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琏全然不知,正在屋子裏讓平兒給他收拾東西,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賈赦又給他找了事情,讓他再去一趟平安州。
這可是賈環千叮咛萬囑咐的,萬萬不可再去,賈琏也甚是猶豫。
但賈赦是不管這麽許多:“讓你去你就去,婆婆媽媽的,像個什麽樣子!早去早回,比什麽都強。”
賈琏無法,隻得回來整理行裝。
平兒一邊收拾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早先兒三爺可是說過,讓二爺别去平安州了。二爺可是沒聽進去?”
賈琏無奈地說道:“父命難違,爲之奈何?”
平兒眼睛一轉,說道:“要不婢子去梨香院讨個主意去?”
賈琏躺在床上,心裏一直在想,要找個什麽理由不去平安州。早先環哥兒可是說的肯定,去平安州的事情,不止他一個人知道。再往那邊去,指定沒有好果子吃。
賈琏一骨碌翻起身來,對平兒說道:“我自去梨香院!”然後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鳳姐見着賈琏出去,方才冷聲對平兒說道:“你倒是好心思!隻是你是護着二爺的,我也不能怪你。本想着趁着二爺出遠門,咱們去收拾一下外面的那個狐狸精,這下子,可有的等了。”
平兒沒想到這一層,但她腦子一向好使:“奶奶莫急,想必三爺那邊也是有主意的。若是不讓二爺去平安州,那肯定得找個由子讓二爺去另外一個地方才是。”
鳳姐眼睛也是一亮:“說得對!三弟弟可是最有主意的!且讓那浪蹄子再蹦跶幾日。”
賈琏急急地趕往梨香院,且喜賈環翹班,早早回來了。
連茶水都顧不得要,賈琏便揮手示意衆位丫頭退下:“你們先出去,爺有事情同你們三爺商議!”
賈環很是詫異:“琏二哥這是怎麽了?”然後示意書房用功的賈蘭:“你先回去,我同你二叔先說會話!”
賈蘭便乖巧地起身告辭了。
賈琏随便撿了個座位坐下,苦道:“真真是沒活路了!”
“怎麽了?”賈環不知道賈琏爲何忽然冒出了這句話。
賈琏眉頭不展:“父親又讓我去平安州了!”
賈環心裏很是惱怒,賈赦簡直就是不長記性,非要撞到南牆才回頭麽?自己明明早早就提醒過他,怎麽就鑽到錢眼裏去了呢?
“那二哥的意思是……”
賈琏說道:“我自然是願意相信三弟的。那平安州,怕是真的去不的了,沒去一次,都離都查院和刑部近一分。”
賈環在地上走來走去,腦子也在急速轉動,這平安州真真是去不得了,但要找個正當理由來說服賈赦才行,起碼,也得讓賈琏留在金陵!
“有了!”賈環眼睛一亮,對賈琏說道:“二哥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才是。”
賈琏忙問道:“可是三弟有主意了?”
賈環點點頭,說道:“有了!”然後從自己書房的小匣子裏拿出了一方墨,對賈琏說道:“這是本朝的制墨名家李如圭做的墨,本來想等着英哥兒抓周的時候再送過去添彩的,現在不如二哥先拿過去。”
賈琏也是知道李如圭的大名,這一方墨,價值不菲。
“可是要先送
與父親?”
賈環笑道:“這可是給英哥兒的!如何能給大伯?走走走,咱們先去你那邊!”
賈琏被賈環拉起,還是滿肚子疑問:“環兄弟你要如何?”
賈環歎道:“小小孩童不懂事,竟然被他三叔暗算!将來你可不能對他說實話!”
賈琏猜到了大半,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咬了咬牙,說道:“罷了!他爲了老子,挨一次罵又何妨?”然後忽然想到了大哥賈珠,身上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賈環看着賈琏身子發顫,就說道:“若是二哥不好下手,還是由弟弟代勞吧。”
賈琏把墨收起,說道:“算了!你就别去了。你一去,父親肯定知道是你下的手。”
賈環心道,我就是不去,恐怕大伯也知道是我出的鬼主意。
辭别賈環之後,賈琏就又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對着平兒說道:“接着收拾東西!”然後低聲咒道:“這環哥兒白考了個狀元,連點像樣的法子都沒有!”
平兒和鳳姐隻當賈琏沒有讨到主意,是要出遠門了。
平兒還好,隻是幫忙收拾行裝,鳳姐那邊卻已經在計劃去小花枝巷拿人了!
賈琏對鳳姐說道:“三弟弟送了個好東西給咱們兒子,你瞧瞧!”
然後就把那塊墨推到了鳳姐眼前。
鳳姐拿起來一看,嗤笑道:“不過一塊墨而已,瞧你那沒見識的樣!”
賈琏正色道:“婦人之見!你知道這是什麽墨?這是李元圭墨!市價怕不是得上千兩銀子了!”
