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驚蛇……”錢雨本念叨着這四個字,心裏就知道賈環想幹什麽了。這小子并不是真的想把平安州節度使參倒,而是讓自己大伯那邊老實一點。
這樣就好辦多了,本來禦史也是風聞奏事,有棗沒棗都可以打上一杆子。
辭别錢雨本之後,賈環便安心回去了。自己的老師,那是一定沒問題的。
果然,沒過幾天,賈赦就得到了消息,都查院有禦史彈劾平安州節度使蔣支雲收受賄賂,賣官鬻爵,更是直言榮國府的一等将軍賈赦參與其中。
這下子把賈赦吓壞了,這相當于被直接點名了!
平治皇帝聽到這話果然大怒,下令都查院并刑部去找證據。
這注定是查不出來的,不光是錢雨本那邊授意都查院放過,刑部那邊也不肯去得罪蔣支雲。
但這件事情畢竟被曬到了陽光下,賈赦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再去平安州那邊了。
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平安州,節度使蔣支雲恨得牙癢癢,倒不是說他恨都查院那邊,而是覺得賈赦這種豬隊友着實可惡。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人,賈雨村也像吃了個蒼蠅一般。
賈赦還沒親自來,隻是讓人傳話而已,托他幫忙把幾個外官的事情給辦了。
反正都要經過吏部這一趟,賈赦想着就直接過來找賈雨村多簡單,但冷不防就得到了自己被都查院禦史點名的消息,當時就吓壞了。
賈雨村真的很想把心一橫,直接就把賈赦給賣了。但他生生忍住了,在官場之上,這種直來直去的方式,是最爲緻命的。賈赦是傻子,他可不是。
經過都查院忽然插的這一杠子,賈赦的官是跑不成了,就算是吏部尚書,也不敢經手。
賈赦恨恨地想道:“到底是誰?敢壞我好事!”
但他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是自己的親侄子在背後搞的鬼。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顧青鋒當然不能閑坐在家裏了,當天晚上就到了賈府。
對于顧青鋒的關心,賈赦卻打着哈哈說道:“賢婿不必憂慮,定是有人想加害與我!待我查明了,定要他好看!”
“嶽父大人當真沒有參與賣官一事?”
賈赦佯怒道:“你竟然還信不過我?”
顧青鋒唯唯而退,但心裏還是放心不下,就拐了個彎來到了賈環那邊。
對于顧青鋒的到來,賈環一點也不意外。
“可是爲了大伯早朝被參一事?”
顧青鋒憂慮地說道:“正是如此。”
賈環卻說道:“二姐夫不必憂慮,沒事的。”
顧青鋒急道:“你怎麽知道沒事?”
“那是我大伯呀!”賈環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嶽父是否真的參與此事了?”
顧青鋒問得認真,但賈環卻沒給實話:“之前有沒有,我确實不知道。但我卻是知道,以後是肯定不會有了。此番都查院既然敢報出來,想必也掌握了一定的線索。看後面吧,若真的屬實,那就看朝堂諸公的意思了。”
“最好是風聞奏事。”
“但願如此吧。”
回到家裏,迎春便上前幫顧青鋒拍打身上的塵土,嗔道:“大晚上的,也不好好在家裏待着,往外面跑什麽?”
顧青鋒不敢告訴妻子實情,隻是說道:“閑來無事,就和幾個同僚多聊了一會。對了,咱們家西瓜還有沒有拿涼水冰好的?切上幾片來解渴!”
迎春趕緊吩咐丫頭們去辦了,然後喜滋滋地說道:“過些日子,薛家大哥便要成親了。雖然你和他們一向沒有來往,但這次可一定要去。”
顧青鋒苦道:“知道了。”心裏卻想道,到時候便和賈環坐一起吧,那群纨绔,他實在看不上眼。
聽說這次薛家娶的還是夏家的閨女,兩個皇商湊到一塊,不知道會怎麽樣。但他随即搖了搖頭,那與他并不相幹,隻是祈求賈赦那邊不要出事才好。
隻是消息來得突然,同是都查院的禦史,怎麽他事先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
不行,明天還得去問問錢大人。
那邊迎春已經把西瓜遞了過來:“老爺,解解暑!”
顧青鋒見着自己的媳婦,哪裏還有暑氣,接過西瓜三兩口吃掉,滿眼的柔情蜜意。
送走了顧青鋒之後,賈赦就趕緊出了門,他約了侯孝康和馬尚。
三拐兩拐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酒家,賈赦便掀開簾子進去了。
“不拘什麽菜,來幾樣下酒!”
裏面的小二答應一聲,麻溜地去辦了。他們就喜歡這種客人,大方話少還容易伺候。
稍一時,侯孝康和馬尚也前後腳地到了。
三個人一碰頭,就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了,有人把他們的事情曬到了陽光下,還直達禦前。
侯孝康嚼着一顆花生米,臉色陰沉:“這買賣以後做不得了!”
