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德神父猶豫再三,決定冒險幫賈環這個忙了。
“賈狀元稍待。”羅蘭德轉身去了内室,一陣響動之後,便拿着一個小木盒出來了。
賈環打開一看,一支精緻的手铳躺在裏面。
這種偏現代化的東西,他可是許久沒有見到了,上一次見到,還是羅蘭德送他的懷表。
隻是他也沒有辦法,沒有武藝加身,他能想到的就是用這種東西來對付刺客了。
“這種手铳每次隻能打出一枚鉛彈,火藥已經裝填好了。”羅蘭德神父細細講述這種火铳的使用方法,令賈環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代的手铳竟然已經有了擊錘,扳機和保險,槍膛也是螺旋形的膛線。
賈環學會安裝彈丸和火藥之後,朝着羅蘭德深施一禮:“環多謝神父。”
羅蘭德在中國時間已經很久,知道賈環這一禮的含義。有了這層關系,想必之後賈環會幫上很多忙。
見到出來的賈環面露喜色,房源會就知道事情妥了。
“今日有勞房大人一起陪同,待我了卻這件事,再請大人小酌。”
房源會自然知道賈環最近不便,就勸道:“賈大人還是快快回家爲上。”
賈環穩了穩心神,說道:“敵在暗我在明,直到現在爲止,我連對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房源會感覺賈環的話有點不對勁:“你不會想?”
“房大人放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房源會略略安心,然後接着勸賈環回家。
賈環得了新的防身利器,很是想試一下威力。但外面卻不太方便,就聽了房源會的建議,回了家。
路上,賈環始終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但他說不準到底是錦衣軍的人,還是那個沒露面的刺客。
回到家中,賈環便吩咐道:“接着放煙花!”
然後自己卻溜到梨香院外面,借着夕陽昏暗的光線,試着打了一槍。
借着煙花的響聲和小丫頭們的歡呼聲,賈環這邊的動靜就被掩蓋住了。
不到十米的目标,賈環愣是沒有打中。後坐力什麽的都考慮進去了,但還是打不準。
天黑之前,賈環打了十槍,總算摸清了規律,五米左右的目标,可以打中了。
五米的距離并不是賈環想要的結果,但這事不能急,還得慢慢來。
安裝好彈藥之後,賈環把這把手铳放到了枕頭底下,才安心睡覺。
李維正在騎馬狂奔,目标是徐州。據說胡元峰的孫子胡林語就因爲急症暴斃在此地。
經過四天的騎行,李維終于趕到了徐州城。他本就是徐州人,所以被派了這趟差,爲的就是不打草驚蛇。進了城之後,李維沒有去找前去給胡林語看病的大夫,而是找了一家客棧略略休息一下,方才不經意般地出了門。
城東五裏處,有一個亂墳崗。他李維沒有傻到去一處處地尋找,而是找到了城外義莊裏的一個老頭。
“老人家,天可夠冷的,出門在外不容易,厚着臉皮找您這烤烤火。”
那老頭破衣爛衫,所住的地方也很是破敗,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漏風而已。
“若是不嫌棄,就進來坐吧。”李維衣衫周正,雖然看不出是什麽身份,但老頭覺得眼前的人肯定不簡單,他活路幾十年,自忖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若不然,好端端的,誰會大冷天的來找他一個看守義莊的老頭烤火?
李維坐下之後,随手從懷裏掏了幾個燒餅出來,都已經涼透了。把餅子遞給老頭幾個,然後又放了兩個在火坑邊上,搓了搓手方才說道:“老人家别嫌棄啊,沒什麽好東西。”
這幾個餅子讓老頭有些茫然,若說是求人打聽事情,這也太不像個樣子了,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您這是要往哪去?”
李維回道:“去徐州啊!家裏在徐州有點小本生意,得去照看着。眼看着十五也過完了,馬上就有的忙喽!”
老頭來了興緻:“貴人家裏做什麽買賣?”
李維忙道:“什麽貴人不貴人的,不過是做個二道販子,賣點茶葉罷了。”
老頭肅然起敬:“原來是大商家啊!”
李維苦笑:“您看看,我這像麽?”
老頭瞧了瞧,确實又不像大茶商的樣子,看來隻是個普通的人家。
不過好奇心驅使着他問道:“瞧你也是個體面的,爲何到我這義莊來?”
李維卻說道:“一路趕來,喝了半天的風,就見着您這能歇一歇了。義莊就義莊,又不打緊。”然後又接着問道:“老人家,您這兒冬天收了多少路倒兒?”
路倒兒是北京那邊的說法,李維故意這麽說了這麽一個詞,而且他笃定這個老人家不知道。
果然,那老頭一臉迷惑地問道:“路倒兒?什麽路倒兒?”
