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薛蟠有些不情願,但這一路上有了春梅,倒也着實快活,比起往常趕路的時候,有了許多不同。
一路上悠悠蕩蕩來到金陵,就已經到了四月。
“這京師怎麽如此熱鬧?”春梅第一次來到這麽大的城市,滿眼都是好奇。
薛蟠得意地說道:“這不算什麽!等到了年底廟會,那可是更加熱鬧!走,咱們先回家見過母親!”
到了大門口,早有下人去報知裏面。不多時,就見到薛姨媽出來了。
“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福建那邊都好吧……”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另一個年輕的女子從薛蟠的車廂裏一起出來。
見到這個女子,薛姨媽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幹了些什麽,當下臉色一寒:“趕緊進來,在大門口傻站着幹什麽?丢人現眼!”
到了家裏之後,薛蟠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隻是大大咧咧地讓春梅往自己院子裏去。
“香菱,照看着點春梅,以後她就是你的姐妹了!”
香菱笨笨的,哪裏敢說什麽,隻是老老實實地帶了春梅回了院子。
薛姨媽恨道:“出去了也不老實!這幾年還當你改了,果然又露出了本性!”
薛寶钗也有些傻眼,雖然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自己哥哥冷不丁地就帶家裏來一個,這個還真讓她不習慣。
“大哥還是準備一下吧,過兩日要去榮國府那邊吃酒了!”
薛蟠喜道:“那可算來得是時候了!我先去準備準備!”出去沒一會,卻又轉了回來:“妹妹,賈府那邊是什麽喜事?怎麽忽然要請酒了?”
薛寶钗說道:“那邊的蘭哥兒過了府試,拿到了童生的功名了。”
薛蟠贊道:“果然是年少有爲!”
薛姨媽喝道:“你最近且老實一點!賈府那邊的二姑娘都要嫁人了,還比你小上不少!你也該收收心,準備娶媳婦了!”
薛蟠低頭悶聲道:“兒子還不知道該娶誰呢。”
薛姨媽說道:“前些日子,夏家母女兩個過來了。那夏家閨女爲娘看過了,端的是知書達理,品貌俱佳!娘想着等你回來,問問你。你若是願意,娘就厚着臉皮去給你求親去!”
薛蟠眼珠子一轉,心道:若真像母親說的這般,那當然是極好了!
“但兒子想先見上一見!”
薛姨媽笑道:“你不是見過了的?早年間,你們兩個還小,整日裏在一起玩!可想起來了?”
薛蟠說道:“模模糊糊的,記不清了!”
賈蘭在準備了将近兩個月之後,再次踏入了府試的考場。這一次賈環可沒有知府的同年了,但賈蘭的發揮依舊穩定,考到下午便出了考場,然後就急急回家把文章筆錄出來。
賈環看了之後,也頻頻點頭,這比當年他在縣學裏同窗的文章都要強,不中試幾乎不可能。
果然,到了放榜的時候,賈蘭的名字赫然在列,是第七名!
這下總算可以稱爲“童生”了,等賈環再次見到賈蘭的時候,這小子已經把代表着儒童的頭巾戴上了。
雖然還不是生員,但這也是個極爲像樣的功名了。
賈母樂得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非要擺酒。大家都不攔着,賈府也該樂上一樂了!
李纨現在對自己兒子已經有了十分的信心,賈環悄悄對她說過:“大嫂子放心吧,蘭哥兒十月道試,也極有可能中的。”
這話賈環沒有對賈蘭
說,怕他小尾巴翹到天上去。
到了日子口,榮國府裏面端的是熱鬧非常。賈環攔下了賈母請戲班子,道是請一些親朋就好了。
鳳姐也跟着幫腔:“若是眼下就請了戲班子,那以後蘭哥兒中了生員,舉人,這酒席就不好辦了。”
賈母這才作罷。
内院正廳裏,滿屋子的女眷都圍着賈母說着奉承話,連帶着王夫人李纨都聽了不少好話。竟然還有人開始打聽賈蘭的婚事了,這讓李纨更是沒想到,但又帶着一些得意和竊喜。
這可比什麽奉承話都好聽,實打實的證明了自己兒子的優秀。
“蘭哥兒還小,将來少不得要老爺和他三叔來做主!”
這話倒是沒什麽毛病,可王夫人聽了就感覺到很不舒服,什麽時候這個家裏賈環說話也可以算數了?
但她沒法子反駁,現在賈環說的話,有的時候比賈琏還好使,這不是她反對就可以有效的。
說到賈蘭的婚事,終于有人想起來他的三叔賈環了,這個狀元公可還沒有着落呢。
隻是在座的女眷們都沒好意思提這茬,剛剛還說要給賈蘭說親,現在就跳到人家三叔身上,這叫什麽事?以後再找機會吧!
外邊男人們的酒桌上,薛蟠的出現簡直就是一大驚喜。
面對許久沒有露面的薛蟠,大家火力全開,勢要把他灌趴下了。
賈蘭坐在一群長輩中間,渾身不自在,他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場面。
往賈環這邊靠了靠,賈蘭給賈環空了的杯子滿上,低聲問道:“三叔,這道試要怎麽準備?”
