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勝聽到薛蟠這話,也爲他感到歡喜:“你總算能擔點事了!”
但邊上的王子騰心裏卻有些奇怪的感覺,不過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薛蟠掌管薛家,可不是名正言順的麽?難道還真的要薛姨媽一個女流出面不成?
隻是很是有幾個人忍住了沒笑,薛蟠懼内的名聲已經或多或少地傳出來了。他當家?他連自己娘子的家都當不了。
薛蟠得意洋洋地顯擺完之後,卻發現沒幾個捧場的,當下心中怏怏,的确,相比較王家嫁女進楚王府,他管家的事情的确不值一提。
内院,惜春也下了馬車,看到王熙斓就在院子裏,就開心地過去了。
“王姐姐!小年後我要和三哥哥去鄉下了,聽說那邊很多鄉野的東西,我回來帶給你!”
王熙斓心中略苦,牽着惜春的手說道:“四妹妹有心便好。”
看着王熙斓興緻仿佛不高,惜春小聲問道:“王姐姐,做生日不是要開心麽?”
王熙斓展顔,一刹那如雪蓮盛開:“現在不能笑,現在笑了,等下臉就會僵了。”
“哦。”惜春又高興了:“三哥哥答應我了,元宵節要給我買許多的煙花,王姐姐一定要來一起!”
“姐姐盡量過去,隻是擔心元宵之前家裏不讓出去呢。”
很快,女眷們也紛紛到了,内院也開始熱鬧起來。
因爲大家都去了王家,榮國府就顯得有些冷清,賈環午後早早回來,也感覺到了,雖然他也一般都留在梨香院。
趁着外面雪景正好,賈環就去了大觀園。玉樹瓊枝、銀裝素裹,這是冬日的美景。走在積雪上面,一步一個腳印,咯吱咯吱的聲響,讓賈環也童心大起,專往那積雪多的地方走。
到了栊翠庵,賈環便先雙手合十:“居士,環又來蹭茶了。”
妙玉見到賈環過來,很是奇怪:“你怎麽沒去王家?”
賈環一本正經地說道:“思來想去,還是來這邊啜茶比較好一些。”
停雲捧來了紅泥火爐,對賈環說道:“廊下甚冷呢。”
妙玉說道:“不妨,廊下最好。”
賈環坐定,看着妙玉烹茶,感覺冬日也挺美好。
小飲一杯之後,賈環問道:“居士生辰是哪一日?”
妙玉卻不緊不慢地說道:“檻外人沒有生辰。”
賈環摸了摸鼻子,望向角落的紅梅,在這琉璃世界中,這幾株紅梅開得正豔。
沒過幾日,賈環便得了消息,道是尤二姐被小丫頭氣着了。
賈環心道要壞,鳳姐開始下手了。
可現在,賈環實在沒有好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琥珀,近日裏多去和我那小嫂子聊聊。”
琥珀不明所以:“三爺怎麽想起來這個了?”
賈環歎道:“二嫂子怕是要忍不住,你多去勸勸她,千萬想開點。”
琥珀點點頭。
不管怎麽樣,賈環還是不希望這個可憐人送命的。
王熙斓要進楚王府的消息已經出來了,賈環聽到之後愣了一下,王子騰還真是能折騰,敢折騰啊。
和賈府一樣,王家也沒有兩頭下注的本錢——另一個王子勝沒人看得上。
賈府雖然有着榮甯二府,但加起來分量也比不過一個王子騰,如果不擰成一股繩,那在人家的眼裏也不夠看。
但賈環卻是個很意外的因素,他根本就拒絕參加王子騰的小團夥,還隐隐開始對着幹。雖然分量不夠,但是姿态很足。
而且賈環不相信平治皇帝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但讓他奇怪的是,皇帝竟然采取了一種默許的态度。
這種暧昧的态度更讓賈環心驚,他不知道皇帝爲何如此縱容。思來想去,也不得要領。但從賈王兩家的結局來看,是被抄家了。
抄家……
賈環念叨着這兩個字,忽然脊背發寒。皇帝怕是把賈府和王家當成新帝的存錢罐了,之前國庫空虛,現在也不寬敞。作爲四大家族領頭人的王家,家底可是豐厚得緊……
隻是悲哀的是,賈環雖然看破,但卻無法改變,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兩家人往深淵滑。
然後他又想到了元春,自己這個姐姐既然懷孕了,那想必可以換個命格了吧。
同時他也知道薛蟠的大嘴巴,這個大傻子宣布自己成了薛家的話事人,這讓賈環很是意外,薛姨媽竟然沒跟着王子騰的思路來,看來是知道害怕了。
老實一點沒壞處,這銀子有命掙,也得有命花才行。
薛家人回去之後,也同樣知道了王家有意嫁女與楚王的消息。
薛蟠隻做羨慕:“到底是舅舅,就是和别人不一樣。”當年薛家也是想送女入宮,隻是落選了。現在王家卻送女去楚王府,這難度就小得多。
看着自己哥哥那一根弦的樣子,薛寶钗既憂愁又慶幸,她和母親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這是對王家的擔憂。
