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賈環有些意外：“程公公可說是什麽事情了？”

潘又安也有些納罕：“這倒沒有說，隻是見了秦管事的，他和我說的。”

賈環想了一下，說道：“那回頭你先回去，和秦管事找個僻靜點的地方，我大概二十八就回去了。”

現在賈環能想到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自己姐姐要生娃，第二件就是程科元想找退路。若是第一件事，賈環還要求着他幫忙看顧一下，生産是個大關口，難保有心人跳出來做手腳；可若是第二件事，他就不知道該怎麽幫了——現如今，他自己還沒拎出來呢。

司棋可是好幾天沒見着潘又安了，見到他回來，忙說道：“這幾天你不在，可真是少了許多熱鬧。不光殺了豬，還磨了豆腐。今兒晚飯兩樣都有，你等會多吃點。”

然後便細心地幫潘又安把外面的大氅收起，潘又安去洗了手，坐在桌邊，先喝了一杯熱酒，舒服地“哈”了一聲，然後才開始吃菜。

“明天我還得回去一趟，你晚點走，和二小姐四小姐一同回去。”

聽到潘又安這話，司棋有些奇怪：“怎麽大年下還這麽忙？”

“我也不知道。”潘又安很想知道，但他得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知道的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待到二十七晚上，賈環便開始收拾行李了。在鄉下待了這幾天，也頗爲舒服，起碼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惜春有些不想走，她在這邊幾乎就沒人管了，正是開心的時候，但也知道不回去過年不行。

一邊讓丫頭們收拾東西，惜春一邊和迎春閑聊。

“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咱們再過來吧。三哥哥說這邊有桃樹呢。”

迎春悠悠歎了口氣，她已經嫁人了，沒有辦法像惜春這麽自由。

“明年再讓三弟弟帶你來吧。”

惜春正在興頭上：“我都讓王方帶我去桃園那邊看了一下，地方真不小呢。”

賈環看着自己的這塊地方，心中略有些遺憾，要是能早點準備好，賈蘭就可以在這裏讀書了，再沒有比這裏更安靜的了。

隻是現在他把賈蘭放到了國子監，鄉下雖然安靜，但到底少了名師指導。

第二天一早，王方就安排好了馬車，還給賈環帶了許多鄉野的東西，雖然上回趙姨娘已經帶了不少了。

“三爺留着嘗嘗也好。”

見着王方着實上心，賈環也就收下了，到底也是一份人心。

檢查了一下東西，賈環覺得沒落下什麽，就對趙小有說道：“走吧！”

趙小有揚起鞭子，耍了個鞭花，便趕着馬車走到了最前面。

惜春摸着自己的幾個包袱，在不停地翻翻揀揀，不一會兒就把一些幹蜜棗，柿子餅，杏仁什麽的又挑了不少出來，單獨放了一個包袱。

迎春看着奇怪：“四妹妹，你這是做什麽？要送人麽？”

惜春點頭說道：“正是。等會路過王家的時候，我要把這些送給王家姐姐。”

迎春奇道：“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惜春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想和她一起玩。”

待到馬車駛入江甯縣的時候，惜春就開始趴着車窗往外看了。她早早就和賈環說過，要路過一下王家。

賈環本來不想節外生枝的，但想了一下，隻是惜春給王熙斓送個東西，也不打緊，就答應了下來。

待車隊路過王家的時候，賈環便停了下來，隻見惜春那邊的馬車上入畫跳下來了，捧着個包袱跑到了王家的門房，說了一些什麽，然後就喜滋滋地回來了。

“走吧！”見到入畫回來，賈環就吩咐趕緊啓程，晚上還有事呢。

待回到賈府之後，就見到了潘又安在門口等着了。

賈環還沒下車，潘又安就伸手拉住的馬的缰繩，然後小心扶着賈環下了馬車。

“三爺，妥了。今晚紫雲閣見。”

紫雲閣是江甯這邊的一個中檔酒家，不是特别顯眼。

邊上的潘又安接着說道：“晚上三爺換身不起眼的衣服。”說到這裏，潘又安自己也笑了，三爺身上的衣服，鮮亮的本就不多。

“小的和秦管事商議好了，咱們和他們分開進，我和秦管事定了兩個相鄰的雅間，回頭方便您和程公公說話。”

賈環對潘又安的安排很是滿意：“那就這樣吧。”

王家，王玉堂聽說門房那邊接了個包袱，還是賈府四小姐送來的，指明了要給自家的四小姐，就趕緊出來瞧了瞧。

但等他到的時候，就隻看到了一個灰色的包袱。

拿起來聞了聞，滿是香甜的味道。

“賈府的丫頭說，讓咱們府的四小姐元宵節再過去玩呢。”