賈環笑道:“照常準備!不要覺得道試有什麽難的,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而已!多溫書便好!”
心裏卻想着,等你過了道試,立馬把你扔到國子監!
一場酒下來,不少人都喝多了。賈環也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梨香院,滿臉的笑意。
彩雲一邊服侍賈環擦臉,一邊疑惑道:“三爺這是撿到金元寶了?笑成這個樣子?”
賈赦回到屋裏,對賈琏喝道:“我那乖孫呢!”
賈琏愣了一下,趕緊回道:“吃了奶正睡着呢。”
賈赦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孫子怎麽才不到一歲呢,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下場考試!
“忙完了蘭哥兒的酒,下面,就該你二妹妹的親事了!”
賈琏趕忙說道:“父親勿需擔心,二妹妹的婚事,我們一定給辦得風風光光的。”
賈赦歎道:“家裏銀錢不多了……”
賈琏會意:“就按照老祖宗給留的銀子花,二妹妹的嫁妝也超過了其他人家了。不會丢了體面的。”
邢夫人在旁邊幫腔道:“現在大家的日子都沒以前好過了,咱們二姑娘的嫁妝一鋪出來,肯定讓那群人眼紅。”
賈赦放了心。
宮裏面,元春面對着晚飯,卻沒有什麽胃口。
“娘娘,您都好幾天沒正經吃過飯了,多少用一點吧。”
元春愁道:“我也不知是怎麽了,就是心裏堵得慌,沒有胃口,還會犯惡心。”
抱琴小心地問道:“那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元春搖了搖頭,說道:“請什麽太醫?可能是要換季了,沒有胃口。”
抱琴不再說什麽了,但總覺得怪怪的。
但幾日之後,元春竟然開始吐了,而且半點肉腥味、豆腥味都聞不得了。
抱琴不敢再耽誤了,趕忙去請了太醫。
元春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好拂了抱琴的好意,就讓太醫診了脈。
來的太醫正是王院正,給宮中的貴妃娘娘診脈,他可不敢随便讓人過來,還是自己親自來比較靠譜。
方才搭了脈,就感到有些震驚。擡頭看了看元春,這已經是三十開外的女子了,竟然還能有滑脈!
“敢問娘娘,最近可有頭疼頭昏、畏光流淚?”
“不曾有!”
王院正心中大定,起身朝元春施禮道:“娘娘保重身體。如若臣的診斷無錯的話,娘娘這是喜脈。”
抱琴簡直要傻眼,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家娘娘身上了,這麽多年,可沒算白熬!
元春也很是意外,她也沒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能意外懷上龍種。
歡喜地送走了王院正,元春便手托香腮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風景。
這鳳藻宮并不大,不過一個小小的院子,裏面也隻有幾株梅花,早已凋謝。但元春現在就覺得外面的景色美好,你看看那陽光,金燦燦的,那梅枝,遒勁奇曲,連灑掃的宮女太監,仿佛都比往日勤快多了,真是越看越愛。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元春滿臉母性的微笑,喃喃地自言自語道:“真好!真好!”
不到一個時辰,平治皇帝就過來了。
鳳藻宮的宮女太監紛紛跪下行禮,平治皇帝滿臉笑意,伸手說道:“都起來!都起來吧!”
衆人都紛紛起身,每個人臉上都有着開心的笑。賢德妃有孕,預示着鳳藻宮将來的好日子。
平治皇帝親手拉起元春,上下打量着,點頭道:“好,好,好!以後就好好養着,莫要再做女紅了,費眼!”
元春羞道:“嫔妾知道了。”
然後平治皇帝轉身對王宣和程科元說道:“告訴禦膳房,以後元妃的膳食,要經心準備!”
小心地扶着元春,平治皇帝小心翼翼地問道:“幾個月了?怎麽之前都沒點動靜呢?”
元春也同樣小心:“太醫說兩個月了。”
平治皇帝扶着元春坐下,也樂滋滋地算起了日子:“那咱們的兒子年底就可以出生了。”
元春羞澀地說道:“萬一是個女兒呢?”
平治皇帝更高興了:“若真的是個公主,朕就賞她一個進士夫婿!”
元春輕輕捶了他一下,嗔道:“這才兩個月呢。”
消息傳到了慈甯宮,太後知道了也很是意外:“賢德妃今年多大了?她還能懷上?”
旁邊的老太監回道:“賢德妃是平治二年進的宮,當年入宮的時候不過十七歲,現在怕是三十四五了。”
太後聽到這裏,點頭道:“不容易,難爲她了!”然後看了看窗外,說道:“把哀家這邊的那株人參給賢德妃送去。”既然賈妃有孕了,那她這個太後無論如何都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更何況,那是她的親孫子(孫女),得給其他人提個醒才是。
老太監俯身答應,然後就趕快吩咐人去辦了。
皇後陳氏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簡直無法相信,賈元春都已經人老珠黃了,竟然還能有身孕!
身邊的太監宮女俱是不敢大聲說話,雖然他們知道鳳藻宮那個即便生的是皇子,也翻不了天,但現在皇後就是不高興了。
皇後那邊深深呼吸了幾次,便聲音平平地說道:“既然賢德妃有孕在身,本宮也當前去恭賀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