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還能準備什麽,隻是又吩咐廚房添了幾個像樣的菜,又從廂房裏取了好酒。
很快,賈雨村便過來了,身邊沒有賈赦和賈政,這讓賈環有些意外。
“不知道大人過來,怠慢了。”
賈雨村看了一下,賈環這邊的飯菜确實是簡單了一些。但他過來也不是爲了這頓飯,當下說道:“沒想到剛好趕到飯時,也挺好,那在下就叨擾一頓了。”
酒桌上,兩個人不過說一些官場見聞略帶一些趣事,但賈雨村今日酒興頗佳,喝了三兩多。
臨走的時候,賈雨村嘴裏冒出一句話:“賈修撰近來還讀《三國》否?”
賈環愣了一下,說道:“前幾日還曾看過。”
賈雨村頗爲感慨地說道:“本官對賈文和,也是欽羨得很呐!”然後便告辭離開了。
賈環心思靈透,即便喝了一些酒,也不影響腦子轉動——這些酒還頗有些興奮劑的作用,他現在腦子轉得更快了。
第一反應,就是賈雨村要跳到齊王陣營這邊,想通過自己傳話。
這當然可以,賈環現在剛剛進入齊王陣營,寸功未有,能拉動賈雨村這麽一個重量級的官員過來,當然可以給自己加分了;同樣,賈雨村通過自己這邊進入齊王小團體,也是實惠滿滿,仔細一想,竟然是三赢的結果,唯一虧了的就是楚王那邊。
隻是目前他還想不到賈雨村會拿什麽作爲見面禮,這個“禮”,可不能太輕了。
榮禧堂那邊,賈赦賈政俱在,并着王夫人和邢夫人也在。
賈母掃了掃兒子兒媳,開口說道:“今年六月,湘雲就要嫁人了。”
賈赦忙說道:“目前放心,兒子和二弟一定備一份像樣的禮。”
賈母說道:“你以爲我是說這個呢?老二,你覺得寶玉是不是該成家了?”
王夫人心裏泛苦,可即便她想反對,也拿不出第二個兒媳婦人選了,勳貴圈子裏,适齡的女孩兒基本都定親了。其他官員的女孩兒,怕是不會同自家聯姻了。
那邊賈政心裏也在急速轉動,現在皇帝剩的時間不多了,能不能活過今年都是兩說,萬一真的……那就得趕緊成親,要不然還要再拖個一年。
“那就全憑母親做主了。”
聽到賈政這話,王夫人一下子就沒了力氣。自己看好的薛寶钗,現在已經走出了大觀園這一方小天地,像賈寶玉這樣的,估計是入不了眼了——而且老爺賈政也看不上薛家的皇商身份,真真是兩看相厭了。
現在她的耳朵也響起了真真轟鳴,賈母和賈赦賈政臉帶笑意地商議着婚事,她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終于,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賈政拿胳膊推了推她,說道:“咱們回去吧。”
王夫人方才木然起身,同賈政回了院子。
“剛才我沒聽真切,老太太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聽到王夫人的問話,賈政笑道:“還能是什麽章程?寶玉就配了我那外甥女了!過上幾日,我便請人去合八字,定日子。”
王夫人嘴巴張了張,沒有說出話來。
怡紅院那邊,晴雯風風火火地進來了:“二爺!剛剛聽鴛鴦那邊傳來消息了,老太太和老爺給您定親了,就是林姑娘呢!現在二老爺正要找人去算日子。”
賈寶玉歡喜地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好幾圈,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來回砸了好幾下,臉上努力忍着笑,忽然轉身說道:“我去見一下颦兒!”
襲人趕忙攔住,嗔道:“二爺!”
賈寶玉回過來神了,林妹妹臉皮薄,自己若是過去了,怕是要好幾天不敢出來見人了。
遲疑好一會兒,賈寶玉方才問道:“那,妹妹那邊可知道這個信兒了?”
晴雯嘴快:“估計也該知道了吧!”
