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正是莊頭劉大平。
潘又安很是老練地說道:“你就是劉莊頭吧?今年年景可是不錯,三爺讓我來看看大夥缺不缺什麽?”
今年收成确實不錯,特别是江南這一片,風調雨順,黃河發大水也沒影響到這邊。
若是賈赦的莊子,那可是足夠偏遠,由着烏進孝胡謅,賈赦也無法拆穿,反正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但這個莊子,幾乎就在賈府眼皮子底下,劉莊頭想撒謊都難。
“潘管事說的是,這不,家裏略略備了點薄酒,還請賞臉去坐一坐。”
賈環在家裏卻收到了王子騰的帖子,邀他三日後休沐的時候,去江甯鄉下的莊子賞菊。
看着手裏的帖子,賈環感到很神奇,王子騰什麽時候這麽沉不住氣了?
王子騰也愁,眼見着要塵埃落定了,他要是再不出手,就真的來不及了。眼下,文官集團愈發抱團排斥他,他能找到的幫手不多,賈環已經可以算上一個了。
看着府裏的下人忙碌的樣子,王熙斓很是奇怪,就讓身邊的玉芝去問了一下。
玉芝回來之後,說道:“小姐,大老爺要在莊子裏賞菊呢,邀請了不少人,聽說賈府的三公子也會來。”
最後一句話是重點,玉芝作爲王熙斓的貼身丫鬟,當然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麽了。
前幾天從賈府回來之後,王子騰得的那副中堂,竟然被王熙斓死皮賴臉地磨走了。
王子騰還很詫異,自己的侄女什麽時候懂書法了,但他不知道的是,王熙斓隻是知道這是賈環寫的,僅此而已。
聽到玉芝的話之後,王熙斓也盤算着一起過去。
迎春和顧青鋒見面的場景讓她很是羨慕,但賈環卻顯然不知道她的心意,這讓她有些苦惱。
至于她爲什麽會看上賈環,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若是想找到一個強過賈環的人,那就真的是千難萬難了。
偶然的幾次接觸,她發覺賈環的确符合她的每一項幻想:人物齊整,待人有禮,頗具才華,家世淵源。
也許真的是符合自己的條條框框吧。
王熙斓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大伯娘那邊去,她也要磨着去賞菊。
賈環幫迎春弄了一個胭脂田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潘又安知道了,司棋自然也就知道了,司棋知道了,就意味着迎春也知道了。
“什麽?”迎春剛開始聽到的時候,有些傻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真切!”
司棋鬼笑着說道:“婢子也是聽又安說的。四十五頃地呢,妥妥的一個大莊子了。怕是大老爺的莊子裏,都沒有這麽大的,又是江南地界,真真是極好的。”
屋子裏沒有别的人,所以司棋才敢對迎春說,要不然,不消一半天,就傳得整個賈府都知道了。
迎春眼睛有些泛紅了,這個三弟弟,竟然不聲不響地給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司棋的還在喜滋滋地說道:“又安算過了,今年年景好,這個莊子的産出,估計能有五千兩呢。這些銀錢,三爺不會要,都會給姑娘留着。”
“太多了……”迎春捏着手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除了能給三弟弟做幾雙鞋襪之外,好像也做不了其他了。
宮裏面,平治皇帝帶着皇後和衆位妃嫔也在賞菊。
西花園裏,秋菊開得正好,黃燦燦一片,讓人心情愉悅。
看着這些黃燦燦的菊花,平治皇帝沒來由地就想到了黃金的顔色。
伸手把王宣喚了過來:“去傳朕的話,讓閣臣們也歇歇,禦花園也不遠,讓他們去看看菊花。”
王宣趕緊去了。
市舶司的人選已經計議完畢,定下來就是戶科給事中劉長雲,他已經去福建上任去了。
從京官從七品到地方上的從五品,雖然說升了四級,但并不能說是高升,要知道,在給事中的位置上再做幾年,升到按察司副使也是可以的。
但市舶司的位置實在重要,他劉長雲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得了這個位置,欣然赴任。若是做得好,解決了國庫存銀不足,調回京中,說不定可以直接升任侍郎。
門口處傳來腳步聲,幾位閣老見到來人竟然是王宣,都以爲皇上有大事相招,但王宣卻一本正經地說道:“上谕,内閣閣臣辛苦,着禦花園賞花。”
看來皇上心情甚佳,幾位閣老也就心中輕松了許多。眼下正值菊花盛開的好時節,能夠在禦花園轉轉,也是極好的。
張庭瞻等人便拜謝天恩,然後就集體翹班,去了禦花園。
入門便是一片燦爛的金黃,張庭瞻深深呼吸了一下,心情愈發舒暢。市舶司提舉被你們拿走又如何?且看老夫的手段。
“眼看要到三年大比,泉州知府任期内表現平平,需要調任至他府任職。你們可有合适的地方推薦?”