“舅舅看來對楚王期望甚深。”
薛姨媽也很不安,賈環早早就預警了,站隊不一定是好事,現在她也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事,自己大兄現在已然是楚王鐵杆,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沒過幾日,史家來人接史湘雲回去了,畢竟要過年,不能放着史湘雲留在榮國府。
接人的是史鼎,史湘雲出來之後,史鼎還特意繞道梨香院,邀賈環過幾日去侯府小酌。賈環自然不會拒絕,這種能站隊的表現,一定不能放過。
但史湘雲回去,也帶了同樣的消息,王子騰要嫁女,薛蟠要當家。
這兩條湊到一起,史鼐就品出點味兒來了,薛家是要躲啊。
四大家族明面上還是同氣連枝,但暗地裏早早就分道揚镳了。薛家想躲,史家自然不會落井下石,非要拉上他們陪葬。
“湘雲,年後就不能再去賈府了。明年你就要嫁人了,得在家裏多做點女紅才行。”
史鼐不想再和賈府扯上關系了,眼看就要揭開骰盅了,一個史湘雲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史湘雲不谙世事:“叔父,侄女還想年後去榮國府看花燈。”
史鼐臉上一寒:“不許去!沒規沒矩的!你一個待嫁之人,是能再亂出去的麽?”
史湘雲心中委屈,但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又過了幾日,賈環休沐。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又出去閑逛了一會,回來之後卻見到了薛蟠和薛寶钗正在自己屋子裏喝茶。
“薛大哥,薛姐姐,怎麽想起來到我這兒來了?”
薛蟠站起來說道:“這不是來給環兄弟送銀子來了麽。”說罷,也不用薛寶钗催促,就從袖中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賈環。
賈環說道:“雖然兄弟我退股了,但之後若有什麽事情,能幫的還是會幫的。”然後打開信封一看,裏面竟然是二十萬兩。
縱然賈環見多識廣,這一下也有些懵。
“薛大哥,這是……”
見着賈環遲疑的樣子,薛寶钗出來解圍了,她知道自己大哥不會說話。
“環兄弟收着便是。裏面有本金,也有分紅,别嫌少啊。”
賈環哪裏嫌少,他是嫌多了,而且多到燙手的那種。
薛蟠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自己母親和妹妹也太大方了,人家環哥兒都說不要分紅也可以了,還巴巴地送上差不多十萬兩。
十萬兩啊!這得夠薛家賺多久!縱然海貿開了,這十萬兩也夠薛家賺個一年的,還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這也太多了!”賈環覺得就算海貿有賺頭,也不至于一年就能分到那麽多。
薛寶钗說道:“母親和大哥說了,環兄弟是頭一個借錢給我們家的,分紅自然應當最多。雖然咱們不再合股,但交情還是在的。”然後趁着賈環不在意,拿着胳膊肘使勁給了自己大哥一下子。
薛蟠挨了自己妹妹一下,忙說道:“就是這個理!環兄弟莫要推辭,再推辭,哥哥就隻當你嫌少了!”
說場面話薛蟠很是在行,這話一下子就把賈環給擠住了。賈環想了想,也就收起來了,就當是自家給薛家預警的報酬吧。
“聽說現在薛大哥管家了?”
這個話頭薛蟠就很感興趣了:“正是!哥哥我預備年後再去北邊走一趟。”
“可是要去喀爾喀蒙古?”
“那可不是!”薛蟠興緻勃勃地說道:“等到開春,我就出發,去一趟歸化,也到大草原上漲漲見識。”
聽到薛蟠這話,賈環覺得有些恍惚,薛大傻子什麽時候這麽上進了?
“那薛大哥可要早些回來。”
聽到賈環的話,薛蟠很是意外:“環兄弟這話怎麽說?”
賈環說道:“明年六月,史家妹子就要嫁人了,你不回來喝杯喜酒麽?”
薛蟠開始算日子了:“明年開春就去,就算路上不耽誤時間,那回來也要秋天了。”
“那不妨去南面販茶,這個利高,來回還快。”
薛蟠腦子不夠使了:“且讓我再想想。”
薛寶钗卻是有些懂賈環的意思了,兩邊都去沾一沾,那就等于兩邊都沾不着;都沾不着,那就沒事了。
“大哥不用發愁,咱們回去再和母親商議一番便是了。現在還沒過年,哪裏就要做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