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賈環便去了薛家，薛蟠終于又可以出去放風了，心情一眼就能看得出很好。
王子騰沒有過來，這種事情還不值得他出面，但王子勝過來了——隻要有由頭吃酒，他一定會到的。
席間，薛蟠頻頻舉杯，但他牢牢記得母親和妹妹的囑托，和賈環喝了三杯酒。
酒席完畢之後，薛蟠便回去大睡了一覺，準備第二天出門。
夏金桂看着呼呼大睡的薛蟠，心裏就很不得勁。這次去福建，太太指明了要春梅跟着過去，說不定回來就有了，這可是她不願意見到的。
隻是這個時候想使什麽手段都有些晚，到了那邊，春梅哪裏會老老實實地聽她的話。
第二天薛蟠便神清氣爽地帶着春梅出門了，薛姨媽反複叮囑着：“到了福建，有事情多和管事的商議一下。”
薛蟠的心早就飛走了：“母親放心便是了！”
賈環也到了齊王府，教授完課業之後，又講了一個《計俸還金》。
臨走的時候，朱淩便出現了。
“賈修撰課講得極好。”賈環是他同年好友的學生，他當然要力挺，而且現在幾位皇孫還沒有離去，這話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朱大人過獎了。”
那邊的幾個小家夥已經收拾書包溜了，在這個年紀，再沒有比放學玩耍更快樂的事情了。
邊上的幾位小太監也連忙追了過去，走的時候也不忘給賈環他們兩個施禮。
見着沒有人了，朱淩便說道：“我這有一幅字，是齊王寫的，還請賈修撰轉交給賈侍郎。”
這是個功勞，朱淩樂意讓賈環來掙。
“有勞前輩了。”賈環早就注意到朱淩手中的小軸了。
接過來一看，字很是不錯。
朱淩解釋道：“沒有題跋，以防有心人。”
賈環說道：“前輩放心，賈侍郎懂的。”
聊完正事，朱淩便和賈環聊起了其他：“聽說你最近得了一種叫什麽‘咖啡’的東西？”
賈環訝然道：“想不到消息傳得那麽快！确實是個好東西，提神呢，比茶葉勁兒大。”
朱淩卻是有些不信：“還能有比茶葉更好的東西？”
“前輩試試便知了。”
朱淩卻是不肯：“眼看要清明了，你記得給我準備點好茶葉便可以了。”
“前輩放心便是，全包在我身上。”
離開齊王府之後，賈環便打道回府，這也是講官的福利。
路上記着朱淩的話，馬車裏的賈環掀開車簾，對車上的趙小有說道：“去薛家！”
趙小有和潘又安相互看了一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詫異。
這不年不節的，也沒有什麽喜事，三爺好端端的去薛家做什麽？而且聽說薛大爺今兒一早可就啓程去福建了。
趙小有馬鞭一揮，就往薛家的方向趕去，心裏也想着，要是三爺真的娶了薛家大姑娘，那也不錯——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事情，自己就能成一個真正的大管事了。
馬車拐了幾個彎，便到了薛家。趙小有前去叫了門。
聽到賈環過來，薛姨媽有些意外，她同趙小有的想法一樣，這不年不節，也沒有什麽喜事，賈環登門做什麽？
但賈環過來她也不能不見：“快把賈家三爺請到廳上。”
賈環跟着管事的到了廳上，薛姨媽站起身來迎道：“環哥兒來了，快坐！”
坐定之後，薛姨媽便吩咐丫鬟道：“快上茶！”
看着賈環，薛姨媽在措辭怎麽開口，若說許久沒有登門了吧，可賈環昨兒還過來吃酒了。
“環哥兒今兒過來，是尋姨媽有事？”
賈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感覺滋味甚佳。
“這茶葉不錯。”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讓薛姨媽不知道怎麽接。
“薛大哥早上出發去福建了？”
“正是呢。走的水路，能省不少時日。”
賈環擡頭看了看門旁侍立的丫鬟，薛姨媽會意：“秋雁，去端幾盤子點心來。”
“這次薛大哥去了福建，能否幫忙準備點茶葉？”
薛姨媽腦子急速轉動，賈環能主動開口求茶葉，那肯定不是給自己的。
“環哥兒的意思是？”
“外甥的意思是，送給齊王。”
薛姨媽開始頭疼了，她讓薛蟠躲出去，可不就是爲了兩邊都不沾？現在賈環竟然巴巴地上門來遊說了。
而且薛蟠從福建回來之後，肯定會帶着一筆銀子，那個時候，便是齊王不要，楚王也要伸手，薛家想躲，怕是躲不過去了。
