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賈環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就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正是平治皇帝。
衆人紛紛矮身行禮。
“都起來吧。”然後伸手把元春也扶了起來。
元春低頭說道:“臣妾弟弟魯莽無狀,還請皇上不要與他一般見識。”那麽多人參劾,元春心裏沒有底。
平治皇帝卻說道:“年輕人嘛,總是會有些銳氣的。朕看着就很好,總比其他人幹坐着不做事的強。”
元春心下稍安,忙服侍平治皇帝左下,然後親自奉來茶水:“臣妾弟弟畢竟年幼,若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皇上……皇上隻管罰他……”本來是想提前求個情的,但話到嘴邊,馬上就改了過來。
平治皇帝歎道:“朕對你這個弟弟,還是有些期待的。别人做事,叫苦的居多,事到臨頭,也是縮手縮腳不敢亂動。你弟弟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想他人不敢想,這就已經是極爲難得了。放心,有朕護着他呢。”
元春給平治皇帝輕輕捏着肩膀,說道:“近來朝中大事頻發,臣妾在内宮多有耳聞。上次中秋團圓,楚王獻金兩萬,後來齊王又獻金三萬。臣妾雖然不富裕,但手裏也有些餘錢,本來想着找個時間也學個樣,可巧皇上過來了。”
平治皇帝來了興緻,這要是元春也拿出銀子來,說不得其他的嫔妃和勳貴也會跟上。雖然一個個的都不可能出太多,但人要是多的話,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那邊元春件皇帝沒有反對的意思,就轉回卧房,從床頭一個櫃子裏,拿出了幾張銀票,又轉回到皇帝面前。
“這些年,臣妾積攢也不多,隻能幫朝廷八千兩了……”她不傻,這送銀子也要有個講究,不能一味鬥富。那邊楚王方才獻金兩萬,太後皇後還都沒有表示,即便她要出頭,也隻能往下減等,給那兩位留出空間才行。
平治皇帝歎道:“朕也不是真的揭不開鍋了。你的體己,先收起來,朕還不至于花女人的銀子。”
元春莞爾一笑,說道:“皇上還請體諒臣妾的一片心。夫妻本爲一體,而且臣妾弟弟也經常念叨一句話,道是‘什麽你的我的,都是咱們大唐的’。臣妾聽到之後深以爲然。”
“你弟弟的書,讀得好啊!深得聖人教誨之道。”平治皇帝也不再客氣,示意邊上的王宣把銀票收起,至于元春所說的“夫妻”一詞,他也沒有去反駁。
“朕已經決定,找你弟弟禦書房對答。你若是不放心你弟弟,可以來聽一下。”
元春心中一喜,但随即醒悟,矮身回道:“祖宗有訓,後宮不得幹政;臣妾不能去,即便是聽也不行,臣妾不敢開這個口子。”這隻事情元春知道自己不能摻和,自家弟弟是去接受問話的,那是朝廷大事,自己過去算怎麽一回事?萬一又影響到了環哥兒,可不是得不償失?不能去!
大太監王宣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尖,心裏卻說道:“你弟弟都要改祖宗遺訓了……”
平治皇帝卻很受用:“識大體,不錯,不錯!”
鳳藻宮的動靜,早就傳到其他宮裏去了。後宮内鬥,激烈程度不下前朝,自當有各種耳報。
一個小太監站在皇後陳氏的面前,低聲禀道:“皇上出了禦書房,就去了鳳藻宮。說的是賢德妃的弟弟明日要去禦書房對答的事情,然後賢德妃仿照兩位王爺的例,拿了體己銀子八千兩。”
皇後陳氏心中惕然,揮手說道:“你先回去,有其他動靜,趕快來報我。”
“是!”那小太監低聲應了,然後就趕快出去。
齊王和楚王都不是她生的,一個是先皇後劉氏,另一個則是前貴妃朱氏;隻是兩位的福氣在生完皇子之後也用完了,在平治皇帝登上皇位之前,先後撒手人寰。
平治皇帝勤于政務,留宿後宮的時日不多,而且兩位王爺也都長大成人,看來,皇帝并沒有心思再多生幾個孩子出來。
之前她有心要養齊王李修于自己名下,但皇帝不許,她當時也認爲自己春秋鼎盛,尚有機會誕下龍子。但沒想到,皇上竟然每日裏被政務纏身,後宮相處,竟然同走過場差不多了。
令她心安的是,皇上對其他妃嫔也是一樣。偶爾有像吳妃和元妃這樣的跳出來,不過是給她心裏添添堵而已,時至今日,她竟然也習慣了。
但既然元春那邊也獻金了,她這邊就不能落下,八千兩,那自己這邊,是要出多少?算了,先看太後那邊吧。
太後住的慈甯宮也得了消息。
“八千兩……”太後念叨着這個數字,心裏也想着要給皇帝拿點私房銀子。
賈環落衙回家之後,就被賈政叫了過去。
“胡鬧!那祖制是你能改的?還真當自己中了狀元,文曲星下凡了?”