李維解釋道:“這是前朝時期,北京城裏面的說法,不知怎麽的,漸漸就流傳開了,就是說凍死或餓死在路邊的人。”
聽了這話,老頭就懂了:“今年可是不少。風雪大,時不時地就收了三兩個,造孽啊。”
李維卻面不改色:“我聽說這邊還收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子弟?挺有錢的那種,是不是?”
老頭一臉迷惑:“這倒是沒有。最近收的,都是咱們附近的人,南邊來的人是一個都沒見着。”
得,李維的話問完了。但還是接着說道:“難道就沒收幾個有錢的?您這也沒個外快啊!”
老頭急忙擺手:“這種話說不得!即便是人家身上有錢,咱們也不能拿,閻王爺不答應的。”
李維像犯錯的小孩子一樣,趕緊緻歉道:“是我胡亂說話了。”的确,人家就算拿了也肯定說沒拿啊。
但幸好自己是先問了前一句話,若是先問了後面一句話,那前面那句話的答案就做不得準了。
李維和老漢聊了許久,方才告辭離開。
得到了答案,李維就趕快快馬回京,這個消息異常重要,得趕快上報。
賈環這幾日還是很淡定地去翰林院,他不能不去。
在他想來,既然對方已經漏了痕迹,現在京裏又在嚴查沒有路引的人,對方一定急于動手。
但對方卻遲遲沒有動靜,這讓賈環很是摸不着頭腦。
一擊不中,旋即遠遁。賈環一想到這八個字就頭疼,若是對方真有這麽果決,那他将來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一連好幾天,賈環都是提心吊膽地去衙門,然後落衙的時候再回家,卻一直安安穩穩。這種頭上懸刀的感覺有點刺激得他神經都要崩潰了。
但他不能崩潰,身後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現在全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隻有大觀園裏的姐妹們不知道,賈寶玉也不知道。賈政把賈環的意思告訴王夫人了。
“環哥兒堅持要去衙門,不肯告假。道是這樣賊人就會隻盯着他一個人,若他平安,那家人自當無虞。”
王夫人對賈環這個決定感到心安。有賈環在前面扛着,家裏的人自然會沒有事,若是賈環真的出了事,相信朝廷自然能把兇手抓住。
但嘴上卻還是說道:“那老爺也不能就這樣允了。環哥兒雖說已經做了官,但畢竟也是個少年郎,親事都沒有,萬一有個什麽好歹的,可怎麽是好?依妾身看來,還是告假吧。”
趙姨娘在旁邊,心裏對王夫人這句話是滿滿的贊同,但環哥兒主意正,她勸了好幾次,也是勸不動,現在指望就在賈政身上了,他是做老子的,說的話環哥兒不敢不聽。
賈政歎道:“我晚點再找他說說。”但心裏卻是知道賈環是不會改主意了,這個刺客不除去,那全家人都别想安生。
賈母在旁邊說道:“這事兒先别和園子裏的女孩兒們說。除了擔驚受怕,别的用處倒是一點也沒有。”然後吩咐王夫人道:“安排人,在咱們府四周多加巡查,别讓賊人鑽了空子。”
王夫人趕緊應了,她倒是想讓賈環出事,但又生怕對方會遷怒到賈寶玉那邊。她雖是婦道人家,但也是知道,胡嚴兩族,幾乎無人幸免。這種深仇大恨,隻賈環一人,怕是不夠看。
好好的,你上折子開什麽海啊!亂折騰,你看看,折騰出事了吧。
家裏不少人都抱有這種心思,榮國府的氣氛也略顯微妙了。
在這個時候,林之孝卻興沖沖地來到了梨香院。
彩雲把林之孝帶到正房,又給他上了一杯茶。
賈環示意林之孝:“先喝口茶潤潤嗓子,慢慢說。”
林之孝很是興奮,臉上也帶了出來:“三爺,您要的莊子尋得了。就在秦淮河那邊的上元縣,六十五頃地。”
旁邊的彩雲驚道:“那不是趕上外面人家一個村子了?”
林之孝說道:“可不是?妥妥的一個不小的莊子呢。眼下大家都在賣莊子去入股海貿,莊子在年後又是一個價了。年前是六兩五一畝地,現在雖然也差不多,但這麽大的莊子不好發賣,對方要了一個整數,四萬兩。”
賈環喜道:“那可是省了不少銀子了!”
林之孝說道:“确實是這樣。海貿什麽的,小人也不懂。但三爺既然不把銀子扔到泉州去,那小人就覺得,多買幾畝地,肯定是錯不了的。”
賈環對着彩雲說道:“去取銀票,交給林管家。咱們趕緊把地買了,免得被别人截了胡。”
自打賈琏過來一次,賈環的腰包又鼓了起來。彩雲也沒有猶豫,買地對于古代人來說,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林之孝拿了銀票之後,就麻利地出去辦事去了,賈環卻在想着,要不要去那個莊子看一看,若是能“引蛇出洞”,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