王玉堂卻是知道的，自家的小姐過不去了。

“讓婆子把這個包袱拿進去吧。”

很快，王熙斓便拿到了這個包袱，打開一看，滿滿的都是吃食。

“這個小丫頭！”王熙斓嘴角浮現笑意，然後拈了一顆蜜棗放到嘴裏，很甜。

待到晚上，賈環便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見程科元。

潘又安也換了一身衣服，沒有駕車，主仆兩個就這樣慢慢地走着來到了紫雲閣。

“就是這裏了！”潘又安擡頭看了一眼招牌，便和賈環一起進去了。

“掌櫃的，下午在這訂了雅間的，姓範，二樓！”

那掌櫃的趕忙招呼道：“順子，帶客人去二樓聽雲軒！”

跑趟的夥計趕忙過來了，低頭哈腰地說道：“兩位客官，請跟小的來。”

然後賈環他們便進了包間，看着頗爲潔淨的模樣。

“兩位客官想吃點什麽？”

賈環想了一下，說道：“揀招牌的菜，來六個，再來一壺好酒！”

順子聽了，眼睛都笑成一條線了，他最喜歡這種豪爽的客戶了。

“兩位客官還要不要聽曲兒？”

潘又安想到賈環等下還要和程科元說話，本能就想拒絕，但賈環卻說道：“也一起過來吧，擺個屏風，讓他們在後面唱便好了。”

賈環本意也是想拒絕的，但一下子就想到了《封神榜》裏面姜子牙破掉纣王那邊千裏眼順風耳的招數，有額外的聲音在，即便有人想偷聽，也聽不到什麽。

聽到賈環要聽曲，潘又安很是有些不解，但他自覺不要亂忖度三爺的意思，反正過一會就懂了，即便不懂，回去再問也來得及。

很快，就上來了一個老頭，帶着個女兒，均是穿着舊棉衣。那老頭兒還帶着一柄二胡，哆哆嗦嗦地朝着賈環施禮道：“小老兒多謝兩位客官，不知道客官想聽什麽曲兒？”

賈環根本就無所謂：“挑拿手的來吧。”

那老頭又朝賈環施了一禮，然後就帶着女兒到了屏風後面，試了幾個音，然後賈環便聽到了一個女聲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不一會兒，樓下又響起了動靜，一個聲音響起：“掌櫃的，訂了樓上的雅間了。”潘又安聽出來了這是秦管事的聲音。

底下掌櫃的聲音又響起了：“順子，帶兩位客官去樓上的卧雲閣，好生伺候着！”

然後就是腳步上樓的聲音。

不一會兒，隔壁房間就進了人，然後也是由秦管事點了菜。

很快，兩邊的酒菜都上齊了。

賈環這邊仍舊有咿咿呀呀的唱曲聲，潘又安看了賈環一眼，賈環點了點頭，他便出去了。

不多時，一個身形就進來了，賈環看到正是程科元。

見到賈環的安排，程科元也暗自稱贊。

“三公子，有個事情，奴才想求個主意。”

聽到程科元這話，賈環一下子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程員外請說。”

賈環想到，之前王子騰做掉陳山成的時候，怕是程科元早就知道自己也摻和在裏面了，要不也不會來找自己讨主意了。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程科元是沖着他的狀元名頭去的。

程科元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手裏端着一杯酒，但卻又一直沒有喝。

賈環看着他，程科元心裏在找措辭，但又一直沒找到。

本來他已經想好，要找賈環讨主意了，但事到臨頭，卻又不敢了。

程科元臉上陰晴變幻，賈環還在等他的話，但程科元卻忽然起身，朝着賈環略施一禮：“打攪三公子了。”

然後便起身急急下樓，上了馬車之後，卻發現自己裏面的小衣已經被汗水浸透。

聽到賈環這邊雅間的動靜，潘又安趕忙從另一間轉了回來，卻見到賈環一個人在自斟自飲。

隔壁的秦管事也跟在後面，看到裏面隻有賈環一個人，朝着賈環略施一禮，就趕忙下去了。

賈環心裏在猜度程科元要說的話，能讓他這麽失态的，肯定是與皇帝有關。

作爲一名穿越者，賈環知道，皇帝差不多也就這兩年了，程科元那邊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想着保命。

賈環舉起酒杯，湊到唇邊，慢慢喝掉。程科元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也相當于什麽都說了。

見到潘又安一臉不安地看着自己，賈環笑道：“傻站着做什麽，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潘又安現在對賈環是由衷地佩服了，都這個樣子了，三爺竟然還能穩坐着喝酒。

樓下的程科元定了定神，發現秦管事也回來了。

他歎了一口氣，說道：“走吧。莫要直接回府，今晚我住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