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那邊得了消息之後有些意外,自己這個妹妹,可輕易不會登門的,才送了分紅,怎麽又過來了?肯定是有事。
當薛姨媽隐晦地表達了來意之後,王子騰心裏就很生氣,他生的是賈環的氣。
小小年紀,整天想這想那,安心在翰林院做你的學問就是了,這種事情也是你能摻和的?
“環哥兒能看到這一點,也是極爲難得的。但妹妹還是要謹慎,你哥哥我走過的路可比他走過的橋還要多。”
聽到王子騰這句話,薛姨媽心道自家女兒果然沒說錯,環哥兒和自家哥哥果然不是一夥的了。
但王子騰對薛姨媽持觀望的态度也不支持:“妹妹若是首鼠兩端,将來注定做不得這皇商了。”
薛姨媽愁道:“且容妹妹再思量思量。”
回到家中之後,唯一能夠相商的人就是女兒寶钗了,薛蟠就算了,這種事情他還是不要摻和得好。
薛寶钗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事情一旦選錯,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賭徒們都說,有賭未爲輸,常人卻道,不賭便是赢。咱們家本來就隻是一個皇商,丢掉了就丢掉了,雖然可能會過幾年苦日子,但有舅舅和環兄弟在,不管将來如何,咱們這份香火情還是有的,再去求求,東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薛寶钗下了很大的決心,她不想讓自家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薛姨媽想了想,自己兒子不争氣,孫子還沒見着,時間還算在自己這邊。就算沒了皇商的身份,自己家難道就真的要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了?想想也不至于。
那就趁着時間還有,趕緊和夏家把婚事定下來!
薛蟠迷迷瞪瞪地,就被薛姨媽趕出去算八字了,然後就是請大媒去說親。
不過幾日的功夫,賈環那邊就得了消息,薛蟠定親了。
“不會是夏金桂吧?”賈環很是好奇,但彩雲和琥珀都說是夏家的閨女,那看來是夏金桂無疑了。
夏金桂就夏金桂吧,賈環想道。這看來就是個坎,薛蟠躲不過去的。至于薛蟠後面可能會吃到的官司,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新皇還沒登基,一切都還言之過早。
薛姨媽喜氣洋洋,婚期定在了中秋之後。她心裏也着急,恨不得立刻娶了夏金桂過門,明年就抱上大胖孫子。
隻是流程再急也要幾個月的時間,隻能慢慢等。
看了看邊上的閨女,薛姨媽又開始發愁了。兒子年紀大點倒沒什麽,關鍵就是這個女兒,眼見着早過了年紀,還沒個着落。
但薛寶钗卻毫不在意,她覺得眼下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對于夏金桂,她也是極爲滿意,想着将來也可以與自己的這位大嫂可以好好相處。
賈琏對薛家的這門親事也是極爲看好,來和賈環閑聊的時候大發感慨:“夏家可是家資百萬,這下,可都便宜了薛蟠那個家夥!不行,我得讓他請酒!”
賈環卻是知道夏金桂的底細,隻是他不能說。
“琏二哥可要好好敲他一把!”
賈琏興奮地說道:“那還用你說?我們都想好了,這次要去教坊司!”
賈環對于教坊司的存在很是好
奇:“那邊價格如何?”
“很是不便宜!哥哥我也沒見識幾回,不太敢去。”
賈環樂了,有鳳姐在,賈琏确實不好偷腥;而且銀子又都在鳳姐手裏攥着,他就是有心有膽,也沒有錢。
忽然賈琏吭哧吭哧地開口道:“那個,三弟弟,借哥哥兩千兩如何?”
然後就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賈環,眼裏滿是期待。
賈環二話沒說,直接從屋子裏取了銀票給他:“琏二哥先拿着,後面手頭寬松了再還。我這邊不急用。”
賈琏高興地說道:“還是三弟好!”
取了銀子之後,賈琏便趕緊去了小花枝巷。
尤二姐這些日子有些犯惡心,很是像有孕在身的樣子。賈琏帶着小厮買了許多補品,觑了空就拐了過去。
一進門賈琏就把尤二姐摟在了懷裏:“可覺得好些了?大夫來瞧過了?怎麽說?”
尤二姐推開賈琏,悶悶然不樂:“大夫道是着了涼,不是有孕。”
賈琏也有些失落,但随即就又高興了起來:“無妨無妨!咱們再加把勁,總會有的。”
“二爺今兒怎麽又得了空?”