馬尚怒極:“到底是哪個龜孫!敢壞老子的好事!若是被老子揪出來,非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侯孝康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這種話在咱們這說說就罷了,出了這個門,我是不認的。”
馬尚賠笑道:“我實在是氣極!在您這邊,我不還得老老實實麽。怎麽辦,您給拿個主意!”
賈赦說道:“孝康不是說了麽?這買賣是做不得了!這一關能不能過去,還是兩說!”
馬尚卻是很不甘心:“你們不做我做!”每次都能賺個幾百上千兩,他實在是舍不得。然後拿酒壺把自己的杯子倒滿,一飲而盡!
侯孝康卻陰沉着臉把酒壺拿到一旁,說道:“你也不準再幹!就你這點本事,怕是讓人賣了還樂呵呵地在那數銀子。萬一到時候東窗事發,我和恩候怎麽辦?你是供出來還是不供出來?”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侯孝康嗤笑道:“行!行!行!你去試試,少了我和恩候,你這條路子到底還能不能接着走!”
馬尚不說話了,他自己心裏門兒清,比起另外兩個,他的腦子實在不夠用,怕真是被侯孝康說準了,少了他們,真沒人搭理自己。
一頓酒喝完,三個人心中都多了些戾氣,分手的時候馬尚還一個勁地吆喝着要把壞他好事的人抓出來扒皮!
侯孝康雖然沒這麽大的舌頭,但看臉色也是同樣的意思。
自古斷人财路如害人父母,賈赦深以爲然,而且他對馬尚的話也同樣深以爲然。
王子騰那邊也同樣在想這件事情,四大家族,一損俱損,凡事都要小心謹慎,否則一步踏錯,可能就會萬劫不複。
這種彈劾平安州節度使順帶捎上賈赦的事情,王子騰心裏就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對方很可能是摟草打兔子,借此收拾賈家。
一旦得手,怕下一個就是史家;若是心再大一點,那就是王家了!
王子騰在書房來回走着,心裏想着:不行!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要參賈赦,他都得讓對方無功而返才行!
賈琏既是去不了平安州,那就隻能老實在家裏養着了。他也不敢到處亂走,怕礙了賈赦的眼。
既然是養病,那還是裝的認真一點好了。還好也不寂寞,能整日裏抱着兒子。這可是他的心頭肉,抱着兒子,也不覺得腦袋疼了。
賈赦被彈劾消息沒有到他這裏,因此他和鳳姐的小日子幾乎沒受到影響。
但他最近老是覺得鳳姐有些奇怪,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有些沒有之前那麽自然,但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不知道,卻隻是覺得心裏發毛得很,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一樣。
鳳姐也在發愁,現在賈琏整日裏在家,她都不好出去收拾那個“狐狸精”了。她實在忍不下這口氣,隻盼着賈琏的腦袋瓜子趕緊好起來。
正想轍,外面卻忽然有小丫頭來禀報:“夏太府有個小内人過來了。”
賈琏心裏着惱,鳳姐也老大不痛快,嘴上吩咐道:“請他進來說話。”
那小太監進來之後,鳳姐便讓人上茶。
“夏爺爺今兒偶遇一所房子,但還短上二百兩。就讓小的來問一問舅奶奶家裏,若是有現成的銀子,先借個一二百的,過一兩日就送來。”
鳳姐笑道:“什麽是送過來?有的是銀子,隻管拿去便是!等我們短了,再借回來也就是了。”
那小太監接着說道:“夏爺爺說了,還有一千二百兩銀子,等到年底的時候,一并還了。”
“這就外道了!”說罷,便讓平兒取銀子。
待送走了小太監,賈琏心裏很是不忿,自己姐姐已經是貴妃了,還懷着龍種,這些太監們竟然還敢上門打秋風!
“我去找環哥兒商議一番!”
鳳姐也有心給這些太監們一個教訓,并不阻止賈琏。
待賈琏來到了梨香院,把事情同賈環說了,賈環樂道:“好膽!真真是好膽!”
賈琏歎道:“三弟你莫要胡亂開心,且說說有沒有什麽主意!”
賈環笑道:“主意不是現成的麽?前段時間,端午前,我剛讓潘又安給程太監送了五千兩!要不,再辛苦二哥去那邊讨個主意?”
賈琏眼睛一亮,是啊!他怎麽就忘了這一茬!有了程科元,還怕其他的小鬼不成?
“隻是沒來由的,不好直接過去……”賈琏搓了搓手,有些爲難。
賈環說道:“這有什麽!你這次就是去告狀的,怕是那程太監巴不得在咱們這抖一抖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