陳敬軒看了看吳善中,見次輔點頭,心中淡定。張庭瞻拿不到市舶司,肯定會去搶泉州知府的位置,這是他們計議已定的,但這個位置,他們也不想讓張庭瞻拿到。
“既如此,我這裏倒是有個建議。眼下海禁新開,需要熟悉泉州地方事物之人坐鎮。孫永源雖然任内平平,但也無其他過錯,不妨讓其留任。”
吳善中馬上借口道:“本官也是這個意思。”
張庭瞻笑而不語,陳山成接口道:“此事容後再議,如何?賞菊!今日隻是賞菊!”
幾位閣臣都是心思深沉之輩,當下竟然也是言笑晏晏,專心賞菊。
卻說就在衆人醉心于花叢之中的時候,一封彈劾江甯縣主簿的折子遞了上來。
奏折之中,顧青鋒火力全開,敢調戲他的未婚妻,這還得了?
其實當時江甯縣的主簿就服軟了,但顧青鋒眼睛裏是揉不得沙子的,照樣上折子。
不消說,沒人肯爲一個小小的主簿說情,而且還有頗多落井下石之人,這種能拿捏到把柄的小官,簡直就是禦史的第二心頭好,拿捏起來簡直不要太舒服。
在賈環去王家别墅賞菊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江甯主簿出缺。
得知賈環去王家賞菊的事情之後,王夫人都覺得詫異,倒不是她覺得不能請賈環過去,而是自家的哥哥爲什麽隻邀請了賈環?正牌的外甥還在大觀園裏閑着呢。
“大哥莫非老糊塗了?怎麽就單單隻請了環哥兒一個人呢?”王夫人到底忍不住,開始念叨王子騰。
周瑞家的哪敢搭話,眼下順着王夫人的話頭,固然能讓自家太太高興,但回頭太太想起了這一茬,自己肯定是落不下好的,忍着吧。
見自己的陪房不肯吭聲,王夫人也覺得沒趣,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不行,回頭我得回娘家說說去,寶玉這麽些年,也得去看看舅舅才行。”
這話就很好接了,周瑞家的跟着說道:“娘親舅大,舅爺那邊家風甚好,寶二爺多去走走,也會有所收獲的。”
王夫人對這話很是滿意,稱贊娘家就是稱贊她。
賈環卻還沒出發,而是來到了紫菱洲,蹭了一杯清茶,方才說道:“好叫二姐姐得知,那顧青鋒啊,一個折子上去,又給咱們大唐朝生出了一個實缺官位,真是厲害極了!”
迎春好奇地問道:“他有那麽大的能耐?我不信!”
賈環說道:“别不信啊!真的!弟弟拿這個騙你做什麽。”
司棋卻很捧場地問道:“敢問三爺,顧老爺生了一個什麽官位?”
賈環笑道:“江甯縣的主簿,眼下出缺了。”
迎春臉色微紅,輕啐了一口,說道:“趕緊走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好讓舅老爺等着。”但心裏卻很甜,顧青鋒這是給她出氣呢。
賈環是不知道的,隻當顧青鋒去拿捏人家小官,把這個當笑料來講給迎春聽了。
被迎春攆了出去之後,賈環一路哼着小曲,然後就招呼趙小有去套馬車,出發去了王家别墅。
秋日裏陽光正好,曬在身上暖暖的,秋風也不冷,吹在身上癢癢的。
一路上趙小有在不停地說着話,仿佛一個話痨。
“三爺,今年收成可是極好的。之前有您幫襯,家裏也買了好幾畝地,我娘一直惦記着說要請您到家裏坐坐呢。”
賈環也坐在車轅上曬太陽,聽到趙小有如此說,就眯着眼睛問道:“妗子是不是惦記給你娶媳婦了?有沒有看上的了?”
趙小有略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不想成親,就我娘,催得厲害。”
這很有點上輩子被逼婚的樣子,賈環大笑:“妗子是惦記你呢。回去和妗子說,讓她放心地給你說媒,凡事有我。”
趙小有臉上滿是興奮:“三爺,我娘要是聽到您這話,估計晚上又睡不着覺了。”
賈環說道:“那你就早上和妗子說。”
主仆二人說着閑話,就到了王子騰的鄉下别墅。
早就有眼尖的小厮過來,牽馬的牽馬,攙扶的攙扶。
“三少爺,老爺就在裏面。”管家王玉堂親自出迎,要知道,之前賈環上門拜訪的時候,都是由小厮引路的。
到了園子裏,果然是菊花開得正好,裏面已經很是有了一些人,看上去很像是官員的樣子,隻是身穿便服而已。
見到賈環,便有人猜出:“看來是狀元公到了。”
王子騰坐在主位上,見到賈環到來,便招呼道:“環哥兒,來,坐舅舅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