賈琏又湊了上去:“好幾日沒來,爺也甚是想你呢。”然後手腳就開始不老實了。
尤二姐滿臉通紅,啐道:“青天白日的,沒得叫丫頭們笑話。”
外面廚房裏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了,興兒和柱兒跟着賈琏,今晚也是不回去。現在兩個人躲在廂房裏,等着開飯。
在外面比在府裏自由,這是兩個人的共識。在府裏面,哪有在外面宅子裏受用,起碼酒菜就虧不了他們。
不多時,廚房就開始給正房那邊送了飯,又過了一會,他們這邊也得了幾個菜并一壺酒。
賈琏傳出話來,今晚不回去了,興兒和柱兒兩個方才放心,大膽飲酒。
“若是被奶奶發現了,可怎麽是好?”柱兒一句話,就讓興兒打了個冷顫。
“回去小心着點,莫要亂說。”
柱兒點點頭:“不過這邊也挺好,相比較府裏,我還是願意待在這邊。”
興兒拿杯子和柱兒碰了一下,說道:“想那麽多做什麽?來,喝酒!”
兩個小厮倒是都想守着這個秘密,但心裏越想就越惦記,終于被興兒說走了嘴。
雖然興兒機靈,沒有在鳳姐面前提及,但在外面和喜兒顯擺的時候,卻被旺兒聽了去。
“新二奶奶比咱們舊二奶奶還要俊呢,脾性也溫柔。”
隻這一句話,就讓旺兒心裏大呼不好,趕忙斥道:“亂嚼什麽舌頭!什麽新奶奶舊奶奶,仔細被别人聽了去,割了你們的舌頭!”
興兒趕忙住口,見沒人在意,方才放了心。
但怎麽可能沒在意,鳳姐那邊就有了小丫頭來偷偷報信:“婢子在二門外,聽到幾個小厮閑話,道是什麽‘新二奶奶’。”
鳳姐心裏大怒,吩咐平兒道:“二門是誰?”
平兒趕忙回道:“是旺兒!”
“讓他來見我!”
這還得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自己竟被瞞得死死的
!
鳳姐擺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對那個來報信的小丫頭說道:“你是個好的,奶奶我也不能虧了你。賞你二兩銀子,去吧。”
那小丫頭得了賞,歡喜地去了。
旺兒得知鳳姐傳自己進去,心裏就覺得不好。這個二奶奶很少主動找人,一找人就沒有好事。但他自忖最近差事上沒有差錯,就強行讓自己鎮定,然後來到了鳳姐屋子門口。
裏面傳來了鳳姐的聲音:“你過來,有話要問你!”
旺兒方才敢走進去,依舊在門口站着。
鳳姐一邊摸着自己指甲一邊問道:“你二爺在外面養了人了,你可是知道?”
旺兒趕緊回道:“奴才整日裏在二門,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鳳姐冷笑道:“你自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還怎麽攔人呢。”
旺兒知道剛才和興兒那邊的對話已經被報到了鳳姐這邊,瞞是肯定瞞不住了,趕緊跪下回道:“奴才是真不知道。隻是剛才聽到興兒和喜兒在渾說,就吆喝了他們兩句,其餘真的是一概不知。”
鳳姐面上依舊淡淡:“真是好奴才啊!”卻忽然面上一寒,聲音也陰冷狠厲了起來:“我呸!你們這群王八羔子,真是一根藤上的了,啊?打量着我是好糊弄還是怎麽着!”然後就吩咐外面的小丫頭:“去把興兒給我叫來,兩個人在這裏,都說清楚了!”
興兒還當這一關過了,卻見有人來喚他:“二奶奶尋你呢!趕緊過去了!”
聽到這話,興兒就傻了,這一關,怕是過不去了。
待見到鳳姐,兩腿早就軟了,跪下之後,渾身如同篩糠一般的抖。
鳳姐見狀,哪裏還不知道這是真的了:“若說起這事,本也與你們不相幹。隻是你們上下瞞着我,卻是不對了。你要是實話實說了,我就饒了你;要是還敢亂說,仔細你的皮!”
興兒磕頭如搗蒜:“奶奶隻管問。”
鳳姐問道:“你二爺在外頭,可是娶了個新二奶奶?”
興兒當下魂飛魄散,這事不管是不是說實話,他是讨不了好了。可笑他還叮囑柱兒不要嚼舌頭,到頭來,犯事的竟然是他自己。
但鳳姐哪裏會允許他打馬虎眼,當下一樁樁一件件,問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竟然是東府珍大奶奶的妹子!”
興兒擡頭求道:“二奶奶開恩。昨兒個,姨奶奶的妹子抹了脖子了。”
鳳姐忙問緣故,原來是柳湘蓮知道尤三姐和賈府衆人行從過密,心裏就老大不情願,借口退了親,尤三姐好容易才盼來了春天,一下子沒了指望,拿着鴛鴦劍抹了脖子。
“她倒是好造化!”鳳姐方才說罷了這一句,卻又喝道:“今兒開始,你們兩個哪裏都不許去!我這邊要是喚不來人,你們的差事,就算到了頭!”
興兒答應了一聲,便要退出去。
上頭的鳳姐卻冷笑道:“你要去哪?可是要去報信給二爺?”
興兒趕忙磕頭道:“奴才不敢!”
鳳姐接着說道:“你們兩個出去之後,若是敢提一個字,仔細你們的皮!”
興兒和旺兒都道是不敢,鳳姐方才放了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