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賈環中午過後沒多久就回來了,去了潘又安在北小街的住處,道了喜并喝了一杯酒,然後就趕緊回來了。他在那邊,沒得搶了人家的風頭,不能久留。
“好好過日子,明年生個大胖小子!”
這話說的衆人俱是大笑,賈環也笑着回來了。
趁着有時間,他把自己的第三塊墨給翻了出來,這塊是要給錢雨本那邊的。小長康隻比英哥兒小一個月,也到了抓周的時候,這塊墨剛好做禮物。
反正閑着無事,賈環就溜達去了錢雨本那邊。
比不得賈環的清閑,錢雨本還留在衙門。
賈環也沒想着蹭飯,放下墨就回去了。
“留着給小長康玩。”
錢夫人和錢王氏都不知道賈環送過來的是什麽,隻是覺得比一般的墨精緻了許多。
賈環就留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所以兩個人也就沒當回事,拿過來給小長康抓了一會,就收起來了,畢竟小孩子皮嬌柔嫩,被磕着碰着可不是鬧着玩的。
等到晚上錢雨本回來,錢夫人便上前細心地幫他拂去身上的塵土,說道:“環哥兒午後過來了,給長康拿了一塊墨。”
錢雨本很好奇:“取來我看看,巴巴地來送一塊墨,他倒是夠清閑。”
等到丫鬟們把墨取來,錢雨本就拿在手上仔細看了,待看到“草齋主人”的時候,就笑道:“行了!收起來吧!正經好東西。”
錢夫人也笑道:“好在哪裏?老爺也說說,我們婦道人家不懂,但也想知道知道。老太太也好奇呢。”
“給孫子抓周的時候用,怕是那小子也是這麽想的。”錢雨本很是得意:“這出自本朝制墨名家李元圭之手,雅物!”
他沒敢說價錢,怕自家夫人多想。
錢夫人也沒想那麽多,不過是一塊墨,她能想到的也就多花個幾兩銀子罷了。
看着賈環留下來的墨,錢雨本也在琢磨,看看能不能把自己這個得意弟子往齊王這邊拉一拉。
本來抓周就是個極好的機會,但藩王不得結交朝中大臣,所以錢雨本也是有心無力,隻能想着以後再找機會。
想到這裏,錢雨本霍然起身,吓了自己夫人一跳。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
聽到自己夫人的聲音,錢雨本又重新坐下了:“無事。”
他想到了賈琏的兒子也快要抓周了,勳貴人家不比朝中大臣,可以和藩王有一些交集。本來他還擔心賈環那邊繃不住,但從之前的表現來看,他無疑是多慮了。
這種事情可是串聯的好機會,楚王那邊一定不會放棄,但錢雨本也在想,如何讓楚王的收益最小化。
想來想去,也就顧青鋒最爲合适。賈府的女婿,又是禦史,往那一戳,自然能讓楚王老實。
對于顧青鋒的人品,錢雨本一點兒也不擔心,若是顧青鋒能支持楚王,那太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了。
隻是這樣還是有些不夠,錢雨本忽然想到了史家,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賈環這種小狐狸,肯定知道要怎麽做。
日子一天天的近了,鳳姐現在整日裏忙着英哥兒抓周的事情,暫時沒有時間去收拾尤二姐。可憐的尤二姐,還以爲自己得到了賈府的認可,特别是鳳姐那邊,仿佛也接納了自己。
“英哥兒,抓這個,抓到了給你糖吃。”鳳姐在床上鋪滿了小玩意,除了筆墨紙硯之外,還有比如金銀銅币,算盤,木制的玩具刀劍,胭脂水粉,繡鞋等物件。
現在鳳姐就拿着麥芽糖哄着英哥兒了讓他去抓筆墨紙硯,再不濟也要抓個刀劍,要真的抓了胭脂水粉,那她的臉都要丢光了。
但筆墨紙硯明顯沒有胭脂水粉鮮亮,英哥兒正是懵懵懂懂的時候,哪裏知道那麽許多,隻挑自己看着順眼的來,十次裏面,倒有五六次抓了胭脂水粉,還有一次抓了繡鞋,把鳳姐氣得半死。
隻是這些東西不放也不行,抓周可是有許多人要過來看的,就算作弊也要提前準備好,明面賞是不能少放東西的,特别是這種“纨绔”的東西。
誘導了許多次,英哥兒就是不上當,鳳姐愁道:“小祖宗,你倒是挑個貴的啊。你三叔巴巴地給你送了塊墨,小一千兩呢,你怎麽就看不上?”
平兒在邊上說道:“奶奶想讓少爺抓什麽,不妨先把那東西收起來,讓他見不着。這些天先讓他玩其他的,到時候冷不丁見着一個不一樣的,準保上去抱住。”
鳳姐喜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平兒,你這下可算立了大功了。”
這也不能完全算作弊,一般的人家都會做些手腳,誰願意自己的子弟抓着胭脂水粉,落一個纨绔的名聲?
