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一頓午飯之後,賈環就招呼趙國基套車把顧青鋒送去了國子監。迎春的親事早就傳遍了賈府,趙國基也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馬車上的這位禦史大人,十成十就是自家外甥的二姐夫了。
小心地把顧青鋒扶上馬車,趙國基對賈環說道:“三爺放心,小的一定把顧大人照顧好。”
賈環囑咐道:“在國子監那多等一會,顧兄晚上還得回來呢。”
趙國基道:“三爺不用擔心,小人知道輕重。”
顧青鋒也從掀開車簾說道:“賈兄怎麽婆婆媽媽的,先回去吧。不日我就和楊大人過來。”
車轅上的趙國基已經甩了一個鞭花,口裏吆喝道:“駕!”
拉車的大黑馬就甩開四題,平穩地小跑了起來。
一邊趕車,趙國基一邊想着,這麽好的人選,怎麽就沒留給探春呢?雖然探春對他一向都不親近,但這并不妨礙他心裏親近探春。
大觀園裏,顧青鋒來訪表明了心意,而且從梨香院已經傳來了消息,趙國基趕着車把顧青鋒送去國子監請祭酒楊正亭出面做大媒了,這門親事沒跑了!
賈母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有點歎氣,這個環哥兒,做得太明顯了。
紫菱洲裏面,賈環卻正在表功:“二姐姐,今兒顧青鋒過來了,已經征得老祖宗和大老爺的同意,現在正去國子監請大媒呢。”
迎春偏着腦袋不去看他,這個弟弟,就是故意來看她臉紅的。
賈環看着旁邊喜笑顔開的丫鬟婆子,接着說道:“二姐姐,有些事情,現在就要開始預備了。你這的丫頭,是都陪嫁過去,還是想着外放配小子,你可要拿好主意了。”
迎春忽而一愣,這個事情她還沒想過。不光迎春沒想過,她的這些丫鬟們幾乎都沒考慮過,在她們心裏,迎春去哪兒,她們就去哪兒。
王善保家的卻是愣住了,她本來就是邢夫人的陪房,不可能再陪嫁一次了。那邊賈環看着她說道:“王媽媽,你卻是要早做打算了。”
王善保家的默然無語,旁邊的司棋卻仿佛有話要說的樣子。
賈環看着司棋的樣子,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今兒趁我在,你們也别害臊。要是有意中人了,趁早說出來,三爺我替你們做主嫁過去!要是現在說不出口,後面三爺我怕是也幫不了你們。可都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底下的大小丫頭都紛紛側目相視,誰都不敢先跳出來說話。到底不是二十一世紀,讓她們說這個,實在是爲難了。
“那這樣!你們要是有什麽想法的,先同二姐姐說,回頭我再過來,你們先想個幾天。又不是說馬上就讓你們決定了。”
賈環喝了兩口茶,便哼着小曲走了,但他扔的這個大炸彈,卻在紫菱洲激起了很大的浪花。
半晌,迎春才回過腦袋來,臉上的紅色也褪去了不少。要說不感激賈環,那是假的,但這個弟弟做事太大喇喇的了,一點也不顧忌到女孩兒的臉面心思,連放丫頭出去都說的這麽直接。
“既然三弟弟說要爲你們做主,你們可要想好了。”迎春自己就很害羞,所以很懂得女孩兒的心思:“不用現下就和我說,這幾日裏,悄悄地告訴我就是了。”
幾個丫頭紛紛收起調笑的心思,都鄭重答道:“是。”
下去之後,竟然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司棋回到屋裏,拿出一套男人的鞋襪,這是她給表弟潘又安做的。鞋面特意選了錦緞的,上面繡了雲紋,看着就很是舒服。襪子更不必說,迎春幫賈環做襪子的時候,也找她幫過手,所以,這雙襪子,比迎春給賈環做的,還要經心。
之前兩個人在園子裏幽會,曾經被鴛鴦抓過,幸而鴛鴦幫兩個人瞞住了。雖然事後司棋吓得大病一場,潘又安也很久不敢過來,但兩個人的心卻始終是在一塊的。想到這裏,司棋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甜蜜的笑容。
這事始終是兩個人的心病,他們兩個總不能一直這樣偷偷摸摸地過下去,總要找個時機去求老爺太太做主才是。但現在,三爺竟然說要給她們做主了!真是好人有好報!司棋心裏高興地想道,至于做了什麽好事,她暫時還沒想過。
捏着手裏的鞋襪,司棋一咬牙,決定去試試!三爺現在不同以往,說話肯定好使。若是連三爺說話都不行,那以後肯定也沒了指望,就趁這個機會吧!
