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在屋子裏有些坐立不安,剛剛趙姨娘來找過她了,打定主意是要讓賈環在年前收她入房。
隻是她不知道三爺會不會過來,心裏就像小鹿一樣,在林中到處亂跑;又像大海中的小舟,忽上忽下。
卻聽到外面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這聲音她很熟悉,正是賈環的。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賈環帶着一陣冷風進來了。
彩雲含羞上前,但到了賈環面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賈環摸了摸懷裏的簪子,感覺自己有些像大灰狼。
但他醞釀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久了,事到臨頭卻又不那麽自然。
隻是賈環也當了兩輩子的和尚了,也不想再當下去了。趙姨娘今晚的話的确是個助推劑,他也正發愁怎麽安排這三個大丫頭。
把心一橫,賈環回身關好門,然後抄起彩雲的腿彎,便吹熄了燈……
天蒙蒙亮的時候,彩雲便起了身,然後給賈環準備了洗臉水。
賈環感覺到身邊的動靜,便知道彩雲起了。睜開朦胧的眼睛,卻看到彩雲的一雙大眼睛正亮亮地看着自己。
“怎麽起那麽早?不多睡一會?”
“婢子哪敢貪睡,怕在這邊睡得習慣,回府裏之後就起不來了。”
既然彩雲起了,賈環也不好睡懶覺了。
洗漱之後,賈環覺得精神奕奕,卻忽然想到,那根銀簪子還沒給彩雲。
扳過彩雲的肩頭,賈環把簪子插到了她的頭上:“這是姨娘給你準備的,莫要嫌棄。”
彩雲低頭說道:“婢子很喜歡。”
“讓下人們送飯吧,早飯咱們一起吃。”
彩雲歡喜地去了。
吃罷了早飯,賈環便出去溜達了,莊子那麽大,他也沒好好看過。
莊子裏,早就熱鬧起來了,按照王方的吩咐,今兒要殺豬。
空地上,已經有人開始聚集,忙活了一年的農戶,也趁着這個時候好好歇息一下。
“聽說了沒?今兒要殺十口豬!都是三爺賞的!”
“十口?那是不少了!”
莊子上一百多戶人家,平均下來,每戶都能分到十斤多的肉,還不算下水、豬血,這個年,過得實在是不錯。
那邊胡屠戶已經在吆喝了:“别在邊上看景兒了,都來幫忙,燒點熱水什麽的!”
然後就帶着幾個年輕力壯的去豬圈裏挑豬,今兒要殺十口豬,委實是個重活。
圈裏的豬隻看到周圍的人喜笑顔開,然後自己就被鐵鈎子勾住嘴巴,從豬圈裏硬拖了出來,掙紮了小半天,又被捆了四肢,牢牢地摁在了一個條凳上。在驚恐之中,一把雪亮的刀子插到了自己的脖子裏,然後它就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見到自己的血往條凳下面的一個木盆裏快速地流淌,連同自己的意識也跟着流沒了。
周圍圍觀的人都伸長着脖子,看着胡屠戶在豬的後腳割了一個小口子,然後拿着一根長鐵棍朝着那個口子捅了進去,來回十幾下,胡屠戶便朝着那個口子吹起了氣,隻一會,就滿臉通紅,那隻豬也肉眼可見地開始變得圓滾滾了。
惜春在院子裏也聽到豬的叫喚聲,她膽子也不大,雖然一直嚷嚷着要出來看,但也隻是等到最後沒有動靜的時候,才出來瞧上一眼。
但她出來的時候,卻瞥見了自己的大侄子賈蘭,也在賈環身邊頗有興緻地看着熱鬧。
惜春走過去,老氣橫秋地說道:“真沒想到,蘭哥兒終于肯出來了。”
這個時候胡屠戶已經開始給豬褪毛了,有着熱水的幫忙,這工作很是利索。
賈環一邊看一邊說道:“他哪裏肯出來,還是我給攆出來的。到了鄉下,就輕松一下,老是看書也不成。”
看着賈蘭似乎有話要說,賈環又補了一句:“閑書也是書!”
賈蘭無話了。
褪完毛之後,胡屠戶說什麽也要歇一歇了,分肉的活計,就讓别人先幫忙去幹了。
王方在邊上喊道:“咱們有十口豬,肯定夠分的,大家夥都到我這來抓阄,就抓個先後順序。等會先抓到的,就先拿十五斤回去,後抓到的,就晚點拿!”
“十口豬,今兒肯定殺不完!”胡屠戶找了個空檔,跑過去和王方訴苦:“一頭豬就得一個時辰,我就是鐵打的,中間也得歇上一歇。管事的,你容我幾天,年前,一定把豬殺完了!”
