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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金玉良緣都是她所力推的,而且對于林黛玉那邊,她也早早找好了借口“失母之女,不可爲長婦”。雖說賈寶玉不是長子,但賈珠去得早,賈寶玉其實就是賈政這十幾年實際上的長子。
這個說法她也早早就和賈政透露過,賈政也很是認可這一個理由的。雖然林黛玉有着賈母護佑,但婚事上終究還是繞不開賈政這個作父親的。
南安太妃聽到這話,也是有些意外,她的本意是幫薛姨媽提起這個話頭,讓賈府有點壓力——人家的閨女眼看就奔着二十去了,你們賈府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但沒想到的是,人家薛家不肯再等了。
薛姨媽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眼下開海禁已經快不是秘密了,薛家極有可能會趁着這個機會更上一層樓。與其等着這個不上不下的“寶二奶奶”,不如自家趕快跳出來,尋個正經女婿。
這些年來,她也經曆了不少事情,眼皮子也不像剛入京的時候那樣淺了。賈環幫忙給迎春尋的一門好親事,就讓她很是贊歎。
迎春不過是個榮國府的庶出女兒,都可以尋得到一個進士女婿。自家的女兒雖說不比迎春尊貴,但想來也不會差太多——雖然頂着個商人的名頭不好聽,但畢竟是皇商,等閑人也輕慢不得。
然後就見識了賈環考取狀元,又幫襯了自家銀錢,近來還給自家找了新的營生,這些都不是賈寶玉可以做到的——寶二爺隻是個名頭,但内裏卻不頂什麽用,自家女兒若真的嫁過去,能過什麽日子?賈政已經是個前途無望的五品小官了,等到賈寶玉當家的時候,她想象不出來會是什麽樣子。
自家兒子薛蟠雖然也是纨绔中的纨绔,但眼下也去泉州謀營生了,賈寶玉還是老神在在,聽說前段日子還在秦淮河上喝花酒被家裏遣人給尋了回來。
這本也沒什麽,哪個男人不好色,哪個男人不偷腥呢?但她就又想到了賈環,自家姐姐這個庶出的兒子,仿佛就是個極好的人物。隻是自己沒有前後眼,看不到這小子的造化,白白錯過了。
看了看邊上的王熙斓,那小妮子正裝模作樣地要找迎春去喝茶,薛姨媽心裏暗笑,這賈府裏面,誰不知道,賈環最疼的,就是這個二姐姐,說不得等會還要偷偷帶迎春去和顧青鋒見面,到時候,不就可以巧遇了。
廳裏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但還是賈母打破了這種尴尬:“提這個尚早,沒看見人家女孩兒們都羞紅臉了!”
薛寶钗臉上早就通紅,自家母親話一出口,她就想着找借口避出去了。恰巧王熙斓提出要去迎春的紫菱洲去喝茶,她也就跟着說道:“那咱們一起去,距離開席還有段時間呢。”
幾個女孩兒悄悄拎着裙裾避了出來,直接就去了大觀園。
屋子裏的一衆年長婦人見狀,都笑了。
這時候鴛鴦進來回道:“老太太,二奶奶,貴妃娘娘遣人給英少爺送禮物來了。”
鳳姐精神頭一下子就起來了:“快請進來!”然後方覺失言,趕緊往賈母的方向看了一下。賈母這個時候哪會管她失禮的事情,也隻是朝鴛鴦吩咐道:“就按你二奶奶說的辦,請到這裏來就好。再告訴你琏二爺,等會記得給準備茶錢。”
鴛鴦就趕緊去了。
這個哪裏需要鴛鴦再來交待,賈琏早早就準備好了。
之前元春手裏的銀子不多,送個東西什麽的,都要斟酌。但賈環一中了狀元,她的情況竟然立馬改觀,聽到賈琏今兒辦滿月酒的消息之後,她也很是費了一番思量。
最後還是聽取了抱琴的建議:“娘娘,婢子聽說,生兒生女又叫弄璋弄瓦。二爺生的可是長子,自然要送個玉佩了。”
這是自然了,既然是長子,這個玉佩也要尋個好的才是。
雖然深處皇宮,但想花銀子還是可以花的出去的,從得到消息之後,元春就開始準備,直到幾天前方才尋了一個滿意的鯉魚玉佩。
然後,這個鯉魚玉佩,就被元春差人送到了賈府,眼下這個來傳話的小太監雙喜,已經算是第二次來到賈府了。
這一次,他再次見到了賈府的老祖宗,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還有衆多的貴婦人也同時在場。
這讓他又覺得後脊背流汗了。
跟着前面的一個姐姐到了堂上,雙喜隻顧得上呈上禮物,然後機械地背誦貴妃交待的話:“娘娘說了,小公子定然是福澤綿長,将來要鯉魚跳龍門的。”
賈母笑道:“這位小公公,咱們可是第二次見了吧?”
