種東西之前隻是聽說過,據說鄂羅斯人憑借這種東西,把邊界往南推進了不少,喀爾喀那邊幾乎沒有抵抗能力,連帶着西域諸國也都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幸好葛爾圖與鄂羅斯交好,現在竟然也能從那邊拿到這種利器,隻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三萬兩黃金換了三千支。這錢也不算白給,葛爾圖打算向東找喀爾喀那邊找補回來。
範承運看着士兵們試過幾次,可以直接打死一頭牛。有了這種東西,他不相信自己這邊不可能翻盤。
“好了軍師,不要再看了。”葛爾圖端起一碗馬奶酒,一邊喝一邊說道。他也對這種火器充滿了信心,唯一憂慮的是,唐軍那邊有着火炮。這種大型的火器,可不是幾支火槍就能抵消的。
範承運對手裏的火槍發出啧啧的贊歎:“大汗,之前放的流言看來起了作用,現在唐軍已成驕兵。”
葛爾圖也大笑:“他們成了驕兵不假,我手下的兒郎們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啊!”
範承運起身說道:“那豈不是正好!現在開春了,咱們和唐軍注定要有一戰,這火氣,且讓在下想想要怎麽撒出來才好。”
賈環在莊子裏過了一晚,便先啓程回去了。他沒有長假,想在這邊多留也不行。
臨走的時候,惜春提了一嘴:“三哥哥,你那個水上的亭子,叫‘觀鲈’可好?”
賈環倒是無所謂,更何況這個名字還極爲不錯。
“成!回頭你幫我盯着點,讓王方去辦了就好了!”
聽到賈環的話,惜春就很得意了。可賈環卻想道,現在探春在府裏面管家,李纨和林黛玉兩個都相當于是翰林清貴,做不了務實的地方官,自己的四妹妹,可千萬不能像她們一樣。
“正好你在這裏也沒什麽特别的事情,幫着二姨太管點事。”
惜春很奇怪:“你這莊子裏還能有什麽事?不是有王方了麽?”
賈環說道:“他是莊子的管事,也管不到内院啊。”
惜春懵懵懂懂:“那也行吧。”
這邊内宅裏的人少,事情也不多,惜春就是胡亂處理,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不過賈環臨走的時候還是叮囑了一句:“不要挑食!”
惜春催道:“三哥哥你快走吧,沒看見潘又安都等了半天了。”
送走賈環之後,惜春便得意洋洋地回去了,對入畫說道:“去和廚房說,今兒個吃素!筍子都要筍尖,要嫩的!”
趙姨娘笑道:“你三哥哥可算白叮囑你了!”
惜春猴上去,說道:“也就這一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