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一條命,賈環不想就這麽讓他沒了。
那邊的興兒朝在座的各位爺團團一揖,便先離開了。
賈環的酒杯湊到唇邊,慢慢地喝着。
林之孝過來敬酒了,邊上還帶着賈芸。
大家都知道賈芸要娶林之孝的閨女,當下都開始調笑。
“芸哥兒,趕緊的,我們還等着喝喜酒呢!”
“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拖到什麽時候?”
賈芸團團作揖,這次他借着林之孝的酒局,特意來給賈環敬酒——現在他還沒從賈環這拿到第二個差事呢。
賈環當然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了,喝了賈芸的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跟着林管家好好幹!”
林之孝賠笑道:“還是要靠三爺提攜。”
賈芸心裏略略安穩了一些,前幾日賴家請酒,賈環沒去;周瑞請酒,賈環也沒去;後兒估計吳新登請酒,看來賈環也不會去了。
隻這一個态度,賈芸就知道,跟着林之孝,準沒錯!
三叔身邊現在是沒有多少事情,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有事了,就好比鄉下的莊子,管事的就一直空缺了很長時間,到最後竟然被王方這個意外之人頂了缺。
賴大賴二在邊上轉轉悠悠,手裏端着酒杯,猶猶豫豫。
賈環早就瞥見了,隻是他心裏實在不待見賴家——上輩子讀紅樓夢的時候他就不待見這群刁奴。
喝完林之孝和賈芸的酒,賈環便起了身:“家中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慢喝!”
林之孝也注意到了旁邊的賴家兄弟,哪裏還不知道是爲什麽。
“三爺慢走,有空常來啊!”然後又對着賈芸說道:“還不送送三爺!”
回到梨香院,賈環就把琥珀叫了過來:“這幾日得了空,多去看看我那小嫂子。”
想了一下,也不好空手過去:“把年前得的燕窩拿一些去,讓她多寬寬心。”
琥珀不解:“好好的給小姨奶奶送什麽燕窩?”
賈環說道:“剛得了信,她也有了。”
琥珀剛要出去,賈環又叫住了她:“讓她千萬寬心。”
琥珀懂了,這尤二姐懷了孩子,怕是二奶奶那邊心裏不痛快了。
鳳姐哪裏是不痛快,簡直是咬牙切齒,這個孩子,她可不想要。
還好秋桐那邊也不是個穩重的,近些天來,鳳姐早已開始了挑唆。
現在秋桐正和賈琏蜜裏調油,哪裏容得了别人插進來,就算尤二姐這個二房也不行。
得知尤二姐有孕之後,鳳姐就遣了興兒趕緊去報了信,果然,賈琏得了信就轉了回來,一頭就紮進了東廂房。
見着賈琏進了東廂房,鳳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對秋桐說道:“現在你姨奶奶有了身子,咱們多少讓着她一些。這可是大事,即便受了點委屈,也便先忍着吧。”
秋桐嘴上答應着,心裏卻很是不以爲然:不就一個孩子麽?誰還懷不上了?
鳳姐慣會看人心思的,見着秋桐這個臉,哪裏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心裏暗自點頭,計謀已經成了一半。
尤二姐在東廂房裏見到賈琏過來,不禁淚水漣漣。這些日子,她受盡了委屈,若不是懷了身孕,怕是要被鳳姐欺負到死了。
“行了,别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聽到賈琏的聲音,尤二姐更委屈了。
這個時候,外面的平兒進來了:“二奶奶說了,小姨奶奶有了身子,合該補上一補,讓婢子給炖了燕窩送來呢。”
賈琏接了過來,說道:“到底是大婦。你先出去吧。”
見着平兒回來,鳳姐忙問道:“那邊可都好?”
平兒回道:“都好着呢。小姨奶奶現在可真是個水晶做的了,二爺可是惦記。”話一出口,平兒就心中念佛,這可不是她想說的,都是鳳姐的主意,她不敢不遵。
鳳姐又對秋桐說道:“咱們以後也小心着點吧。”
秋桐早就忍耐不得了:“奶奶是賢惠人兒,我卻是做不來的。不過是将将懷上罷了,奶奶竟然素日的威風都不見了。且看我收拾她!”
鳳姐等的就是這話,但隻做不敢出聲。
院子裏卻忽然又來了一個人,竟然是琥珀。
鳳姐心中納罕:“好端端的,她來做什麽?”
琥珀到了院子,聽到小丫頭說二爺在東廂房,便進了正房先見了鳳姐。
“二奶奶,三爺聽說小姨奶奶有了身子,特意讓婢子給送來些燕窩。”
鳳姐喜道:“真是勞煩三叔惦記了。你先放着,平兒,送到東廂房去。”
琥珀見着平兒給送了過去,心裏大安,便說道:“那婢子便先回去了。”
待出了門,又悄悄對平兒說:“可千萬讓小姨奶奶放寬心。”
平兒會意。
正房裏的鳳姐卻轉身對秋桐說道:“瞧見了沒?連狀元公都對咱們的小姨奶奶惦記着呢!也難怪,若是真的生了個兒子,咱們家怕也能再多個讀書人。你我這段日子就多忍忍,總不好叫二爺難做。”
秋桐冷笑道:“奶奶不必勸我!”