薛姨媽正在猶豫之際，薛寶钗端着盤子進來了。
“環兄弟來了，先嘗嘗這個馬蹄糕。”
見到閨女過來，薛姨媽心裏也輕松了一些。女兒的主意一向拿得穩，等會子再聽聽她的。
賈環拈了一塊，嘗了嘗，說道：“味道極好呢。”
薛寶钗便笑了：“剛剛仿佛聽到，環兄弟要求茶葉？”
“正是！”
“左右還沒有到清明，我與母親再商議一番如何？”薛寶钗沒把薛蟠搬出來，她知道，賈環是不信薛蟠說話管用的。
“也好。”賈環便站起身來：“隻是時間恐怕不多了，這事越早越好。”
薛姨媽心中驚詫，賈環沒有明說，但她知道賈環的意思。
薛寶钗強笑道：“環兄弟放心，誤不了的。”
送走賈環之後，薛姨媽愁道：“這可如何是好？怎麽想過個安穩日子就那麽難！”
薛寶钗過來輕輕捏着自己母親的肩膀，說道：“咱們家可不是那種小門小戶，安穩日子，早就與咱們無緣了。”
“道理你娘我都懂，可怎麽都盯着咱們不放呢？”
“早晚都會有人上門，現在是環兄弟還好一些，若是其他人，怕是沒那麽好說話了。”
薛姨媽驚道：“這難道是齊王的意思？”
薛寶钗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不一定。但咱們家給楚王獻金的事情，估計也瞞不住人。上次還借着環哥兒退股的由頭，拒了楚王那邊，多少也讓環哥兒坐了蠟，這個事情人家沒說，但心裏肯定有疙瘩。”
“難道非要二選一了？”
薛寶钗點點頭：“看來是了。現在不選，以後想過安穩日子都難了。”
薛姨媽卻又忽然說道：“那咱們能不能兩邊都不得罪？”
薛寶钗苦笑道：“母親！先不說咱們沒那麽多銀子，就算有，将來若是走了風聲，另一頭也是饒不過咱們的。”
“那就先等等吧，等到明前的茶葉過來，這點時間總算有的吧？”
賈環回去之後，先喝了一杯咖啡。雖然天色也不早了，但他還是沒忍住。之前大學的時候，他們宿舍的六個人，經常都是大晚上每人喝一杯速溶黑咖啡，然後呼呼大睡。
現在的确是不能讓薛家在做一個旁觀者了，事實是他們也做不成旁觀者了，隻能二選一。
雖然即便薛家最後倒黴也牽扯不到賈環，但如果真能拉到齊王陣營這邊的話，可又是一個三赢的事情，賈環也不想真的見着薛家倒黴。
趙小有被賈環先打發回去了，潘又安卻得以過來跟着賈環一起喝咖啡。
自打賈環得了這個東西之後，彩霞就主動接了過去，煮了幾次之後，頗有那麽幾分像樣了。
見着彩霞端來這種黑色的東西，潘又安趕忙起身接了過來。
賈環習慣不加糖，雖然曆經了許多年，但口味尚在。可潘又安就沒那麽輕松了，剛喝了一口，就被苦得皺了臉。
“三爺，這苦藥湯子，您怎麽咽的下？”
賈環笑道：“多喝點就可以了！”然後對外面喊道：“小紅，拿點白糖進來。”
陪着賈環喝完這杯咖啡，潘又安感覺這玩意可真不是個好東西，那些黃毛鬼子不知道怎麽就喜歡這一口，連帶着三爺都被拐帶壞了。
眼看天色漸晚，賈環便吩咐道：“去給賈侍郎那邊的馮源帶個東西，不是給他的。”這種事情賈環不敢讓趙小有知道，牽扯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拿着賈環給的一個小長方盒子，潘又安便趕快出門了。
馮源在外面也有個宅子，像他這種地位的人，白天的差事了了之後，也要享受一下生活。
他的宅子很好找，潘又安很快就到了。
叫門之後，潘又安便見到了一個披發小童來應門。
“客人找誰？”
“和你家大人說，一個姓潘的朋友來拜訪。”
那小童便飛快地回去了，不多時便見到馮源親自出來了。
“我聽到說是姓潘，便猜到是你。”馮源拉着潘又安便往裏面走，邊走邊問道：“晚飯可用了？”
潘又安笑道：“尚未！”
“我也一樣！正好，咱們好好喝兩杯！”作爲賈雨村身邊的人，馮源太知道自己老爺心裏想什麽了，所以見到潘又安很是熱情。
兩個人來到堂上，借着燈光，馮源留意到了潘又安腋下夾着的東西。
看到馮源的眼神，潘又安笑道：“馮兄勿怪，這個東西，不是給你的。”話雖然這麽說，但手卻把東西遞給了馮源。
馮源會意，既然不是給他的，那肯定是給自家大人的。
那邊潘又安使勁抽了抽鼻子，說道：“廚房裏做了什麽，味道甚好啊！”
馮源笑道：“新得來的野山雞，還有江邊來的刀魚。”
“那今兒無論如何都要蹭了飯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