怡紅院上下人等不管心裏怎麽想,但面上卻都是歡喜的,隻是襲人和晴雯都知道,林姑娘不是她們心中的主母。
這種事情一向傳得飛快,林黛玉那邊的消息隻比怡紅院慢了半拍。
雪雁聽了這個事情,歡喜地朝林黛玉說道:“小姐,好日子快到了呢。”
林黛玉雙頰飛紅,輕啐道:“又亂說。”但心裏卻是極爲歡喜。
賈環那邊的消息略晚,但也知道了。
這是應有之意,目前賈寶玉和林黛玉的選擇都隻有對方而已,這樣還走不到一起,那就真是老天作梗了。
彩雲給賈環端來了醒酒湯,伺候賈環喝下,說道:“不知道賈侍郎怎麽會忽然間過來,還喝了這麽多酒。他好像也沒什麽事情啊。”
賈環擦了擦嘴,說道:“我卻覺得,他會不會來給二哥做媒的?”實話肯定不能對彩雲說,會把她吓到的。
彩雲和琥珀她們卻很認真地分析道:“婢子覺得很有可能。三爺您想啊,賈侍郎可是當年林姑娘的先生,後來進京又走了咱們府的路子,當這個大媒,太合适了。”
賈環還沒想到這一層,聽到彩雲這話,也覺得有譜。
雖然他沒想到,但賈政卻想道了,一個三品高官來做大媒,賈政想想就很美。
推了推身邊的王夫人,賈政說道:“你覺得大媒,是請大哥好呢,還是請雨村?”大哥自然是王子騰。
王夫人心裏老大不情願,但嘴上卻還是說道:“還是請雨村吧。”她心裏就不情願這門親事,自然也不肯讓大哥出面。
賈政渾然不覺,也是喜滋滋地說道:“我也覺得雨村合适。”
“老爺,安置吧!天色可不早了!”
王熙斓也上了回家的馬車,家裏來了兩撥人接,實在留不下了。
惜春頗爲不舍:“王姐姐,春天的時候還能來麽?咱們去鄉下看桃花去。”
王熙斓不忍心騙惜春,但嘴上還是說道:“若是得了空,我便過來。”
第二天下午,賈環便去了一趟齊王府,雖然是出了正月才要去教書,但他也不能真的等到那個時候再過去,提前去見一下,也好做個預備。
知道賈環過來,王府的長史朱淩親自出來了。
見到朱淩,賈環先施了一禮:“見過朱前輩。”
“可是提前來看看幾位皇孫的課業?”朱淩一邊走一邊說道:“先去廳上說話。”
聽到這話,賈環笑道:“被前輩說中了。”他可不想從三百千再教起了。
朱淩下面的話便讓他放了心:“三位皇孫現在都已經識字不少了,最大的李釩已經開始讀《孟子》了。”
聽到這裏,賈環再無疑慮:“那便好了,下官也可以提前知道講授什麽課業了。”
到了廳上,朱淩卻又說道:“你來得有些早。”
賈環不明所以:“還請前輩指教。”
“梁侍郎昨兒告訴我,要再給齊王府加兩位講官,賈環,你知道這個意思的吧?”
賈環哪裏不懂,聽到這話,聲音也壓低了一些:“可上折子了?”
“估計現在已經在禦案上了。”
賈環想了一下,說道:“不出意外,肯定會準的。”
“你可要做好準備。”
聽到朱淩這話,賈環有些不懂:“還有什麽需要準備,請前輩指點。”
“你可知,另外兩位講官是何人?”
“是何人?”
“其中一位,是前你一科的狀元沈楊,另一位,則是侍讀學士曹谌。”
見到賈環還不明白,朱淩便接着說道:“沈狀元不去說他。曹谌可是會元出身,當年的探花,還是我與你老師的同年。”
賈環喜道:“那不是正好!”
朱淩冷笑道:“你進了翰林院也快一年了,可與這位曹前輩有過什麽交集?”
賈環無語,朱淩接着說道:“曹學士爲人陰險深詭,你當小心。他在翰林院蟄伏了這麽許久,終于等到了這個出頭的機會!你又是啓道的高徒,也早他一步得了齊王的青眼,其中利害,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聽到這話,賈環終于反應過來了,雖然朱淩沒有明說的,但既然他與錢雨本這麽多年都與曹谌沒有來往,可見是瞧不上他的爲人,說不定還有些龃龉。
賈環起身深施一禮:“多謝前輩告知。”
“賈狀元何故給朱長史施禮啊?”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然後便進來了一個年輕的男子,身穿常服,但氣質不凡。
朱淩起身介紹道:“賈狀元,這位便是齊王殿下了。”
賈環趕忙又朝齊王長揖:“見過王爺。”
齊王趕忙扶住賈環,笑道:“孤與賈狀元,可是神交已久啊。”
畢竟賈環頂着國朝第一神童的名号,齊王能請到賈環,也算給自己加了一層光環。
“不敢當。微臣一定竭盡全力,教授皇長孫。”
聽到“皇長孫”三個字,齊王臉上笑意更盛:“賈狀元之才,孤可是大爲欽佩,以後,也要煩請賈狀元多多用心了。”
然後又對朱淩說道:“孤先出去一趟,可要留住賈狀元,晚上咱們一起吃個便飯。”
朱淩笑道:“王爺自去便是。”
齊王朝賈環和朱淩略略拱手,便先行離開了。
看着齊王離開,賈環輕聲說道:“朱前輩,還有一事。”
朱淩問道:“何事?”
賈環說道:“昨晚吏部賈侍郎來訪,道是對賈文和甚是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