賈環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給尤二姐送燕窩,竟然也能被當做眼藥上到了秋桐的眼睛。
但到了第二天,就聽到了尤二姐感染風寒的消息。
風寒?賈環想了一下,這種常見病應當沒有大礙。
但他也忽略了,鳳姐已經可着勁地折騰了尤二姐小半年了,這天寒地凍的,得了風寒也不是鬧着玩的,更何況這風寒,就是鳳姐使的招——東廂房的地龍燒到半夜便停了。
待到了月底,賈蘭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國子監念書了。
李纨少不得帶着他來找賈環讨個主意。
“三叔,去國子監那邊要準備些什麽?”
賈環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了賈蘭,說道:“那邊有守珍,還有我之前的幾個同窗,你都可以去見上一見,砥砺學問。隻是入監讀書不比家裏,多帶點散碎銀子,多賞一點與仆役,可以改善飯食。”
李纨猶豫地問道:“監裏的飯食,當真那麽差麽?”
賈環笑道:“也不盡然。若是那窮人家的子弟,見了監裏的飯食,怕是和過節一般。隻是咱們家到底不一樣,我都受不了,蘭哥兒到了那邊,也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想了想,賈環又對賈蘭說道:“每逢初一,我讓你芸二哥給你送些銀子過去。你就在裏面安心用功便是。”
賈蘭說道:“三叔放心便是,侄兒受得了!”
“先别說大話!”賈環覺得自己已經夠能忍了,但終究也逃不了真香定律。
待到二月二,賈蘭便正式去了國子監,賈環也去了翰林院,從今兒開始,他便要去齊王府教書了。
待到了翰林院,賈環很快就等來了沈楊和曹谌。
三人聚齊之後,朱淩便出現了。
“有勞三位大人久侯,本官是奉命來接三位大人去王府的。”
上了齊王府的馬車,賈環便心中激動又期待地過去了。
三個講官,他被分配講授《春秋》,沈楊則是《論語》,曹谌則是負責《孟子》、《中庸》和《大學》。
賈環留意到,在接他們三個人上車的時候,朱淩與曹谌當真沒有什麽交集,若不是賈環提前知道他們的同年關系,定要以爲二人是頭次見面了。
看來,自己還是要多留神,不能因爲靠上齊王這棵大樹就以爲萬事大吉了,新的形式下總會有新的敵人。
馬車吱吱呀呀地拐了幾個彎,便到了齊王府。
進了府中,隻見三個皇孫早已穿戴整齊,在堂上等候他們的到來。
齊王也站立在一旁,朝着三位講官一揖:“以後便勞煩三位先生了。”
然後便示意三個孩子給賈環等人行拜師禮。
這倒是意外收獲,賈環等人俱是沒有想到,齊王會安排地如此正式,雖然梁維是按照皇太孫出閣讀書的規格來辦的,但畢竟還是少了一層名分。
待行過拜師禮,賈環便又多了三個小弟子。
第一堂課,便是由沈楊教授《論語》,賈環則與曹谌在偏廳閑坐。
朱淩和齊王也在偏廳作陪。
“今日有勞兩位先生久侯了,我與王爺商議了一番,三位先生每日來一位便可以了,畢竟翰林院還有其他事情。”
聽到朱淩的話,賈環自然不會反對,他也實在不想沒事也沒圈在王府裏,這很不自在。
曹谌卻說道:“無妨!翰林院不比其他衙門,我等教授學生的時間還是有的。”
賈環心裏大罵,你倒是會賣好。
齊王開口了:“小王也擔心每日都學不同的東西,可能小兒輩會記不住。先這樣輪流教授吧。”他又不指望自己的兒子考科舉,能學好是最好,學不好知道個意思也可以。
搶在曹谌之前,賈環趕忙說道:“王爺仁厚,令微臣汗顔。”
朱淩心中莞爾,這個賈環之前還是很勤奮的,怎麽卻給他一種想要偷懶的感覺。
鳳藻宮裏,元春拿到了娘家給她兒子準備的滿月禮,還有給她的一些滋補藥品。
程科元指揮着小太監們給擡了進來:“都輕些,這都是金貴的東西!”然後又朝着抱琴笑道:“抱琴姑娘,您看看先給收到哪邊,正好現在有人手。”
老是躺着,元春也受不了。見着程科元來送東西,便也出來瞧了一下。
“辛苦程公公了。”
程科元賠笑道:“不過是奴才的本分而已。”然後又朝着小太監們喝道:“還不把東西拿着跟着抱琴姑娘過去?”
看着抱琴帶着小太監們進了另一間屋子,程科元又小聲說道:“娘娘,狀元公讓奴才捎句話。趁着眼下有時間,不妨再讀一讀《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