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王子勝竟然登門了。
作爲王家的二号人物,雖然不怎麽樣,但賈府還是要給予隆重的對待。王夫人對于這位胞兄,也是盡力招待。
“二哥怎麽也不提前說一下就來了,讓我們匆匆忙忙的,也沒個準備。”王夫人看似嗔怪,心裏卻十分歡喜。大兄王子騰權勢日盛,她的底氣也跟着上漲。
王子勝看着王夫人,笑着說道:“左右都在京中,隻是妹夫不在,不好輕易上門。”
王夫人聽出畫外音,納罕道:“那二哥這次來……”
王子勝大大咧咧地說道:“還不是你侄女,斓兒。眼看也十六了,是該說個婆家了。”
王夫人腦子在飛快地轉動着,伸手揮退身邊的丫鬟,嘴裏說道:“二哥可是有看中的人選了?是不好意思開口?”心裏卻念叨着:“千萬别是賈環,千萬别是賈環……”
王子勝喝了口茶,開口說道:“斓兒可是我的心尖子,一般人家我也看不上。正巧咱們兩家都是有親的,你那三兒子,環哥兒,我看着就挺好,配得上我家斓兒。”
王夫人簡直傻眼,這王子勝也太随心所欲了。這麽大的事,他真以爲自己能做主?不經過王子騰,王熙斓的婚事任何人都決定不了。想到這裏,王夫人問道:“這個事情,大兄知道麽?”
王子勝卻說道:“我的女兒當然要我來疼了。大兄那邊自然有我去說!你給我個痛快話,行還是不行!”
王夫人甚是頭疼:“我家老爺還沒回來,二哥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說這事吧。”
王子勝冷笑道:“這就看不上我們王家了?是了,你們家出了狀元了,看不上我們王家也是正常!”
王夫人趕忙說道:“二哥說的哪裏話?環哥兒不是我生的,我哪裏舍得斓兒嫁給他。”
王子勝哼道:“我看你是舍不得環哥兒吧。我可是聽說了,想同你們結親的人可都快從大門口排到秦淮河那邊上元縣了。”
王夫人心裏糾結,但腦子卻靈光一現,說道:“隻要你能說動大兄,我也就舍得讓斓兒吃這個虧。”
王子勝喜道:“這還差不多。”兩個人又閑話半天,王子勝施施然地離開了。
看着王子勝離開的背影,王夫人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作爲賈府二房的當家太太,她知道王子勝根本就是妄想!她再不待見賈環,也不可能讓王家的閨女再嫁到賈府來了。但凡能有點頭腦,就知道這門親事成不了,王子騰不會答應,賈政也不會答應。王子勝今天這一出,适足以讓王家蒙羞。
不過賈環的婚事,确實該提上日程了。要是給賈環說一門好親事,她是不願意的;但要真說個一般的,不說别人,就是她這個不着四六的二兄王子勝都能噴死她。
真是讓人頭疼。
梨香院裏面,賈環在擺弄他的新玩具,羅蘭德送了他一個地球儀和一座鍾。
座鍾這個東西,現在還是極爲金貴的,家裏面除了賈母之外,也就賈寶玉有這個東西了。琥珀之前是擺弄過這個東西的,現在梨香院裏也有了,她也是很開心,趕忙把時針調好,上好發條,看着下面的鍾擺在來回晃蕩,發出一陣陣傻笑。
不過彩霞對那個地球儀倒是蠻感興趣的,她看着上面花花色色的國家,驚歎道:“三爺,咱們大唐就這麽一點地方呢?”
賈環笑道:“世界大着呢。咱們大唐算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了,這你還不知足啊。”
彩霞喜滋滋地說道:“這才是呢。”賈環啞然。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有着中國天下第一的想法,不過也不奇怪,這想法是正确的。賈環要做的,就是讓中國繼續強大下去。但現在他還過于年輕,雖然有着狀元的光環加身,但年輕就是年輕,說話沒什麽分量。
外面傳來了興兒的聲音:“小紅,三爺在麽?”
小紅的聲音也響起了:“三爺在屋子裏呢,是有什麽事麽?”
“我家二爺讓我來請三爺呢。”
賈環便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說道:“那趕緊的吧。”然後便風風火火來到了賈琏的院子。
賈琏正優哉遊哉地喝着茶,見到賈環來了,趕忙起身,先揮退了興兒,方才小聲說道:“三弟,之前說的事情,妥了。”
賈環喜道:“卻要多謝二哥了。”
賈琏卻說道:“别高興得太早,宮裏不比家裏,這你也是知道的。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得離開。”
“一盞茶的時間也不少了。”賈環若有所思,時間緊張,确實得好好利用。
賈琏卻冷笑道:“我來告訴你,宮裏的公公說的一盞茶的功夫是多久!”然後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放下了杯子,又說道:“這就是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又恨恨說道:“這幫孫子!”
賈環傻眼道:“這時間也太倉促了吧。”
賈琏無奈地說道:“隻能在廊上偶遇一次,說是爲了防有心人。”
即便看了許多的宮鬥小說,這種說辭也刷新了賈環的認知。姐弟相逢,要說沒有體己話那是騙人,縱然一兩句,也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這分明就是此地無銀的表現。
“皇上身邊有個叫做程科元的公公,與我有一面之交。二哥可有辦法說得動他來幫忙?”
賈琏想了半晌,說道:“我且試試。”他也覺得宮裏的那幫子人太黑了一些。
回去之後,賈環就開始認真準備了。大姐姐在宮裏不易,最實用的,還是銀子。不過送銀子,也要有個說法,且喜端午将要臨近,這個借口是極好的。
端午的确是個好日子,陳之同也是這麽想的。賈寶玉許久不露面,終于在四月底的時候,又冒了出來。
近些日子,陳之同很不好過,無他,手裏缺錢。
别人請了他幾次之後,他也不好不回請,但這樣,又欠了一些饑荒,這讓名頭響亮的陳公子很沒面子。
但賈寶玉一冒頭,就邀他到臨江樓去喝酒,想必是要還銀子了。
想到這裏,陳之同心裏說不出的得意。
薛蟠老大不情願,他借給賈寶玉一千二百兩銀子,現下又被拉來陪酒。
點好酒菜之後,賈寶玉便敬了陳之同一杯,說道:“之前的事情,還是要多謝陳兄仗義。”然後就一口喝幹。
陳之同卻沒有喝酒,而是冷眼看着他說道:“賈兄一别多日,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了呢。”
賈寶玉看了一眼薛蟠,笑着說道:“陳兄多心了不是。”然後從袖中拿出了一張銀票,推到了陳之同的面前,說道:“陳兄,弟不是無義之人。”
外面的陽光照進來,映在那銀票之上,甚是耀眼。
陳之同拿過來一看,正是五千兩。
旁邊的薛蟠卻留了個心眼:“陳兄,既然寶兄弟把銀票與了你,那張欠條,能否歸還?”
陳之同卻說道:“欠條我并未帶在身上。下次我再拿來吧。”
薛蟠冷不丁地把銀票抓了過來,說道:“陳兄勿怪。隻是五千兩數目巨大,我這寶兄弟也是湊了許久才得的。若無欠條也可以,請陳兄打一收條。”
陳之同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五千兩,聽到薛蟠這話,也覺得合理,當下招呼小二上了筆墨,刷刷刷寫下了一張收條:“今收到賈府公子寶玉銀五千兩,再無賬債關系。”然後寫上日期,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按了手印。
薛蟠取過收條,笑道:“陳兄果然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