賈環回道:“眼下朝廷缺銀子,兒子眼下隻思得此一法,不若去試試。”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參你?”
“兒子想到了。不過事在人爲,這些人隻知道守着祖制,萬一哪天準格爾打到了金陵城,我看他們還守不守祖制了。”
賈政啞然,賈環這并不是危言聳聽,元朝飲馬長江的事情,可不是杜撰的曆史,誰又敢保證準格爾沒這個造化呢?即便是前明,也被後金打進了關,更何況還有瓦剌的前車之鑒在。
“兒子先回去準備了,明日禦書房問話,兒子不想有失。”
賈政揮手讓賈環回去,卻有忽然想到,如果賈環不出這個主意,恐怕現在又要有人被抄家問罪了,這個人,難保不會是賈赦。
但賈環明天的禦書房之行,最好成功,要不,自家大哥随時都有可能被錦衣軍帶走。
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又有近百折子飛進公中,盡是參劾賈環的。
錢雨本作爲禦史,很是知道都察院的動靜。不過一兩日的功夫,幾乎八成以上的禦史都上了折子了。他也在爲賈環擔憂,這個弟子,還什麽話都敢說。
錢夫人看得出他的憂慮,但不知道是什麽事,隻好挑一些其他的事情來分心:“媳婦兒的肚子可是大了不少,今兒求了濟民堂的劉大夫來診了脈,說是個男孩兒呢。”
錢雨本的心情好了一些:“讓老大家的不要做重活,那些針線也停了吧,費眼。”但心中依然憂慮。
第二天上午,等到賈環到了翰林院的時候,房源會就過來給賈環打氣:“賈修撰不必爲小人所擾,事在人爲,即便不成,也沒什麽。”
賈環心中苦笑,這哪裏是打氣,分明是洩氣啊。自己還沒過去,已經考慮好了失敗的樣子。
不過萬一自己真的失敗會怎麽樣?國朝因言獲罪的例子有,幾乎都是貶官。但自己一個半大少年,又能貶到哪裏去呢?
用罷了午飯,賈環略微阖眼休息了一會,便往左順門走去。
果然,那裏已經有小太監等着了,見到一個綠袍的年輕六品官,就猜到是賈環。
“奴婢見過賈大人,賈大人這邊請。”畢竟是貴妃的弟弟,小太監可不敢怠慢,萬一自己不恭敬,又傳到了鳳藻宮,那肯定沒自己的好果子吃。
賈環面上淡定地跟着那小太監往前走,心中卻千回百轉,也是沒個底,關鍵就是皇帝的态度不明确。
皇上面對開海禁,還是很猶豫的。既想拿走那傳說中的“千萬”,又想維護顔面。可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想兩頭都占,實在是不可能。
待來到禦書房,裏面空空蕩蕩,小太監也不敢讓賈環進去,賈環隻好在門口站着等。
雖然入了秋,但秋老虎卻依然肆虐,賈環站在太陽地上,也沒個遮陰處,汗水很快就流了出來。
拿出懷表看了又看,時間滴滴答答地向前,可皇帝和内閣就是老不出現。
眼看着時間超了兩刻了,方才聽到給皇帝銮駕開道的響鞭聲,賈環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已經忘記流汗的事情了。
很快,皇帝和内閣諸位大臣都進了禦書房,然後就有小太監來傳話:“賈大人,皇上讓您進去。”
賈環便來到了這傳說中的中樞重地,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頭一個念頭竟然是“這裝修很一般嘛”。
施禮過後,平治皇帝便開口問道:“賈修撰,你的折子朕已經看過了。但朕還是要問你,你可知道,太祖爲何要禁海?”
這個問題賈環早有腹案:“回皇上,太祖當年不但禁海,也禁了邊市。我大唐富有四海,而周邊小國則多有貧瘠。如若其恭順,則方可開一次邊市或一次海市,允許其進行交易買賣,是爲施恩之舉。如其不肯臣服,或心有反義,則不開邊市,讓其自生自滅。”
平治皇帝點點頭,接着問道:“如今那些小國尚未臣服,我大唐就開邊市,你以爲是否穩妥?”
賈環朗聲說道:“臣以爲甚是穩妥!”
張庭瞻呵斥道:“一派胡言!”
賈環看了他一眼,說道:“張閣老不必如此着急駁斥下官。下官隻有一問,我大唐可是先唐李氏的後裔?”
這個很好回答,本朝太祖皇帝李成元認的祖宗,怎麽可能推翻?
“正是!”
賈環朝着平治皇帝施禮道:“據下官所知,先唐的時候,祖宗并沒有禁海。所以,迎來了萬邦來賀。”
一句話,堵得張庭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