賈母雖然擺出了一副拉家常的和藹态度,但雙喜卻依然緊張:“老夫人說的是,這次是奴婢第二次來府上了。”
“那等會也要喝杯酒才行。”
雙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奴婢不敢。”
鳳姐看出了雙喜的局促,就吩咐鴛鴦道:“先幫忙帶這位小公公下去休息吧。”
雙喜離開之後,大家的眼光就都放在賈母身前桌案上的一個小錦盒裏面。
見狀,賈母笑道:“那咱們就先看看如何?”
說罷,打開了錦盒,一枚小小的玉佩就出現在了眼前。
上品的羊脂美玉,賈母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枚玉佩是個珍品。
“你也看看吧。”說罷,賈母就把玉佩送到了邢夫人的手裏,不管怎麽說,她也是榮國府大房的當家太太。
外面一陣喧鬧,然後就一個人影沖了進來,開始左右張望。
“你這猴子,尋摸什麽呢?”賈母滿臉溺愛地嗔道。
進來的正是賈寶玉。
聽到賈母的話,賈寶玉笑道:“孫兒方才在前院應酬,聽到表妹過來了,就來看看。怎地沒見到人?”
賈寶玉嘴裏的表妹,自然就是指的王熙斓了。
薛姨媽心裏撇嘴,這個賈寶玉也太沒眼力見了,滿屋子的女眷呢,他這樣大模大樣地進來說要看表妹,讓王家怎麽想?
果然,王夫人已經拉下來臉了:“你一個爺們,往内院來做什麽?你表妹眼下不得空,你去前院支應着去,真當你琏二哥能一個人當兩個人使?”
賈寶玉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氣餒。他發現屋子裏就沒有女孩兒,連自家的姐妹都不見,想來都在大觀園,自己過去,肯定能見得到。
“那兒子先去前面了,晚點再來見。”
說罷,就興沖沖地出去了。
賈寶玉這一出現,南安太妃等人就知道薛姨媽方才爲什麽這麽說了,但她們俱是人精,這個話頭是不會再提起了,當下都隻是誇獎寶玉而已。
稍晚一點,林黛玉在潇湘館得了消息,傳話過來的人一走,紫鵑就很是開心地說道:“恭喜姑娘了,這下子,您總算可以放心了。”
林黛玉臉上飛紅,嘴上卻啐道:“不知羞的小妮子。”但心裏卻忽然轉念一想,自己與表哥青梅竹馬,直到現在,兩個人算是彼此都知道了對方的心意,此番薛家主動表态退出,自己也算是苦盡甘來,修成正果,可爲什麽還隐隐有些不開心呢?
瞧着林黛玉的樣子,紫鵑哪裏還不明白:“我的好姑娘,你可别多想。就算薛家那邊不主動退出,她們也沒機會。與其到時候輸了,還不如眼下來的幹脆好一些。”
林黛玉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我也沒說什麽,你倒在這裏巴巴地講個不停了。聽說今兒還來了女客?”
紫鵑說道:“正是呢。聽說是王家的四小姐來了,眼下正往紫菱洲去呢。”
“那咱們也去看看!”
主仆二人便動身往紫菱洲去了。
那邊小小的一院地方,眼下正是熱鬧,迎春探春惜春俱在,連着薛寶钗、史湘雲一起,再加上王熙斓,一衆女孩兒叽叽喳喳地很是熱鬧。
等林黛玉一到,小心思就又犯了:别人都到了,獨獨缺了自己……
見到林黛玉的樣子,探春趕緊上前道:“林妹妹,快來。剛才在老祖宗那裏,你還沒到,我們就回來了。這是王家的表妹,嗯,估計你要喚做表姐了。”
王熙斓一看林黛玉,腦子裏就想到了一個人:西施。
這林妹妹的确是極美的,難怪都在傳言,說賈寶玉非她不娶。再看看邊上的薛寶钗,也是溫柔大方,儀态萬千,别具一番風情。
上前拉過林黛玉的手,王熙斓說道:“原來是林妹妹,真是個極标緻的人兒。不行,我回家得再打幾副頭面首飾,要不然,别人眼裏可都是你了。”
探春道:“颦兒你聽,可是有二嫂子的味道?”
“果然是二嫂子的味道。”外面傳來了賈寶玉的聲音。
王熙斓看到一個面如冠玉的,身材挺揚的男子進來,下意識就要回避。
“表妹,不妨的。這是我家二弟,你該叫一聲表哥。”
王熙斓臉上紅紅,輕聲喚了聲表哥。
身邊的丫頭玉芝很是詫異,王熙斓什麽時候有這種小女兒态了,當初偷看賈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王熙斓發覺了自己丫鬟的異樣,偷偷瞪了她一眼,自己難得做個樣子,可不能被身邊人給拆穿了。
薛寶钗臉上淡淡,方才她母親在榮禧堂那邊說的清楚,自己将來,注定不會和這個男子再有什麽糾纏了。
迎春則開始攆人了:“你趕緊去前院幫忙,那麽大的攤子,你二哥一個人哪裏支撐地過來?”
賈寶玉笑道:“二姐姐且容我喝杯茶再走。”
王熙斓小聲問道:“那個,你們家的狀元郎,怎麽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