繡橘和蓮花兒還沒想過,但賈環這麽一說,兩個小姑娘也開始考慮自己的将來了。跟着姑娘陪嫁過去,當然不錯,說不定有機會給顧青鋒做妾。那可是禦史老爺,在朝廷上說話很響亮的人。即便做不了妾,将來也可以配小子,現在仿佛不需要那麽着急做決定。
王善保家的也很是憂愁,賈環說的對,她是不可能再陪嫁一次了,誰家會要她這麽老的陪嫁婆子?現在在賈府,她都沒做上管事娘子,不可能因爲迎春要嫁人,就給她一個管事的名分,且先看看園子裏還有沒有其他的去處罷。
其餘小丫頭尚在懵懂年紀,不曉得那麽多,依舊天真爛漫,在紫菱洲内玩耍。現在幾個一等二等丫頭都在想事情,沒人管她們,正好可着勁撒歡。
就在整個院子靜悄悄的時候,惜春過來了。
“二姐姐,我來看你了!”人未到,聲先到。
但惜春一進門,就發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雖然小丫頭們玩耍得起勁,但她還是覺得紫菱洲太過安靜。
“四妹妹,快屋裏來!”迎春坐在窗口招呼道。
惜春就笑嘻嘻地過去了。
見到惜春的笑,迎春就知道這個妹妹要說什麽了。
“打住!你有過來笑話我的功夫,不如去三弟弟那轉轉去,讓三弟弟将來也給你尋個婆家才是正經!”
惜春羞紅了臉:“二姐姐這就開始顯擺上了?三哥哥那邊我才不去呢!”
迎春一下子轉守爲攻,心下大喜:“那就過會再去?”
惜春愣了愣,這是和三哥哥學的麽?怎麽會讓自己鑽進套子裏面了。
這個時候,外面的司棋臉兒紅紅地站在門外,小聲說道:“姑娘,婢子有事情求姑娘做主。”
“進來說話!”
司棋進了屋子裏,一下子就給迎春跪倒了:“求二小姐做主,和三爺說說。司棋怕是不能陪小姐一輩子了。”
迎春看到司棋站在門口,就心裏有預感了:“你先站起來說!”
“不!小姐,你就讓我說完吧。”司棋很是固執:“婢子與表弟潘又安,情投意合,早已私許終身,求小姐允許。”
迎春慌道:“三弟弟不是說了麽,會替你們做主的。你不要愁,我這兩天就去和三弟弟說。”
司棋方才起了身,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說道:“讓小姐見笑了。”
惜春早就看傻了眼:“二姐姐,你們院子裏,這是怎麽了?”
迎春說道:“方才三弟弟來了,道是……”迎春的臉又紅了起來,聲音也小了許多:“道是我出嫁的之前,若是有丫頭想出去配小子的,可以爲她們做主。”
惜春奇道:“咱們身邊的丫頭,出去配小子,那是委屈了她們!”然後瞅着司棋說道:“你倒是個例外,竟然還真要出去配小子!”
司棋的臉上也通紅:“四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配小子雖然窮了點,但省得看大婦的臉色了。而且夫妻兩個,日常拌嘴,也不用擔驚受怕。”
惜春接着說道:“關鍵是情投意合,對吧?”
司棋害羞地說道:“讓四小姐說着了。”
外面的王善保家的聽到裏面的動靜不對,進來一看,卻是司棋在求外配小子。司棋是她的外孫女,潘又安是她的外孫子,這門親事她也樂見其成,當下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迎春,直到迎春表态願意去替司棋說話,心裏才放下來。
“這麽大的事情,你還是回家告訴父母一聲才是。”迎春在旁邊提醒道,然後又對王善保家的說道:“媽媽也跟着一塊去吧,有你在旁邊,也好說話些。”
王善保家的忙不疊地應了。