鳳姐趕忙又拿了起來,仔細看了,又覺得與衆不同了:“二爺也不早說!這墨,剛好給英哥兒。将來好好念書,考個功名,我也跟着沾光封個老太君什麽的。”
賈琏把墨收起,問道:“咱們兒子呢?”
“裏屋睡着呢!”
賈琏說道:“現在可不能讓他這麽睡,白天一直睡,晚上又不肯老實了。我瞧瞧去!”
然後就帶着墨喜滋滋地過去了。
鳳姐在外面對平兒說道:“還是環兄弟,别人哪裏舍得!哎,還好當年咱們多長了一個心眼,要不,眼下可不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平兒知道鳳姐在感慨當年和賈環緩解關系的事情,就笑道:“奶奶不也對三爺好麽?俗話說,将心比心,二爺每次都給三爺送考,這份情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三爺對咱們這邊好一些也是常理。”
鳳姐滿意地點點頭,還沒說話,就聽到裏屋傳來咣當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她趕緊起身,撩起簾子就進了去。
屋子裏,英哥兒正手舞足蹈地躺在床上,賈琏捂着腦門,上面一道血紅的檩子,細細長長。
地上躺着的,正是那方墨,安安靜靜。
鳳姐心疼道:“這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賈琏疼得龇牙咧嘴:“讓我歇歇!哎喲,哎喲……”一邊抽着涼氣,一邊靠在了英哥兒邊上。
鳳姐哪裏還不明白:“你是不是拿這塊墨逗兒子了?”
賈琏苦笑道:“不過提前沾沾文氣,哪裏想到就成這個樣子了!”
鳳姐恨聲道:“可不是活該!”賈琏這個毛病已經很久了,碰到什麽
和書籍、功名沾邊的東西,都要去沾沾文氣。又看了看賈琏的傷口,愁道:“那你還怎麽出門,這個樣子,怕是要養傷一段時日了。”然後伸手輕輕撫摸着賈琏的額頭,吹着氣問道:“還疼麽?”
賈琏一邊抽着涼氣一邊說道:“還是疼得厲害!”然後就對外面喚道:“平兒!不要收拾了,去和大老爺那邊說一下,就說我破了相了,得養上個把月才行!”
平兒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趕快去了賈赦的院子。她可不是個傻的,二爺去了一趟梨香院,回來就把腦門弄破了,這裏面要是沒有賈環的事情,她是不信的。
雖然是下策,但終歸是個合适的由子。這傷可是在腦門上,不養好,是不能出去見人的。
待到了賈赦的院子,平兒便說明了來意。
賈赦聽到平兒的話,很是詫異:“腦門傷了?嚴不嚴重?”
平兒回道:“一道血紅的檩子,二爺現在疼得下不了床。”
賈赦心裏老大不痛快,對平兒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見着平兒離開,賈赦自言自語道:“早不傷晚不傷,偏偏就傷在了這個時候,還真是巧!”但就算他看破了也沒辦法,賈府還要個臉面,這個時候還讓賈琏出門,那是肯定不行的。
既是賈琏去不了,那他還要再想轍才是!得了,又要便宜那兩個孫子!但腦子卻閃現一道靈光,賈雨村現在可是吏部右侍郎了,此事找他便可,何必舍近求遠?
賈琏回去之後,賈環也沒閑着。
“琥珀,讓潘又安去準備馬車!三爺我要出門!”
平安州,是留你不得了!
這個事情不能讓顧青鋒做,這是斷老丈人的财路,一個不小心,親戚都沒得做了,即便是爲了天理國法,他也不能讓顧青鋒出頭。
潘又安準備好了馬車,一溜煙過來問道:“三爺,馬車好了,咱們是去哪裏?”
“去錢府!”
馬蹄得兒得兒地落在青石闆上,賈環心裏打定主意,一定要請老師他們參平安州節度使一本!
待到了錢府,賈環便徑直去了書房,錢雨本還在見客,他就先在裏面等着了。
錢雨本在客廳裏正和一衆來客閑話,卻見錢槐急急過來,然後耳朵邊就響起了錢槐的低語:“三公子來了,在書房等老爺,好像是有什麽事。”
錢雨本起身對衆人笑道:“家中瑣事甚多,我去去便來!”
來到書房之後,賈環便朝着他先施一禮:“學生見過老師。”
“坐下說話。”
賈環制止了錢槐讓小丫頭換茶的舉動,錢槐會意,就趕快出去了。
見着賈環奇怪的舉動,錢雨本也不得不認真了起來:“什麽事情,如此小心?”
賈環說道:“學生想拜托老師上折子參平安州節度使插手官員任免。”
錢雨本臉色深沉:“可有證據?”
賈環回道:“我家大伯二哥便是證據。隻是學生不想讓他們陷進去,隻能求老師出手。”
“平安州節度使插手官員任免一事,我早有耳聞!隻是證據不足,你大伯二哥怕也不能出來作證吧?”
“正是!還求老師體諒。學生隻求打草驚蛇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