王方想了想,說道:“成!那就這麽着吧。”反正三爺也看過熱鬧了,下面再殺,也就這樣了。
胡屠戶松了一口氣,他雖然是個屠戶,但這麽富餘的豬,他還真沒殺過。
看完殺豬之後,賈環便帶着惜春一起去抓麻雀了,臨走的時候吩咐了王方一句:“中午來點殺豬菜!”
王方忙不疊地應道:“三爺放心便是!”
賈蘭很是奇怪地看了自己三叔一眼,他不知道三叔爲何忽然願意吃豬肉了。
惜春卻很擔心豬的叫聲會不會把麻雀都吓跑,但撒了一些谷子之後,就見到有麻雀過來聚集了。
“三哥哥,快!”
不需要賈環動手,劉安早就準備好了,聽到四小姐的話,就趕快上去支起了簸箕。
惜春接過麻繩,興沖沖地等着,眼睛就盯着簸箕底下。
那些麻雀看着眼前的人類奇奇怪怪的動作,也頗有些警惕,但那些谷子的誘惑力又極大,很快便有膽大的跳過來啄食。
有了這幾隻,便很快聚起了十幾隻。
劉安小聲說道:“四小姐,可以動手了。”
惜春早就忍不住了,聽到這話,馬上拉動手裏的繩子。
低頭啄食的麻雀雖然早有警惕,但還是被蓋住了七八隻。
見到自己成功抓住了麻雀,惜春高興極了:“快,快去抓來!”她隻管拉繩子,具體下手,還是要劉安找人。
見到下人麻利地把麻雀收起,惜春還想再來一次。
賈環說道:“過會再弄吧。你瞧瞧周圍的麻雀,可不是傻的。”
惜春不信邪,偏要再試試,隻是後面幾次的收獲就不多了。
院子裏,彩雲頭上銀光閃閃的,吸引了琥珀和彩霞的注意。
“這個簪子,以前沒見你戴過啊。”琥珀沒忍住,伸手給拔了下來。
彩雲喜滋滋地說道:“二姨太給的。”
琥珀心思靈透,一下子就懂了,她把簪子給彩雲插在頭發裏,羨慕地說道:“你可算熬出來了。”
彩雲忙說道:“也就早你們一步而已;三爺可不是薄情的人。”
彩霞有些黯然,相比較彩雲和琥珀,她的存在感實在不高。
待到中午的時候,趙姨娘更是拉着彩雲的手,來回看個不停。
“真是好孩子!三爺交給你伺候,我是再放心不過了。”
賈環帶着惜春過來了,見到趙姨娘的樣子,就說道:“太太可是給襲人漲了月錢,姨娘别光嘴上說啊。”
趙姨娘佯怒道:“我還差那點銀子?”
說道銀子,賈環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看了看周圍,就對司棋說道:“吃罷了午飯,讓又安來找我一下。”
那邊的惜春正在和迎春顯擺:“今兒中午肯定有炸雀兒,那是我抓的!”
迎春說道:“再讓你玩一個冬天,開春之後,女紅就得學起來了。”
惜春苦道:“二姐姐,不做行不行?”
迎春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反問道:“你覺得行不行?”
吃罷了午飯,潘又安便出現了。
“三爺,您找我?”
賈環說道:“光顧着玩了,你下午回去一趟,給程公公那邊送五千兩銀子。晚點我讓彩雲把銀票給司棋。”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再拿兩萬給琏二哥,他知道我什麽意思的。”
元春那邊也不能落下的,這事還是得讓賈琏去辦。
潘又安應道:“三爺放心。”
不多時,司棋就給潘又安送來了銀票:“路上可當心些。”
潘又安把銀票放到懷裏,貼身收着:“放心。”然後便讓王方安排馬車回了江甯縣。
元春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抱琴喜滋滋地道:“要是初一出生便好了。”
元春笑道:“哪有這麽巧的事情。”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元春心裏卻很是有些不安。
于九甯已經查到了那個來送消息的宮女了,是皇後宮中蓮夏對食太監幹兒子的表妹青珍。
隻是現在元春眼看就要生産,他不敢拿這消息出來刺激自己主子,生怕動了胎氣,隻想着晚一些日子也沒關系,反正賈修撰受的委屈也都補回來了,現在天大地大,自己主子生産最大。
過了幾日,賈琏便又送年禮過來。
元春快要臨盆,賈府都是緊張得很,這次的東西,不光是銀錢,還有人參燕窩等大量滋補的東西。
這次王夫人給元春準備了血燕,可是上好的滋補佳品。
賈琏心中略有些慚愧,賈環這次又給補了兩萬兩,要不然還真不好給準備這年禮。
潘又安沒有停歇,送完東西就回來了。
回到莊子之後,也顧不得和司棋溫存,而是先到了賈環這裏。
“三爺,事情都辦妥了。”
賈環說道:“那就先歇着,過幾天咱們就回去了,你和司棋也松快松快。”
潘又安卻說道:“三爺,程公公那邊說年前想見您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