賈琏從外面進來了,見着鳳姐把筆墨紙硯和刀劍玩具收了起來,光留下那些不着調的,急道:“這是做什麽?想讓兒子當纨绔不成?”
鳳姐笑道:“還是平兒的主意好,眼下就讓兒子先玩這些,不想玩也要玩。待到抓周的日子口,再把其他放出來,你說兒子會拿哪樣?”
話音剛落,卻瞧見了賈琏身後的尤二姐,登時就像吞了個蒼蠅一般,心裏說不出的惡心。
那邊的尤二姐款款地說道:“這個法子果然是極好,隻是小孩子天性喜歡豔麗的東西,要想少爺抓到好東西,表面上還得下點功夫才行。比如那支筆,奴家看着上面好像系了根紅綢帶,不妨把那紅綢帶系得好看一些,這樣少爺才能拿得久。還有那胭脂水粉的,這幾日不妨看看少爺不喜歡哪種味道,也先備着,到時候少爺自然不去碰。”
鳳姐不得不承認,這個尤二姐果然也是有幾分心思的,但這也掩蓋不了她的厭惡之心。
“還是妹妹心細,那就這麽着吧。”
見着自己的提議得到了認可,尤二姐心裏也高興極了。
更高興的是賈琏,妻妾和美,竟然實現了。
隻是他不知道,在鳳姐心裏,此時怕不是撕了尤二姐的心思都有了。
平兒倒是瞧了出來,鳳姐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她太知道了,隻是不能說。爲了掩飾異樣,她趕忙去收拾東西去了。
賈琏一把抱起英哥兒,狠狠地親了一口,說道:“到了日子,若是抓到了筆墨,看爹爹怎麽疼你!”
那邊英哥兒受不了賈琏的膩乎,伸出手使勁往奶娘那邊夠,嘴裏咿咿呀呀:“抱,抱……”
鳳姐忽然想起來了:“蘭哥兒當年抓的是什麽?”
賈琏歪着腦袋想了一下,說道:“好像是個筆洗。環哥兒我是記不得了,日子太久了。”
“請帖可以準備發了,這次周歲,得辦的像樣點。”
“奶奶放心便是了。”
迎春也在給自己侄子準備周歲禮,她可是親姑姑。
顧青鋒已經收到信了,賈府的管事王善保親自來送的帖子。
看着迎春準備的金項圈,顧青鋒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京城居,大不易。若沒有迎春的陪嫁,偌大的京城,光是人情來往,就要把他的家底掏空了。
若真的那樣,自己怕是真的無法保持風骨了。
湊到迎春身邊,顧青鋒握住妻子的手,小聲說道:“咱們加把勁兒,也趕緊生一個。”
迎春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腦袋幾乎要埋到胸裏了,不肯搭話。
顧青鋒又說道:“三弟現在都收了兩個學生了,加上咱們家的,剛好一起教了。”
迎春讷讷地說道:“老爺自己教。”
顧青鋒見迎春說了話,嘿然道:“那我就自己教!”
等到了日子,顧青鋒便套好馬車,帶着迎春回了娘家。
榮國府的大門輕易開不得,顧青鋒也就懶得過去,直接到了梨香院,從賈環這邊的角門進來了,反正都是角門,還不如走這邊。
林之孝一直守在門口,卻總也不見顧家的馬車過來,好半天才聽到小厮來報:“姑爺去梨香院那邊了!”
聽到這話,林之孝方才放了心,因爲大門裏面,楚王正在和賈赦他們談笑風生,若是顧青鋒進來,少不得要被拉過去說話。
現在他自诩三爺賈環那邊的了,自然要跟着賈環的思路走。既然三爺不看好楚王,那就少往那邊湊,也順帶着讓二姑爺也離那邊遠一點。
楚王當然知道今兒是賈府的大日子,他過來不但要套交情,還要看看能不能把賈府的兒子賈環還有姑爺顧青鋒一并拉攏過來,于是進了門也不肯往裏面走,隻是站在樹邊與衆人閑聊,還好賈府景緻不錯,不至于太枯燥。
他的算盤打得好,顧青鋒是新進官員,和齊王那邊沒沒有什麽交情,賈環又是這一科的狀元,要是真能拉過來,那當然是極大的助力;雖然這些人都堅持着立嫡以長,但不還是有一大批官員傾向于自己這邊麽?事在人爲,不去試試怎麽能知道呢?
但左等右等,卻沒見着顧青鋒過來。賈赦見到楚王的表情,也猜出了一二,能讓他這麽等的,除了王子騰,也就顧青鋒夠格了。
當然,還要算上史家那兩位侯爺,不過那兩位的立場是早早闡明了的,楚王這邊已經不抱指望了。
招來小厮交待了幾句,賈赦便力邀楚王去正廳:“王爺難得過來,且讓我賈府略盡地主之誼。”
楚王不好再耽擱,隻好跟着賈赦去了榮禧堂。
很快,賓客們都紛紛到來,一群人都嚷着讓英哥兒出來抓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